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從此不敢稱雄長,兵氣全銷運已終

作者︰白特慢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當撐天抵地的五指山往下一罩,緩緩壓下。

紀淵頓時有種天大地大,無處可逃的虛幻錯覺。

熊熊如火的磅礡氣血,幾乎要被吹打撲滅。

那道懸掛頭頂的滔滔黑水,更好似凝固一般,緩緩流動。

每一次濁流席卷,大浪拍擊,都會發出冰面破裂的「喀察」聲響。

枯瘦干癟的老和尚,輕輕按出一掌,彷如陣陣悶雷無聲炸裂。

平平無奇的五指之內,蘊含擦著就傷、挨著便死的剛 大力!

僅用色身體魄,就能發揮如斯的威能,委實叫人驚嘆!

「摧枯拉朽,好生可怖!這一掌落下,即便鋼筋鐵骨的堅固肉身,都要被捏得粉碎!」

紀淵心神冥合三陰戮妖刀的武學精義,加上周天道場張開三尺,方圓幾十步內秋毫畢現。

識海之內的九竅石人,全身籠罩瑩潤光澤,不斷做出各種架勢。

經受淬煉的強橫筋骨,同樣受到牽引,陡然發出炒豆子似的爆鳴。

 柱大龍昂首向天, 然往上一頂,撐起全身皮肉,硬生生扛住殺生僧的掌風威勢。

「不錯,不錯!數日以來,堅持不懈攀登須彌山,已然見到成效!」

殺生僧嘴角含笑,故意放緩出掌的速度。

每當紀淵的氣長一寸,力大一分。

他就同樣如此,逐步擠壓三陰戮妖刀演化的滔滔黑水。

寬闊的院內,好似水火激蕩,冒出大片翻涌白煙。

堪堪第四次換血的紀淵眸光冷冽,如今正是龍精虎 。

十道氣脈錚錚作響,彷佛黃金澆鑄的橫空天柱。

大江大河也似的精純內息,沖刷四肢百骸,繼續催發三陰戮妖刀。

凝練如絲的陰寒煞氣,化為洶涌濁流,滔滔黑水,轟然席卷那座五指山。

這一老一少,一師一徒。

彼此斗氣角力,互不相讓。

「煉煞成絲之後,三陰戮妖刀的變化更加靈活,令人防不勝防!」

四面八方的氣流垂落,猶如一座座威 大岳鎮壓而下,砸在紀淵撐開的周天道場。

轟隆如雷!

腳下立足的堅實青磚,頃刻綻出痕跡,皸裂崩碎!

由三陰戮陰刀演化的黑水滔滔,更是瞬間炸裂開來。

萬千陰寒煞氣凝聚的漆黑濁流,砰的一下四散濺落。

彌漫周遭,結為數層薄薄的白霜!

「水字大印,其要訣在于至陰至柔,轉勁卸力……必須磨滅三陰戮妖刀的殺伐凌厲,才好抵擋五指成山的剛 掌法!」

/html/5714/《獨步成仙》

紀淵身形巨震,筋骨顫鳴。

整個人好像陷入收縮碾壓的銅牆鐵壁,難以掙月兌開來。

他仍然不慌不忙,鎮定自若。

依照九竅石人的武學感悟,將三陰戮妖刀逆轉運功。

絲絲縷縷的陰煞寒氣,原本是過陰脈入心脈,現在卻調轉過來。

經過十道金色天柱,陡然一變。

化成綿綿若存的潺潺溪流,兜住殺生僧的五指大岳。

柔中帶韌,好似纏絲,嗤嗤作響,消磨氣力!

這一記羚羊掛角的無端變招,看得老和尚眼前一亮。

他那張枯瘦干癟的面皮上,贊許之色更為濃郁,輕聲道︰

「逆轉三陰戮妖刀,以柔弱勝堅強,這份臨敵機敏,確實少見。

只不過……剛不可久,柔不可守。

繼續拖耗下去,始終處于下風,很難翻身。」

紀淵雙眸閃動,心思浮動,好似听到殺生僧這番話。

其人深吸一口氣,腳踩震字訣,如同步罡踏斗。

轟隆!

整個院子如受重擊,搖搖欲墜,隨時都要翻倒!

「山根,水脈!千山萬水,聚為天下!」

紀淵眸光冷冽,衣袍獵獵作響。

只見他頭頂滔滔黑水,腳踏巍峨天峰。

雙掌合攏,傾盡全力, 地拍出!

粘稠如白浪的滾滾大氣,好似走水的蛟龍。

發出驚天長吟,狠狠撞向五指大山!

冬!

宛若平地起驚雷,煙塵如浪奔涌抖動。

喀察,喀察,整個院內青磚翻飛。

石板炸成齏粉,沖擊四面高牆。

好似弩箭齊發, 里啪啦打在上面。

千瘡百孔,如蜂窩也似!

「嗤嗤嗤」的雜聲不絕,大片牆皮剝落下來。

劇烈的余波震蕩蔓延,似悶雷陣陣,轟響耳膜。

巨大的動靜,幾乎要把練功院子掀個底朝天。

「以山合水,剛柔相濟,九郎總是這般叫人意外。」

殺生僧眯起眼眸,嘴角含笑。

他不再局限于色身體魄,持著銅缽的右手,向下一翻。

如神針定海,金柱擎天,幾欲垮塌的大院, 然一靜。

宗師的外景天地甫一現世,揚天而起的煙塵,裹挾卷動的氣浪,統統都凝滯住了。

所謂的天人合一!

便是以己心代天心,撥轉虛空變化!

只要念頭一動,就可以叫六月飄飛雪,寒冬盡春風!

「擾人清靜,罪過罪過。」

爾後,隨著老和尚大袖一揮。

浩蕩的佛光映照天地,將滾蕩余波悉數收盡。

片刻之內,府中復又歸于平靜,好似剛才什麼也未發生。

「以換血三重天的功力,逼得老衲動用法身修為,九郎你足可自傲了。」

殺生僧面容慈和,輕聲笑道︰

「你所推演的這方身前小天地,頗有幾分深奧意境。

以虯筋板肋之體,十道氣脈之身,合以山字印,有一掌壓千峰之剛 霸烈。

如今再用三陰戮妖刀之精義,凝聚至柔弱水,滔滔濁流。

這一道法,完全能夠作為你日後踏入宗師的根基與契機。」

紀淵收攏奔走百骸的磅礡氣血,感覺與殺生僧交手之後,于自身大有進益。

至于山水合一仍被破去,卻是渾然不曾在意。

這本就不算什麼勝負之爭。

法號臨濟的老和尚,乃佛門宗師,又修斷三世如來身這門神功。

徒手鎮住他的周天道場,彈指破去三陰戮妖刀,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連金戈鐵馬數十年的涼國公楊洪。

都被攔住去路,堵在京城之外。

可見殺生僧的功行之厚,佛法之重。

堪堪換血四次的紀淵,能夠走上幾個回合,拼上一招。

已經是這位枯瘦干癟的老和尚有心指點,未盡全力。

這才得以逼出佛光法身。

否則的話,宗師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足以按死一片換血三重天。

哪里輪得到紀淵這麼從容,安靜地參悟武學,推演功法。

「但務必謹記一點,博采百家之長,看似堂皇大氣,卻要極高的武學悟性作為支撐。

蛇蟲無筋骨,所以只能鑽行于泥濘,無法潛入江河,飛上九天,武道亦是如此。

博覽群書,信手拈來,一舉看透功法的精義神髓,輕而易舉融入己身。

古往今來,有這份天資者,極少,極少。

唯有真正的萬古天驕,蓋世豪雄,方能做到。

胸中藏萬卷,才能稱之淵博,嘗試此舉。

不然,就是空耗時日,蹉跎歲月。」

殺生僧由衷提醒道。

按照常理推論,紀淵身具橫練天賦異稟、武學悟性過人的可能,基本上是微乎其微。

倘若真是如此,他沒道理會被埋沒至今。

天賦武骨,瞞不過人。

像姜贏武、王中道,這種公認的奇才英杰,早就引得三教六統各自哄搶。

這可是入門之後,直接列為真傳的修行種子,怎麼可能平白放過!?

「多謝大師叮囑,晚輩記下了。」

紀淵拱手一拜,以示敬意。

他有那尊天生地養的九竅石人。

武學悟性絕對不會輸給三教六統的任意天驕。

甚至還有可能勝過一籌。

畢竟,人之精力有限。

哪怕是沉迷修煉的武瘋子,也要吃飯睡覺,養精蓄銳。

不可能做到十二時辰不眠不休,只為鑽研功法玄奧。

「山字印,水字印,兩印相合,剛柔並濟。

但想要更加完善我的周天道場,還差‘天’、‘地’、‘澤’、‘風’、‘雷’、‘火’,這六道神髓意境。

如此才能臻至生生不息,法用萬物的無上境界!」

紀淵眼瞼低垂,若有所思。

他所設想的這方蓋壓周天,駕馭混元的身前道場。

並非無中生有,乃是參照前世所見,結合今生所知。

取用絕學神功蘊含的精義神髓,演化威能莫測的天地風雷、山澤水火,煉成八勁,盈虛相合。

從而構成真實不虛的一方天地,熔成道則法理,所向披靡。

「不動山王經,三陰戮妖刀,一者神功,一者絕學。

這樣說來,我還需要六部差不多層次的武道功法。」

紀淵呼出一口白氣,眸光微微閃爍。

尋思著能否從黑龍台,用積攢的功勛兌換幾門。

……

……

東宮,暖閣。

皺紋縱橫,老態顯露的文淵閣大學士顏興,畢恭畢敬立在簾外。

他頭戴展角漆紗襆頭,身穿盤領寬袖紫袍,胸背是仙鶴補子,腰間掛有牙牌及穗條。

發須皆白,腰身微微句僂,頗有幾分遲暮氣象,並無位居文官之首的雍容氣度。

若不是那身內閣大學士的官服,走在天京城中,外人只怕會將其當成普通的小老頭。

「殿下,是否要動遼東?」

顏興慢騰騰問道,有種不溫不火的意味。

「沒錯,本宮自監國以來,已有二十年之久。

所作所為,無非就是平衡朝堂,把控中央,牽制地方,收攏財權,勉強維持著局面。

如今邊關勢大,武將跋扈,日益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將百姓視為牲畜。

儼然成了一塊大家都知道,卻裝作看不見的腐臭爛肉。」

白含章頭也不抬,手執朱筆批閱奏章。

「本宮坐在儲君的高位之上,不僅瞧得見群臣的一舉一動,更看得清景朝子民的受苦受難。

自古以來,都稱帝王為君父。我既為君,我既為父,難道還能做個睜眼瞎子不成,揣著明白裝湖涂?」

顏興把花白頭顱垂得更低,他听得懂太子殿下這番話的深意。

有幾分不滿,亦有幾分敲打。

內閣之臣,有參與機務,協理朝政的滔天權柄。

景朝四十九府,一百二十州的數萬奏章。

首先都是入六部,上內閣,最後才進的東宮。

往大了說,可以左右朝堂。

往小了講,能夠把控局勢。

況且,顏興身為內閣當中,舉足輕重的六位大學士之一。

如今的吏部尚書趙從哲、禮部侍郎雲文田,都是他的門生晚輩。

兼之上陰學宮的司業出身,儒門大宗師的修為,實乃滿朝文官之首!

這樣的深厚威望,這樣的隆重身份。

卻從來沒有對東宮,提及過遼東邊關!

毫無疑問,會有可能失去太子殿下的倚重信任。

「回稟殿下,並非老臣尸位素餐。

老臣乃是文官,貿然摻和武將衛軍、邊關駐防之事。

不僅難以起到作用,反而容易引起兵部、勛貴的反感和敵視,

恐怕釀成文武對立、水火不容之勢。」

顏興低眉順眼,誠懇答道。

他乃文臣,不比武將。

遵行的是儒門之中,修身治國平天下的那套理念。

哪怕成了大宗師,躋身天下絕頂。

面對龍脈加身的白含章,仍然是君上臣下,不可逾矩。

「顏閣老,你是真心這樣考慮,還是擔心惹怒尚且在世的幾位國公?

亦或者,覺得萬一主張肅清邊關,沒有成功,引起動亂,損傷自己的文宗名望?」

不同于面見紀淵時的親切,此時的白含章不怒自威。

他坐在大桉之後,宛如真龍盤踞,俯瞰眾生。

有股子不言而喻,如淵似海的深重氣勢。

顏興心下震動,連忙回道︰

「老臣絕無此心!」

白含章手指捏緊,用力將朱筆勾了一道。

隨後抬起頭來,眸光深邃,直視這位文淵閣大學士,澹澹道︰

「既然如此,你已經曉得本宮的打算,為何還要多問?」

顏興正色以對,沉聲道︰

「老臣是想提醒殿下,九邊乃景朝的重中之重,不可輕舉妄動。

尤其遼東一地,氣候苦寒,連年大災,本就極難治理。

再加上民風彪悍,響馬成群,到處劫掠商隊。

倘若沒了四位侯爺,八大驍將,又該派誰去鎮守?

屆時,說不定就會生出更大的亂子。」

白含章神色澹然,平靜問道︰

「還有其他的理由麼?

顏閣老不妨繼續說下去。」

顏興垂首,略微頓了一頓,接上道︰

「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遼東關外,百蠻殘余部族,仍舊苟延殘喘,始終存在死灰復燃的可能。

遼東關內發生動蕩,風聲走漏的話。

他們必定就會結成同盟,合力攻打城關。

太子殿下心中裝有黎民百姓,這是景朝之幸。

但還請以大局為重,不如等到聖人功成出關。

那時,自然就能滌蕩不正之風,一掃貪腐專權之頹!」

白含章輕嘆一聲,嘴角勾起自嘲笑意,意味莫名道︰

「你所說的這番話,當得上老成持重之言。

只不過,內閣六部可曾想過一種可能?

若聖人不出,又該如何?」

顏興渾濁的眼眸,忽然掠過一絲精光。

隨即,好像驚駭于最後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語。

 然跪拜于地,不敢抬頭。

白含章似是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問道︰

「你們想著,既然二十年都等了,再等個五六十年,又有什麼關系?

卻從未考慮過,究竟是先等到邊關徹底糜爛,無可救藥,危及朝廷?

還是先等到百蠻殘余部族,自相殘殺,死傷殆盡?

你莫非忘了監正,對百蠻皇族的那句批語?

從此不敢稱雄長,兵氣全銷運已終……當年紅巾義軍看似聲勢浩大,席卷天下。

實則一盤散沙,不堪一擊。

而百蠻皇族把持社稷神器,手握百萬精兵,驅使億兆奴隸,

想要剿滅義軍,不過反掌之間。

可他們個個都覺得可以等,當成笑話一樣。

坐看義軍內耗,收取漁翁之利。

結果就是……輸得一敗涂地,像老鼠似的活在遼東關外!」

顏興沉默不語,他感受到太子殿下的堅定決心。

不容置疑,不可動搖!

重提百蠻舊事,便是把景朝國運與遼東一地同等並列。

誰若妨礙,即為禍亂朝綱的奸臣賊子。

「百蠻皇朝最後落得兵氣全銷,國運終結的下場。

本宮不想景朝如此。

倘若遼東真的連年大災,那就治理;

響馬眾多,那就清剿;

城關動蕩,那就平定。

絕不能叫邊關武將挾此要挾朝廷,擁兵以自重!」

白含章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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