如果此刻有個善于觀察的人在這里，說不定能夠因此得出光的傳播速度比聲音更快的結論。
很可惜的是，這里是戰場，當听見聲音的同時，那在視野之中拖拽著一道殘影的炮彈已經劃過了天空，向敵陣之中落下。
孫萬榮只感覺耳邊發出「呼——」的一聲。
他知道，當兵器揮舞的足夠快速，也會產生類似的破風之聲。
但這聲音卻實在太快，比揮舞任何兵器的時候都要更快。
下一刻，只听「噗嗤」一聲在耳邊響起。
他下意識的扭頭一看，就看到身邊兩丈多之外的一名契丹士兵左邊肩膀突然缺了一塊。
他的左臂已經飛到了半空中，整個人的左肩連帶著左胸已經完全消失。
隨後就看到一股紅色的霧氣在身邊彌漫開來。
然而這還不算完，那人身後的一連串的人幾乎都是同樣的待遇，身體紛紛碎裂。
直接在這黑壓壓的隊伍之中拉出了一條紅霧彌漫的斜線。
最關鍵的地方在于，這樣的斜線不止一條，而是好多條，分別從兩個小土丘過來，在他們黑壓壓的陣型之中互相交錯。
那兩個小土丘距離此地少說也有將近一里地，孫萬榮忍不住愣在原地，實在難以想象，到底是何等神兵利器，才能造成這般恐怖的殺傷效果？
說起來慢，但整個過程發生的很快，幾乎就在眨眼之間。
前面被絆倒一大片，亂哄哄的，激起了大量的煙塵。
而後方則是被炮彈轟炸，陣型直接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
契丹人說起來都很勇猛，但是當面對這種難以理解的狀況時，仍然忍不住被嚇的雙目睜大，嘴里發出恐懼的嘶吼。
听到手下的亂哄哄的吼聲之後，孫萬榮才反應過來，猛的一哆嗦，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跟想象的不一樣啊！難不成那太平公主當真會道術不成？
這時身邊的副將連忙開口提醒︰「將軍，敵軍太過詭異，撤吧！」
「對對對……」
孫萬榮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調轉馬頭︰「撤！快撤！」
然而這個時候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只見眼前的軍營後方已經升起了好幾個奇形怪狀的大球。
仔細一看，似乎就是普通的孔明燈。
但這孔明燈大的有些不符合常理，隨著逐漸往這邊飄過來，孫萬榮很確定，那吊籃里居然有人！
不僅僅是他，包括旁邊的副手以及其他的契丹士兵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對于他們而言，這種東西已經超出了認知，以至于甚至都忘記了恐懼。
然而他們愣住，這邊可不管那麼多。
熱氣球上的士兵直接點燃了煙霧彈，然後用弓弩將其發射到了敵軍後方，遮蔽了他們的視野。
大量拖著一道尾巴的竹筒劃過天空，拉出一道煙幕，落地之後更是噴涌出巨量的煙霧。
不只有白色，還有各種其他顏色，互相混雜在一起，讓敵軍後方霧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戰馬在這種環境中同樣會感到恐慌，開始橫沖直撞。
而那些騎馬的契丹人也很難在這種環境中看到友軍，開始互相沖撞起來。
轉眼之間，身後就已經是亂哄哄的一片。
已經反應過來的孫萬榮扯著嗓子大吼起來，想要重整隊形。
然而在這種恐慌情緒的蔓延之下，無論他怎麼努力，就是無法讓亂哄哄的隊伍安穩下來。
然而這個煙霧彈卻打的越來越多，以至于不僅僅是後方，就連隊伍兩側也都開始彌漫著五顏六色的煙霧。
今天恰巧是個沒有風的天氣，這種情況下，除了前方之外，已經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孫萬榮心急如焚，這種情況下，一旦敵軍從兩側包抄過來，自己這邊難免就是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不過隨後就深呼吸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根據情報來看，敵軍的戰斗部隊只有八九千人，不太可能分得出多余的人來從兩側包抄的。
但……萬一情報有誤呢？
想到這里，他知道今天不能打了，必須組織撤退。
于是抓著副將的領子大吼道︰「去給我傳令下去，統一調轉碼頭，不過就是些煙霧而已，沖過去！」
副將正準備答應，這時隊伍正前方卻響起了一陣極為整齊的腳步聲。
兩人忍不住扭頭去看，只見隊伍的最前方，已經能夠看到敵軍步兵開始向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這些士兵看過去足足二十幾行，最前面的士兵推著比人還高的盾牌，正在緩緩向這邊推進。
最前排尖兵用的這種盾牌，高度有一米八，五厘米厚，實木包著鐵皮，在這個時代，無論是弓箭還是長矛都很難將其捅穿。
當然了，這種盾牌也很重，人根本沒辦法舉著往前走。
所以這種盾牌最下面有兩個輪子，是由最前面的士兵推著往前移動的。
而在盾牌最中間，露出一條大約十公分寬的縫隙，可以讓盾牌後面的士兵觀察前方。
為了盡可能的保護尖兵，這條縫隙上也包裹了鐵皮，然後打出很多小孔，就算有弓箭射的準，最起碼也能擋個幾發。
前排的尖兵要舉著盾牌，所以身上沒有長武器，而第二排的長矛手則跟他們交錯站開。
盾牌兩側並不是完全直的，而是有圓弧狀的缺口，可以保證兩面盾牌之間能夠讓長矛刺出去。
這看著就難以破防的戰陣緩緩推進過來，孫萬榮大罵一聲，連忙調轉馬頭就要走。
打不過，這絕對打不過！
孫萬榮一邊跑一邊驚恐的想著，無論是戰術還是裝備，都差的太遠了！
此刻後方就是不斷往前推進的步兵戰陣，前方和兩側都是五顏六色的煙霧，他們已經被完全困住了。
而最前方，剛剛被絆倒的契丹士兵好不容易才站起來，還沒回復，就看到了如同一個巨大刺蝟一般的鐵皮戰陣向這邊推過來。
這下子他們徹底慌了，想要回頭尋找主將的位置。
但這個時候周圍都是慌亂一片，哪里能找得到？
面對近在眼前的鐵皮戰陣，這些人的反應各有不同。
有人恐慌的大喊起來，還有的放下武器跪在地上膜拜，請求投降。
還有那麼一些則是在恐懼之中反而握緊了武器，向這邊沖了過來。
然而這些都無濟于事。
沖到最前面的契丹士兵舉起手中的彎刀對著盾牌砍下去，除了能濺起一絲火星之外，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反而是下一刻就被從缺口中探出的長矛刺穿了身體，隨後便慘叫著倒下。
……
站在瞭望塔上的李重潤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傳令兵擺了擺手︰「叫三團和四團從兩側包過去，不要沖進煙霧里，只要奔跑起來便可！」
「是！」
傳令兵答應一聲，馬上舉起手里的兩個小旗子揮舞起來。
李重潤這麼做自然也是為了盡可能降低自己這邊的傷亡。
畢竟煙霧是不分敵我的，自己人貿然沖進煙霧里，視野同樣會受限。
但聲音就不同了，馬匹在兩側狂奔起來，會給煙霧里的敵軍造成心理壓力。
果不其然，隨著兩團黑壓壓的騎兵縱馬在敵軍兩側狂奔，敵軍內部果然慌亂起來。
明明步兵還沒有推過去，可是敵軍內部就已經開始互相沖撞在一起。
有些契丹士兵為了逃命，甚至舉起手中的武器向同伴揮砍過去。
「大局已定了！」
瞭望塔上的李重潤微微點了點頭，隨後便轉身走了下去。
打到這種地步，在確定地方沒有援軍的情況下，已經不需要他繼續在這里指揮了。
其他將士們自然很清楚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外側奔跑的將士們馬上大喊起來︰「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對于已經陷入絕望的契丹士兵而言，听到這樣的話無疑等于黑暗中的一縷光明。
于是紛紛扔下了武器，表示願意投降。
而那些還在後方的，盾牌後面的弓弩手已經準備完畢。
如今因為工業化流水線的關系，新式軍隊已經完全淘汰了弓箭，全部換成了弩。
這些士兵們抬起手中的弓弩，對著前方拋射了出去。
這些弩箭在空中越過了最前方舉著盾牌的尖兵，也越過了那些投降的契丹士兵，直至中後方。
听著外面的呼喊，孫萬榮有心想要勸告屬下不要听從，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扔下武器，他最終還是沒有喊出來。
他很清楚，這種情況下，他已經控制不住部隊了。
如果這個時候他站出來大吼，很有可能會被這些恐懼的士兵一擁而上綁起來交給敵人。
所以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快回去，趁著煙霧遮蔽了雙方，趁亂逃離。
然而下一刻，只听「嗖——」的一聲在耳邊響起。
隨後就感覺右邊肩膀一涼，下一刻就是一股劇痛襲來。
他控制不住身體，下意識的放松了腰胯，一頭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
李月辰騎著馬從軍營旁邊的小山丘上慢悠悠的走了下來。
回到軍營之時，這里已經有了大量的俘虜，正在排著隊等待接下來的安排。
而那些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則是雙手持弩斜著放在胸前，挺胸抬頭的將他們隱隱包圍起來。
看著這些如同雕像一樣站立兩側的士兵，那些俘虜也不敢隨意輕舉妄動。
而且在這些士兵中間，還有不少拿著一種他們看不懂的，黑漆漆的鐵管子，後面跟木頭連接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但剛剛經歷過炮彈轟炸的契丹士兵們絲毫不敢有任何異動。
看到李月辰回來，士兵們齊齊抬頭敬禮。
這一幕自然也吸引了那些契丹士兵的注意力，他們看著這個身穿黑色軍裝的高挑女人，對她的身份也有了猜測。
之前只是听過傳說，但親眼見到，著實感覺驚艷。
既不是傳說中三頭六臂的恐怖模樣，也不是他們現象中滿身肌肉塊的威猛女人。
可以說，除了身高比較符合他們的印象之外，其他的感覺就是另一個人。
她看起來身材偏瘦，長得也並不可怕，反而美的不可方物。
只有那在身後擺動的馬尾辮跟傳說中一模一樣。
除此就是身高了，這年頭，就算是契丹人也很少能長這麼高的。
一米七七的個頭，在這個時代，的確算得上鶴立雞群。
李月辰一路來到了指揮部辦公室，就看到李重潤正在跟一幫參謀們商量著後續的問題。
與此同時，他們面前還有個被五花大綁坐在椅子上的，光著上半身的漢子。
看到她進來，眾人一同起身，其他參謀們行禮，叫了一聲殿下。
坐在椅子上的孫萬榮扭頭看去，這時正好听到李重潤叫了一聲姑母，也得出了她的身份。
李月辰看了一下，孫萬榮赤果著上半身，肩膀上還綁著綁帶。
而那綁帶下面，還能看到一圈紅色。
「你就是孫萬斬？」李月辰來到他旁邊的椅子前坐下。
「哼，某名叫孫萬榮！」
「放肆！此乃太平公主殿下，你一個俘虜，豈敢如此不敬？」旁邊的侯超大吼一聲，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他還不至于這種態度。
但太平公主不一樣，對軍人而言，她是活著的傳說，是每個新時代的軍人心中敬仰的對象，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敢在她面前不敬。
孫萬榮被打的一個趔趄，正準備說什麼，李重潤旁邊的女參謀開口道︰「我勸你最好還是老實些，既然已經是俘虜，就該知道自己處于何等地位。若是不想死的太痛苦，最好乖乖配合！」
听到一個女子也敢對自己出言不遜，他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
不過當看到對方那冷漠的眼神之後，最終還是沒敢懟她，轉而對李月辰說道︰「見過公主殿下！」
李月辰微微笑了笑︰「免禮吧。」
隨後就不再說話，審問的事情與她無關，她只是過來旁听的。
只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戰果如何？」
剛剛的女參謀恭敬的回答︰「回殿下，殲敵八千，逃了一萬，俘虜一萬二。我軍無死亡，無重傷，輕傷六人！」
李月辰點點頭，抬手在李重潤的後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這仗打的漂亮！」
雖然被從小敬重的姑母夸獎很開心，不過當著手下的面，李重潤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道︰「謝姑母夸獎！」
感謝山羊胡子打賞500起點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