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清風徐來

一場漫天大風中總有許多個無風的縫隙。大地上總有一些東西被一場一場的風漏吹,多少年後還保持著最初的樣子。我知道有些迎風走的人,能在風中找到這些縫隙,走起來一點不費力。有些馬也知道這些縫隙。我們家的個別東西,早在這個縫隙里躲過一場又一場的風。我們長大了,父親都老了,它們還是原來的樣子︰鐵錘、石 子、掛在房梁上的筐和擔子。

——劉亮程

*

沈清嘉真是沒想到弟弟來這里就是為了說這些。

沈知時真的長大了。

沈清嘉覺得很欣慰,因為他是個好孩子,即使他有時候依舊有些小頑皮,但是他內心深處的純良一直都在。即使歲月無情,他也沒有變得和冰冷的歲月一樣漠然——他始終是個有溫度的孩子。

想要一直做一個有溫度的人,不管是多久的時光里,依舊是保持本心活著。

想要堅守自己的夢想,不管發生什麼,不管遭遇了什麼,都始終保持初心,不忘始終,腳踏實地的前進。

手機一陣震動,有新的短信來了。

沈清嘉心里想著也許是花似錦吧。這次回家沒有和她一起,也沒有好好的打招呼,好好的再見自然就更加沒有了。這不是她們相處的模式,她們之間從未這樣過。也許是花似錦知道她回家了所以問問她。說到底花似錦還是很關心她的。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短信內容卻是熟悉的。

因為內容很簡單又開門見山的說了她是雲皎然。真沒想到會是雲皎然啊。沈清嘉有點失望。失望的不是因為雲皎然,失望的是因為不是花似錦。這一刻沈清嘉又覺得有點好笑,因為她竟然在內心深處還是這樣期待著花似錦能夠給自己主動發個信息什麼的。這難道不是白日做夢,而且是最最可笑的夢境!因為真的不可能會發生啊。如果花似錦真的要聯絡自己,早就在放學的那天就會見她了。花似錦在放假那天很早就坐車回家了。是花似錦的爸爸來接她走的,沈清嘉瞧見了。原本想著要去打個招呼的,但是花似錦卻直接忽略掉她了。她那時候像一陣風一樣從她身邊掠過。沈清嘉逗聞到了花似錦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橘子味的。花似錦看上去非常的著急,但那也是看上去而已,因為沈清嘉後來一直在陽台上俯視花似錦的背影。花似錦到了樓下之後就不再迅速的行走了。她就像是平常一樣,慢慢的,悠然的,一點兒都不著急。她走的那麼慢,就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對于在樓上踫見她沈清嘉的事,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似乎那就是一陣風,風刮過去了,一切就這樣過去了。花似錦在路上還踫到幾個同學,她都很禮貌很有氣質的和人家打了招呼說了話。當然她說了什麼沈清嘉完全不知道,畢竟隔得這樣的遙遠,她只是看見了花似錦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但是她那時候卻沒有對她笑,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沈清嘉覺得她都不懂花似錦了,越來越不懂她了。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就因為她沒有按照她的說法搬離宋浮生家。

沈清嘉知道一定是因為這個。

因為花似錦吃醋了吧。但是她那時候也是真的沒有辦法啊。她進退兩難。

而且她也沒有做任何對不起花似錦的事情啊。

她一直都很本分都很克制。

沈清嘉只差沒有親口告訴花似錦。她還是和在蓮花渡一樣謹慎。沒有做任何的夸張的不合時宜的事。她原本在沖動的時刻也準備將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花似錦。但是在冷靜下來的片刻,她又變得十分理性十分的清醒。她知道她不能那麼做,絕對不能那麼做。因為如果她真的不顧宋浮生的建議,一意孤行地把事情透露給花似錦。結果不會如同沈清嘉想要的那樣發展,反而會是朝著無法控制的方向繼續前進。因為花似錦的性格誰都了解,尤其是沈清嘉。她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性格。

花似錦是不會听別人的解釋的,她只會听她想要听的話。很多事她都希望朝著她自己的意願進行,當然這也是每個人的心願,但是花似錦屬于那種不能接受不屬于自己想法範圍內的變故的人。

于是沈清嘉還是沒有說。

于是她就這樣和花似錦繼續誤會著。

在沈清嘉的情緒思緒在四處飛舞的時刻,她的手機又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依舊是來自雲皎然。

雲皎然說︰清嘉。你現在在干嘛呢?在家里好玩嗎?我也沒有什麼事可做,所以在班級通訊錄里找到了你的名字號碼就給你發過來了。我們可以聊聊天呀。這次不用去散步,就這樣閑聊著,很安全的。

這麼長的內容,沈清嘉看了有點想笑。看來雲皎然還記得那時候學校的話呢。她拒絕了雲皎然的提議去操場散步的事。要不是雲皎然現在說起來,沈清嘉真的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難道是讓她覺得很難堪還是只是心里很是不舒服呢。沈清嘉也不知道。若非必要情況,沈清嘉一點兒也不想去猜測別人的心思。猜心這種事啊真的太傷心了。不管你是猜對了還是猜錯了,你自己的心都是不舒服的。因為這世間就是這顆心實在難以猜透。

沈清嘉想了想還是及時的給雲皎然恢復了信息︰我在家里也還好,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做。現在冬天了不太想要起床,每天都是掙扎著起來。我想我是變得懶惰了。你為什麼想要和我聊天呢。雖然這話問得愚蠢,還是決定要問問的。

沈清嘉原本不想這麼說的。她也不了解雲皎然這個人的為人到底如何。只是潛意識對這個人也不討厭不排斥。似乎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很磊落。沈清嘉是這麼想的。那就明人不說暗話,還是直截了當一些比較好。反正要是她生氣了,就不用再理會了。這樣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沈清嘉原本對于高中生活還是充滿著期待的。但是自從時雪的事情發生以來,依舊生活里很多的事都顛覆了自己的認知之後,沈清嘉變得慢了起來,她不再那麼愉快的想很多的事,她讓她的想法慢慢的停滯了——關于友情的幻想。她還是繼續保持在花似錦一個人的狀態。她就想著她是一個人,她只有花似錦一個朋友。她就這樣故意自我麻痹。反正因為宋浮生和莊周的緣故也沒有人會真的來和她交往。那些笑著親昵的叫著她沈清嘉和清嘉的人,難道不是為了宋浮生。她們塞給她那麼的情書和巧克力還有各種粉紅色的禮物,難道不是為了取悅宋浮生嗎。宋浮生是大家心目中的王子。大家都喜歡他。但是這樣優秀的宋浮生竟然和她是朋友,他們還經常一起上學回家,還住在一個屋檐下,這些都是讓人羨慕嫉妒的理由。沈清嘉雖然從來沒對誰說過這些,但是她的內心都是清楚的,她比誰都清楚。

就像那時候遭遇的那些不公平的對待。她原本都以為自己不知道的。但是後來她冷靜的想想,其實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因為她實在不覺得這些那些人傷害他人的理由和借口。這實在是太荒謬絕倫。

但是現實不總是這樣讓人難以接受難以置信嗎。

這就是現實啊,血淋淋的現實。

這是必須要面對的現實。

雲皎然是什麼樣的心思來接近她。花似錦不想去多想。她只希望她別和她走得太近,反正本來也不是一定要成為朋友不是麼。雲皎然在學校一直很有人氣,在女生里算是唯一一個零差評的人。至少沈清嘉知道的是這樣。沈清嘉也覺得雲皎然這個人不錯——有時候啊群眾的眼楮確實是雪亮的。這樣閃亮的人就不要和她接近了吧。沈清嘉在等待雲皎然的信息的期間就是這樣想的。

雲皎然︰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想和你做朋友這樣的話估計很多人都說了吧。雖然你不信,但是我也說說,我也是真心要和你交個朋友。真的那種,不為別的什麼。尤其你別想到宋浮生。我可不喜歡宋浮生。宋浮生性格實在是太惡劣了。總之他不是我喜歡的那一款。你放心。

雲皎然在十分鐘之後給沈清嘉發短信。內容倒是符合她平日里風風火火的做派。不像是弄虛作假。總之,看上去她說了真心話。不過沈清嘉確實詫異——當然沈清嘉不是認為一定要每個人都喜歡宋浮生,雖然她自己是很喜歡宋浮生的。不過像雲皎然這樣直截了當的說自己不喜歡宋浮生。而且還說了宋浮生的壞話。這算是壞話吧?沈清嘉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當她再看一遍信息時,她又覺得很奇怪。她讓她放心。她放心什麼?她指的是什麼呢?沈清嘉的臉忽然變紅了——難道是被她看出來了。她知道她喜歡宋浮生?不至于吧?沈清嘉的臉愈發的紅了。

但是沈清嘉沒有問雲皎然是不是這個意思。她這樣對雲皎然說︰

那你肯定是喜歡莊周吧。莊周就沒有宋浮生那些缺點呢。

信息發過去了,沈清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說。按照道理,她和雲皎然也沒到互相調侃的情誼這個地步啊。她們也只是同班同學而已。她這樣說是不是不太好,顯得太不莊嚴了吧。不過既然是閑聊,那就不用在乎這樣的小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必忌諱。沈清嘉又這樣安慰自己說道。萬一雲皎然生氣的話,那就認真的真摯的道歉吧。這也沒什麼的。

說起宋浮生的缺點。

其實沈清嘉也不知道。她其實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因為在沈清嘉的眼里,她壓根看不到宋浮生的缺點。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沈清嘉的眼里,宋浮生可不就是個一個徹徹底底的西施美人。沈清嘉哪里還會去想著宋浮生的缺點。就算是偶然看到了宋浮生的缺點,想必這個暗戀宋浮生多年的女孩子也會覺得那是真誠的顯露,那是人之常情。反正人無完人。每個人都必然有自己的性格啊。沈清嘉的媽媽恆溫不是最常說樹樹有皮,人人有性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啊,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實在不能夠過分的計較。

你看,沈清嘉就是能夠這樣把宋浮生往這最美好的方向去設想。

雲皎然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因為她的短信回復速度非常的快速。她是認真的在和沈清嘉聊天呢。

雲皎然說︰你難道認為我不喜歡宋浮生的理由是因為莊周。我也沒覺得我很喜歡莊周啊。但是你這麼說了,我倒是會觀察觀察這個人一下。

撲哧~

沈清嘉看了雲皎然的短信笑的前仰後合。這個人真的是太隨性了吧。沈清嘉接下來都不知道怎麼吐槽她比較好。真的是太隨性太隨性了。

沈清嘉想了一下說道︰你真的是太好笑了。我真的笑了。你這個人真的是太好笑了。

短信沒有編輯兩次就這樣發出去了。沈清嘉覺得自己又有些草率,但是沒關系的,對方都這樣的坦誠了,那就繼續這樣坦誠相對吧。發個短信聊天還要計較半天看說話是不是合適也是無趣得很。還是隨心一點吧。沈清嘉笑著想。現在想來自從和雲皎然聊天以後幾乎都沒有也特別嚴肅的時刻。沈清嘉其實比較或許碩士非常嚴肅的人也不為過。她一直都很謹慎。謹小慎微的生活著。她一直都希望自己盡可能的不出錯,但是她並沒有真的做到這點完全一點兒錯誤都沒有發生。至少在花似錦這件事情上,她就有點模糊,有點不著調,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她覺得自己沒有錯,但又覺得內心惶惑惶恐。雲皎然這個人雖然沒有對自己說很多大道理,但是每次她和她說話就像是一陣風一樣,一陣清風,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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