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與潮之夜(六)

作者︰放飛晚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我等了好久。」

「從期待到失落,興高采烈地迎接每一場空歡喜的幻想身影,不變的陪伴只是這純白的囚籠。」

「你囚禁了我,時間讓我絕望孤獨,我還舍不得忘了你。」

「許河,我該怎麼見你。」

淚流滿面,晶瑩水光如顆顆星辰墜落。蜷縮成小小一團的許夭夭只是抬起頭,望著來人痴痴道。

「我確是無情的人。」

「人總是不知足的,常道等風來,不如追風去。」

「人生在世,總是懷揣夢想,想著更好更高的遠方。我追隨了他們的腳步,計劃著遠行,告別了過去,向著那里。」

「那些關于初心的痕跡都消逝在歲月里,消逝在風里、雲里。收起了稚女敕,一直向著遠方,奔赴遙遠,年經月久。」

「我失敗了,就同他們一起。」

許河苦笑著,遙望著遠方,不知自嘲還是釋懷。

「所以,你回來了。」

「想要自己的後輩重走詛咒的路,繼續未盡的征途。」

「讓我發揮最後的余熱,為他作嫁衣裳!」

女孩又埋下了頭,試圖逃離無情的世界,溫暖那顆心緒復雜、冰冷的心,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許夭夭哽咽著。

「我以為百年囚禁折磨,分裂的靈魂足以成全你的布局,純粹的那個完成傳承,糟粕瘋狂的那個留作儲備。」

「我以為這承載著點點過往的初心影像能靜靜躲回到我的繭內,以回憶為睡榻,以悲哀為覆被,帶著些許期待守候那個人。」

「卻不想,到底是一場空想,溫暖的守護,三十年的陪伴,一旦墜入圖謀已久的布局,連些個美好的渣滓都不許存留!」

「既然你來了,最後的執念也完了。」

「三十年的養育之恩,春暉寸草,山高海深。」

「你的後輩平平安安,繼承所有。」

「許河,我不欠你了。」

女孩起身,背向許河,澄澈明亮的眸子里再沒了絲毫情感。

他們越走越遠,許夭夭的身體自下而上,一點一點化成了銀白的磷粉。

許河只是看著她,看著那個孤獨瘦小的的女孩,視線不自覺的模糊,親手埋葬的久遠記憶漸漸勾動,封鎖的心門扣動,那深深埋藏的、溫暖干淨的感情默默流淌。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破舊簡樸的小院,又見到了那個午間小憩噩夢後,跳下搖椅,害怕的朝著自己奔赴傾訴的女孩身影。

「夭夭。

「我的好女兒。」

「我什麼也沒忘,或許有些事、有些情感只適合深藏。不能說,也不能想,卻又不能忘。」

「身為許家後人,沒有所謂的生不帶來,並非兩手空空,我們捏了生命的一紙逾期待償的死賬。我們的先輩探索了奇跡,這個世界為後輩的我們套上了無形的枷鎖。」

「我知道你走了多遠的路,經歷了多少的痛苦折磨,我永遠無法彌補。我不是合格的父親,無情又冰冷,但于你,我不想只爭朝夕,我只想來日方長。」

「我知道我們還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地重逢,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自由美好。」

「夭夭,原諒我。」

女孩的身影徹底消散,只余有那閃閃發光的磷粉。許河眼角濕潤,虛幻的身影徹底消弭,只留下點點的淡藍光點。

「未來早已不可篤定,左右命運的只能是自己。」

「先輩們前僕後繼,起始的路已經鋪好。遠方的泥濘自己去走吧,許安川。」

明亮的空間轟然破碎,列車的虛影一閃而過。銀白的磷光交織著淡藍光點,匯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飛往了黑暗的世界,飛向了那座不知盡頭的銀白天梯,悄悄落在許安川心口,在他驚訝的注視下,貼近了那顆曾經溫暖跳動的心,化成了一道奇異的蝴蝶紋身。

那蝴蝶張開的翅膀上,刻畫著一只埋藏迷霧、半隱半現的黑色眼楮。

許安川一階一階著繼續攀登,腳下的台階一階一階崩塌。

終于,行經萬階,又似攀登萬年。

光芒萬丈處,他終于看見了天梯盡頭的那扇門。沉重的嘎吱聲回蕩在黑暗的靈魂識海,許安川推開了那扇門。

刺目光芒四射,短暫失明後,經歷萬難孤獨,許安川終于醒來。

業蛾月復內,血海翻涌。大口呼吸著這腥臭污濁的稀薄空氣,許安川從沒如此慶幸生命的存在。

右眼依然發燙,空洞的胸口已然恢復如舊,新生的心髒依然跳動,手捂心口,感受著那有力的彭彭聲,許安川此刻終于稍稍定心。

奇異的蝴蝶紋身深刻于靈魂、銘刻在心髒。無形的存在鏈接了右眼與心髒,那藍白的蝴蝶紋身隨著右眼滾燙而隱隱顯露心口。與蝴蝶翅上那雙潛藏迷霧的眼楮對視良久,許安川終是莫名一笑。

山海業蛾的傳承,看穿迷霧的眼,許家後人所謂超越常人的起點。鏡中長舌,倒懸白繭,妖蛾捕獲,純白囚籠,血海祭祀,亡命逃生,黑暗迷途,識海天梯,經歷如此坎坷,只為它。

許安川靠著鷹背靜靜躺下,頭頂血肉昏暗,漂浮的銀白磷光似夜幕里的「銀河」緩緩流動,污濁的空氣里深深地透著腥臭,裹滿一身苦澀疲倦。閉上眼,輕輕撫模心口,听著血海翻涌拍打鷹尸的浪聲,許安川心底莫名難過,這幾日的經歷就像是最戲劇的爛片,短短一夜,有人死去,有人苟活。生命困在了無形的枷鎖,如牽絲傀儡,苟活在別人的操縱中。

這短短數日,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沒有準備好的時候,迫不及待的開始。于瞬間他遠離了平靜的世界,當猩紅的月高懸在世界時,沒人看見他的惶恐驚懼。

心底那點叛逆的種子告訴許安川不要被操縱著順從的、舉步維艱的走下去,不若就此消失,一了百了,得個自在逍遙。

許安川活了十七余年,走過六千多天,卻還沒有這突然的僅僅一夜教育感悟深刻。這詭異的世界讓他恐懼,他卻找不到方法逃離。

世界不會因一人而改變,許安川只想平凡,有溫度的活著,不需要有轟轟烈烈的超凡月兌俗,他的肩膀就那麼大,離譜的重擔只會壓的他喘不過氣。

可那些熟悉的人影劃過許安川雜亂的心,現實世界里和藹可親的女乃女乃,為了自己而堅強付出的媽媽。以及這個詭異世界里那個嘮叨的徐放,和他那生死相依的兩個兄弟,甚至還有那個難掩悲傷的業蛾許夭夭。

媽媽等著我回去,爺爺希望我了結許家的宿命。嘮叨的徐放三兄弟無論他們是否情願,但他們終究是為了自己而身陷險地生死不知,許夭夭付出了生命只為所謂的許家先輩留下的傳承布局。

許安川的心里終究有光,陽光一直都在,溫暖著黑暗的角落。

長嘆一聲,終究還是選擇稍稍釋懷。無論如何,活著就是希望。許安川默默起身,踩著黑色的鷹羽,順著起伏的鷹背,借著頭頂的磷光「銀河」光芒,向著不知名的地方走去,尋覓生路。

突然腳下一絆,借著微光,許安川見到了熟悉的人,又或是一具尸體。

「徐放?」

血海翻涌不息,普羅米修斯之鷹最後的背部血肉羽毛也漸漸腐蝕消弭

狂風怒號,大雨傾盆,雷電交加。

山谷之中,巨繭如巨蛋轟然破碎!猩紅的霧氣彌漫,暴虐瘋狂的血腥氣息降臨人間,沖擊天地!

白色的碎繭片如飛刀流矢爆裂射出,趴在巨繭下方裂隙里吸食溢散相繇之力的式神八俁被巨大的沖擊撞飛彈射,但貪婪的它依然死死咬著白繭碎片,吸食著上面附著的淡淡相繇之力。

強忍巨大的氣勢壓迫,一身素白的狩衣如旌旗激蕩飄揚,安倍弦一郎死死的立定在破碎的巨繭之下。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楮死死的盯著血霧中那道猙獰龐大的妖物緩緩復蘇。

「山海業蛾!」

「我安倍弦一郎終于是等來了你!」

「巫果然沒有欺騙我!」

難掩的渴望,緊握的拳頭,近乎瘋狂的力量暴動!安倍周身黑氣匯聚如海。他緩緩騰空,袖中抖落無數黑色的紙鶴,如烏鴉群有序徘徊在他的身後。

雨更大了,夜空的烏雲雲海愈加深厚壯大。雨水連天,如瀑布傾瀉三千尺!

輕撫著左肩之上瘋狂躁動的式神八俁,安倍靜靜等候著那一刻的到來!

山谷之前,祁圖撐起一把油紙傘,慢慢的走向那借著無盡雨水又恢復激流濁浪奔騰的山谷狂溪。

一步一步,閑庭信步,看似緩慢,實則如游燕般瞬息過了溪流,向著血霧升騰之地。

余下安夏三人和一紙人只是靜靜的待在那里,紙人老道施法成屏障擋雨遮風,伍夕緊緊靠著安夏,一雙眼楮偷偷透過滿頭被風吹散的白發縫隙去窺視周遭。安夏小心收起了許河遺留的琴,神色自若的遙望著山谷。

血霧彌漫山谷,沉睡的繼承被人驚斷,業蛾睜開了血紅的眼,暫時壓下了靈魂的瘋狂。它振翅懸空,三只猙獰的蛾頭暴虐的打量周遭。血紅的妖眼掃見了不遠處那個黑氣縈繞的渺小人類。

血紅與漆黑對視,暴虐與貪婪針鋒相對,安倍笑了。

沒有多余動作,他只是放出了身後成群徘徊的黑紙鶴,又揮動衣袖,鋪天蓋地的白紙涌出,在無形的手中折成無窮無盡的白紙鶴,悍不畏死的沖向那龐大的存在!

渺小的存在直面著龐大的妖物,甚至率先發動了攻擊!

業蛾隨意揮動著月復部側生的無窮觸手,如海的連綿白紙鶴在接觸觸手的一瞬轟然爆炸,如萬千的炸雷同時爆響。爆炸升騰的氣浪火光匯成實質般波動,天空落下的磅礡大雨瞬間蒸發消失,偌大的山谷上空形成無雨區,山谷兩壁的石塊瞬間化成齏粉四散飄逸!

「嘻嘻~」

業蛾發出了熟悉的詭異女孩笑聲,血紅的三對妖眼里泛起了暴虐瘋狂的殺意,似乎被這渺小的蟲子無用的攻勢成功挑釁!

「呵。」

安倍嘴角微微詭異上揚,成群的黑紙鶴不知何時悄悄圍住了業蛾那巨大的身軀。隨著安倍一聲冷笑,口中精血噴吐,雙手牽引施法下,成群的黑紙鶴之間被黑氣細絲以規律、奇異的手法迅速彼此相連。

黑紙鶴如基石鋪墊,詭異龐大的黑氣法陣圍困了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的業蛾。

「妖物就是妖物!」

「如何掙月兌這伏妖羅網!」

安倍輕撫著肩頭式神八俁,冷聲道。

黑氣的法陣迅速收縮,法陣圍困的業蛾目露戲謔,中間最大的猙獰蛾頭上半片紅鱗若隱若現的散發詭異紅芒,如一只半睜的紅瞳!

無數修長的長舌口器自業蛾口中噴吐射出,精準的刺向法陣中的黑紙鶴。黑氣如堅硬鐵盾包裹紙鶴,與長舌口器死死僵持,不分上下。

法陣的收縮暫時停止,安倍冷眼旁觀,似乎在欣賞業蛾的垂死掙扎!

「呵。山海業蛾,不過如此!」

「交出傳承,你可為式神入我安倍家!」

輕撫著八俁,安倍冷聲道。

「嘻嘻~」

業蛾詭笑一聲,收回口器。

「放棄掙扎?」

「嘻嘻~」

詭笑一聲,業蛾口中吐出猩紅濃霧毒氣,黑紙鶴與之接觸的一瞬間,如春雪入滾油瞬間消弭!

「好了,不浪費時間了。」

「既然擾斷了我的休憩,就留下成為血食吧嘻嘻。」

額間紅光明亮,業蛾口中吐出了奇怪的低吟。

雲海撕裂,烏雲破碎。溪流奔騰,積水波蕩。

下一刻,無盡的溪流雨水被無形的偉力吸引調度,于四面八方瘋狂匯聚業蛾身側、山谷之上,瞬息間便如海洋翻轉天空!

「八岐神力,搬山運海,驅水澤國?!」

「真的是八岐大蛇神的傳承?!」

望著頭頂之上的汪洋大海,安倍驚呼,神色大變!他肩頭的式神八俁貪婪又畏懼的偷窺著業蛾頭部那半片閃光的紅磷。

「八岐大蛇?」

「呵呵,不知相繇知曉自己施舍信徒的一點傳承會被認成低劣的雜血後裔又會是什麼表情。」

撐著油紙傘行走在寂寥的山谷,祁圖神情怪異的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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