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是個七歲大的孩子了，多少經事一點，他垂下眼眸︰「二叔說，他干活那家飯館的老板，因為經營不善，把飯館賣了，跑了。」
「跑了？」傅言皺起了眉頭，這麼說來，陳老二一年白干了？
有的商家是一年結一次工錢，但是會比單月結給的多，所以還是有不少干活人選擇這種結款方式，要是踫上良心不好的商家，或者其他什麼意外，基本上是一年白干。
偏偏，陳老二運氣不好，今年這種倒霉事落到他頭上了。
「嗯，二叔找了半個多月，沒找到人。」大寧嘆了一聲︰「二叔好可憐，我看到二叔半夜起來偷偷哭呢。」
復雜性。
傅言心情有點復雜，陳老大參了軍，餉銀微薄，整個陳家，就指望著陳老二，可是陳老二今年沒帶回來工錢，不但這個年過不好，接下來的一年，陳家要更加困頓。
她下意識看了看慕定安。
「我讓他們找找人，哪一個飯館？」慕定安說。
傅言和雲秋處得來，她不會看著雲秋受苦。
她不過是一眼，慕定安就明白她在想什麼，傅言唇角多了一絲笑。
「平安飯館，街尾的那一家，我還去過幾次呢。」大寧說。
傅言想了一下，這家飯館生意的確冷清了一點，但也不至于倒閉，看人流還是有點利潤可圖的，差不多可以確定的是，那個老板吞了陳老二的工錢。
這樣對待一個背負著全家吃用的做工人，實在是可恥缺德。
給兩個孩子抓了一把堅果子，傅言回屋子里做飯。
等吃飯的時候，她出來，大寧和吉祥已經回去了。
這兩個孩子經常到她這里玩兒，但一到吃飯就跑得干干淨淨，想必也是雲秋教的，家里雖然窮困，但不能去蹭人的好處。
越是這樣，傅言越喜歡這兩個娃兒。
第二天，慕定安就去了鎮子，他回來的時候，傅言正提著一個桶，準備出發。
「去做什麼？」
「河面結冰，把冰面鑿開，魚會游過來呼吸，咱抓幾條回來，除夕夜做一道酸菜魚。」傅言說，她本來打算自己去的，還帶了鑿冰的工具，慕定安回來了，正好。
「嗯。」慕定安把桶接過來。
又說︰「我已經交代了，他們在找人，兩天之內應該會有消息。」
慕定安的人辦事效率高，交到他們手里，一般沒什麼問題。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對于窮苦人家來說，每一天都是熬著，如果能夠在年關的當頭給陳家把這事兒解決了，他們便能安心許多。
她這個人不愛多管閑事，不過是看在雲秋的面子上，桂香對她的態度也算不錯。
河面的冰結得牢固，傅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鑿不開。
慕定安從下面上來，他本來是去看魚簍子的，可是才發現魚簍子被凍住了最下面，只有等開春河水融化，才好取出來。
他把冰 接過來，輕而易舉，就鑿開了一個拳頭大的洞。
傅言不由得感慨，兩人之間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游過來透氣。
慕定安將胳臂挽起來，將手伸向冰水里，不過是眨眼間，就將一條兩斤左右的鱸魚抓出來，扔到籃子里。
而男人的肌膚上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畢竟是零度冰水，再好的身體都要受凍。
傅言看得有點心疼。
「兩斤做生魚片還是夠的，我們回去吧。」
男人看她一眼︰「你不是愛吃酸菜魚？」
兩斤的魚，哪里夠得上一缽。
傅言剛想說什麼，男人開口︰「心疼我了。」
「我有嗎？」傅言哼了一聲。
慕定安︰「那你不關心我。」
傅言一噎。
「就是怕你跌下去，家里那麼多活咋辦？」
「要跌，也是你跌，看你這小身板兒。」男人掃了她上下一眼。
傅言嘻嘻一笑︰「謝謝啊，夸我苗條。」
慕定安嘴角一抽。
嘩啦一聲，他又抓起來一尾魚。
前前後後，捕了八條，看來這些魚的確是憋壞了。
傅言原本想著有個三四條就很不錯了，結果收獲了兩倍之多。
回到田頭村，便將四條送去給了陳家。
「這咋使得，你們辛辛苦苦弄到的魚。」雲秋忙推道。
「個頂個的，我們也不好意思收下呀。」桂香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傅言送來的魚個兒都不小，一條夠一家子吃一頓呢。
「我們才三個人，留下四條了，完全夠的。」傅言道︰「多的就拿給你們，陳大嫂平時幫我留意著家，二嫂也是向著我的，不送你們送誰。」
桂香有點懺愧，她不過是幫著罵了陸雲染幾句，慕家弟妹就記得。
前面慕家弟妹就送了他們家一條大臘肉，現在又送了十斤左右的葷來，怎麼能不叫人感動？
「實在太謝謝你了慕家弟妹，等開年了，工地上的活兒，我們有時間也幫襯著一點。」桂香說。
「到時候再說，先過年。」傅言笑了笑。
眼角的余光無意間瞥見在院角劈柴的陳老二，看起來一臉憂愁，心事重重。
看來，那件事對陳老二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除夕那天的早上，一個人到了陳家。
「陳家老二在不？」這個人有點小心的樣子。
陳老二看到對方，眼楮不由得眯起，臉上瞬間變得無比陰沉，快步從堂屋里走出來，一把揪住來人胸口的衣襟。
「跑，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大聲吼出來，忙碌的兩個妯娌也出來看情況。
桂香一下子認出人來，也是氣得不行︰「你，你不是平安飯館的周老板，你把飯館賣了，也不給我家男人說一聲，跑得一干二淨，他這幾年都給你干活，你忍心？」
「咳，我哪里跑了，是家里娘病重，趕著回去陪她，賣了飯館也是為了給她治病，一時間也想不到別的，現在她緩過來了，可不是親自上門來給你們送工錢。」周大夫被一家子圍住，領口又被揪得生疼，更是心虛，說話打著磕巴。
「真的？」陳老二臉上稍微緩和了下來。
「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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