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上帝之手(上)

卡維穿越前雖然頭餃一堆,但外人眼里就是個很普通的大叔,穿越來這兒後也是個普通的年輕人。不論有錢沒錢,他一直以規律、單調且無趣的生活為樂,並且毫無改變的打算,只要不突生變故就會一直保持下去。

只有這樣,他才能毫無保留地在工作上傾注全部的身心精力

當然這也會帶來一個小問題,因為他把腦子里那些近乎瘋狂的想法、追求和一點點精神潔癖也一並帶了過去。

對醉心醫學的卡維來說,病人只分兩種,自己的和不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病人他自然無所謂,全天下病人千千萬,上帝來了都救不下所有人,何況上帝老人家他沒來,也不會來。可一旦到了自己手里,那就不一樣了,這些病人的健康和生死直接和他的工作能力掛鉤。

失敗是不被允許的,死亡就更不行了!

如果湊巧遇上了,卡維就會把自己鎖進辦公室里,翻出所有的診治記錄,直到找出破局的辦法才行,當然本就無力回天的除外。

一分鐘前拉斯洛不是他的病人,是伊格納茨的,在出手前他會考慮得失,考慮收益,考慮失敗後如何收場。但現在伊格納茨突然暈倒,作為剛才氣切手術的第一助手,在卡維的既定思維里,自己已經成了拉斯洛的醫生

至少也得是半個醫生。

這時,金錢地位上的得失和收益都成了無所謂的東西。

這次拉斯洛的缺氧來得很安靜,遠沒有之前那麼猛烈。

沒有煩躁不安,也沒有竭力掙扎,就算對他本人來說,這種混沌飄然的感覺也顯得特別微妙。

確實有些難受,呼吸時依然有阻力,但阻力的存在也顯得不那麼徹底,多少還是能讓一些空氣流進肺里,無非是有些費力罷了

吸進呼出

傷口還有些疼,但還能忍受

吸呼

很費力

拉斯洛以為自己只是累了,所以很配合地閉上了眼楮,準備等醒來再給這位堅持給自己做手術的外科醫生一份大禮。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從拉斯洛身上移開,轉而關注伊格納茨的時候,盤桓在上空許久的死神終于輕輕揮下了它的鐮刀。而看清鐮刀軌跡,並在第一時間擋下它的只有卡維。

卡維伸手放在剛置入的導管開口上,呼吸帶動的氣流非常微弱,本該出現的胸廓起伏也基本消失。拉斯洛的缺氧根本沒好轉,口唇紫紺明顯,剛蘇醒的意識也沒了。

突發情況容不得多想,但卡維還是得先弄清楚一個為什麼。

為什麼已經做了氣管插管仍然會缺氧?

過敏只會造成組織水腫,最典型的就是皮膚黏膜和喉頭水腫1。氣管主要組成部分是軟骨和肌肉,腫哪兒也不該腫氣管才對。況且拉斯洛的氣管就在自己面前,管子剛進去的時候確實緩解了一部分缺氧。

可現在又缺氧了,才不到半分鐘!

是血?

可能之前傷口的出血反流進了氣管,現在過了幾分鐘,已經開始凝固。但造口時傷的是頸前靜脈叢,出血不多,即使有反流也沒有多少,根本到不了完全阻塞氣管的地步。

難道是剛才的大出血?

卡維很清楚自己止血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血管是朝外噴射,並沒有在傷口處做停留。血肯定會有反流,可拉斯洛也有嗆咳,按道理已經被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還能有什麼?宴會時的食物殘渣?

可殘渣一般只堵在細分的支氣管里,基本不會造成整根大氣管堵塞,拉斯洛又不是剛出生的孩子。而且人之前一直好好的,沒可能突然出現梗阻。

再往下想就得詢問基礎疾病之類的東西了,在這里顯然沒有意義。

卡維深吸一口氣,收束思緒重新審視整個氣切流程。

伊格納茨的刀口雖然有點問題,但也只是小問題,對于第一次上手操作的人來說,他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全程出血雖多,但都在控制之中。

問題究竟出在了哪兒

整個房間,除了卡維還在想拉斯洛的氣管外,幾乎所有人都在圍在了伊格納茨身邊。

內科醫生們嘴里都在說著「理發匠」,內心深處對伊格納茨還是抱有一絲敬意的,單是剛才頂住壓力完成了氣切就已經說明了問題。這一刻,伊格納茨代表的不再是單一的外科,而是全奧地利醫生的牌面。

尤其是市立總醫院的醫生們,第一時間上前將他攙扶出了房間。伊格納茨可是醫院招牌,職業卑賤了些,可賺錢能力一點都不小。

艾莉娜一直守在門口,剛才听到了屋內的聲音,還以為手術出了問題。現在再一看,原來是自己的丈夫暈了過去︰「他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折騰了一晚,應該是太累了。」法托拉德回頭掃了眼周圍,找到了管家,「府上有桃干片麼?」

「有,伯爵先生。」

「將一杯干邑白蘭地及一餐匙的白糖煮沸,然後倒入盛有三片冰鎮桃干的酒杯里2。給他們一人來一杯,這對恢復體力非常有用。」法托拉德說完配方,不忘補充一句,「如果桃干沒有冰鎮,記得放一塊冰塊防止燙嘴。」

「好的,伯爵先生,我記下了。」

幾位內科醫生都對這個經典藥方贊許有加,有兩位幫著把伊格納茨送入隔壁的臥房休息,其余的則站在法托拉德身邊直接快進到了論功行賞的環節。

「伯爵,這次伊格納茨又贏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波薩還算冷靜,對這種功勞看得並不重,「其實只是正巧落在了外科涉及的範圍之內罷了。」

「可他卻把我們之前三小時的功勞全搶走了!」

法托拉德心里無奈,但嘴上還是得體面︰「他已經贏了十來年了,不差這一次。諸位,最重要的還是保下了咱們奧地利醫生的顏面,拉斯洛先生對帝國太過重要了。」

「確實」

「恐怕拉斯洛先生突然身體不適的消息傳到了那些報社記者的耳朵里,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了。」

「你們去對付這些記者,我還得向公爵做個匯報。」

法托拉德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記得不要夸大拉斯洛先生的病況,尤其是他窒息的消息,否則下午的晚報頭條就會是《新任信貸銀行行長剛來Vienna就突發惡疾》這類標題了,這是公爵大人最不願意看到的。」

「知道了。」

「諸位~」管家吩咐完干桃酒的事後又回到了內科醫生周圍,笑著說道,「諸位忙了一夜肯定累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就隨便用些早餐,我們準備了施利爾巴赫女乃酪火腿三明治和薩赫巧克力蛋糕。」

「那,要不先吃飯?」

「對了,納雅小姐在哪兒?」

「剛才還在這兒的應該在陪著拉斯洛先生吧。」

就在眾人想起納雅的時候,納雅的聲音也緊跟著傳了出來,只是這位大小姐的情緒又一次失控了︰「你究竟在干什麼??!」

其實納雅根本沒離開房間,在伊格納茨被扶出去後又轉頭走了回去。作為父親身邊唯一的家屬,拉斯洛的健康和她息息相關。但其實還有一個人比她更早回到床邊,那就是貝格特。

貝格特是伊格納茨的學生,老師跌倒在地肯定得陪在左右,可剛準備上前幫忙的時候他又鬼使神差般地回頭看了眼病人。這一眼不止看到了拉斯洛,更看到卡維像木頭一樣釘在了床邊。

他在干嘛?

為什麼會對老師的暈倒毫無反應?

而且手術已經做完了,他為什麼還在看著病人?

他本來沒太在意,但卡維剛才展現的結扎手法讓貝格特太過意外,成了選擇時的重要砝碼。而且伊格納茨身邊有同事,出門還有他的妻子,自己再過去沒多大意義。

在權重利弊後,另一邊的好奇心佔據了上風把他重新帶回了床邊。

「伊格納茨老師暈倒了,你怎麼還」

「手術沒成功。」

卡維說得很輕,但這句話的份量卻無比沉重。貝格特听後大驚,也和他一樣稍稍做了個檢查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勁。

他沒臨床經驗,腦子里的解剖學知識正攪得一團亂麻。來了市立總醫院好些日子了,唯一學會的就只有兩件事兒,「壓住病人」和「叫來自己的老師」。

貝格特反應倒是很快,回頭就要出門,但馬上就被卡維叫住︰「你去干嘛?」

他指向大門︰「當然是去叫老師」

「你是不是傻?伊格納茨老師已經暈倒了,你覺得他會因為你吼兩聲就清醒過來?然後拿起手術器械立刻救活這位即將憋死的匈牙利富豪?」

「那怎麼辦?」

「我們自己解決。」

貝格特腦袋發懵︰「你在開玩笑吧,這種新型手術都搞不定的病人我們怎麼處理?法國那些頂尖的外科醫生都很難保證手術的成功,天知道是不是剛才的手術操作出了問題!」

卡維搖搖頭,徹底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小弟︰「手術本身沒問題。」

「那問題出在哪兒?」

「我還在找」

兩人小聲的談話吸引到了剛回房的納雅的注意︰「父親,哦可憐的父親,沒想到您剛來Vienna就遇到了這種變故。」

她臉上一半痛苦一半喜悅,看著沾滿了血跡的拉斯洛,不停撫模著他濕漉漉的頭發︰「看來您是真的太累了。」

貝格特很緊張,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曾經的舞伴,更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位任性的富家千金交待這件事情。

伊格納茨手術失敗後體力不支暈倒?

這種話絕對會打擊到伊格納茨在外科界地位。

然而卡維卻開口了︰「你父親身體很虛弱,現在需要靜養。」

言下之意很明顯,納雅待在這兒只會影響拉斯洛的休息,是很婉轉的逐「客」令。但納雅並沒有理會這位窮酸小子︰「不,父親需要我在身邊,他如果醒來看見我不在肯定會生氣的。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我不說話就是了。」

果然是麻煩的女人!

卡維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看向貝格特。

貝格特不傻,很快意識到只有自己才有資格和這位大小姐對話,卡維是不夠格的︰「納雅小姐,他說得沒錯,你父親現在很虛弱,需要一個盡可能安靜的環境。」

「我說了我不說話!」納雅轉守為攻,「倒是你們,手術已經做完了,干嘛還留在房間里?」

「我們是醫生,需要隨時觀察拉斯洛先生的狀況。」

「不是已經恢復呼吸了麼?還需要觀察什麼?」

「這個」

貝格特根本不是納雅的對手,三兩句就被懟了回來。而對面的卡維也根本沒有要幫他的意思,因為他忽然相同了一件事,那就是拉斯洛為什麼會第二次窒息。

「原來問題出來了這兒!」

他一直把問題歸結于病人的身體,卻忽略掉了手術時的外因。

問題的原因並不是拉斯洛的氣管、鮮血或者別的什麼東西,而是剛才置入切口的人造氣道。

氣道導管肯定不會有問題,這是伊格納茨從法國進口來的貴重物品。不僅純銀打造,形狀樣式也都是按照法國外科醫生們的導管做了原樣復刻。

人沒問題,導管沒問題,那問題就出在了接口上。

肯定是接口的位置錯了。

按理說以卡維的身份,如果沒有伊格納茨在身邊,他根本沒資格去觸踫拉斯洛。但現在已經沒有解釋的時間了,卡維沒和納雅打招呼,就這麼徑直伸手拿住了剛套上切口的人工氣道。

「你在干什麼?」

「在救你父親。」卡維還是語調平淡地說了自己的目的。

納雅本來想給卡維最基本的尊重,畢竟剛才他也參與了全程手術,即使身為平民也有一份功勞在。可直到卡維拔掉了人工氣道,她這才意識到是自己錯了,這根本不是醫生,是惡魔!

「你究竟在干什麼??!」

隨著人工氣道的離開,床上的拉斯洛忽然嗆咳兩聲,胸廓也有了欺負,然後便大「口」喘起氣來。

卡維松了口氣,笑著說道︰「拉斯洛先生,歡迎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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