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1+1<1

在別人的眼里,手術過程並沒有什麼漏洞,唯一的瑕疵就是病人術後恢復得比較慢。他在格雷茲醫院住了大半個月,期間還有些傷口潰爛,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做到基本痊愈。

希爾斯知道卡維對術後護理的要求比較高,以為他會和對付霍奇醫生一樣對付自己,拿病人的恢復情況做文章。

然而在卡維眼里,19世紀的手術到處是漏洞。去掉手術中的不當操作,術後傷口的好壞完全就和抽獎一樣讓人難以估計。拿術後感染去指責當代的外科醫生實在太苛刻了,也難以發揮自己的真正實力。

沒人能想到卡維會去質疑手術切口。

切口是外科手術的第一步,對醫生來說其實就是找個進入病人身體的入口而已。

但切開皮膚就是一種傷害,所以切口的選擇很有講究。它既要提供足夠多的視野,在手術結束之後還要盡可能快地愈合。而在整形外科中,切口本身就與整形的宗旨相背離,所以在操作上更要慎重。

下眼瞼的橫行切口確實能靠眼袋褶皺隱藏,起到了淡化作用。

但在事先知道要做二次縮減術的情況下,依然做橫切口就有點奇怪了。

說明科里戈的這台眼瞼手術,嘴上說「復雜」,但實際上只是把一個個小手術很單純地堆放在了一起,並沒有在原有基礎上做合理的整合。

既然一條縱行切口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又何必搞出兩個切口?

答案很簡單,就是沒想到。

不只是科里戈沒想到,周圍那麼多的外科醫生也都沒想到,伊格納茨也沒想到。他們順著科里戈1+1+1的線性手術思路,甚至還覺得很不錯,根本沒想過該如何改變術後切口的水腫問題。

「因為橫切口產生疤痕組織之後,會繼續下拉眼瞼,所以科里戈教授才會去做眼瞼縮短術。」

卡維說道︰「如果直接選用縱切口呢?本身縱切口的疤痕就大大減少了下拉眼瞼的風險,還減少了切口數量,甚至于縮短眼瞼的距離也變小了。除了一點點美觀上的瑕疵,其他都是優點。」

卡維給這台手術做了精簡,把原本「1+1+1」模式的復雜手術改成了「1+1」。

減少了手術切口,降低了手術難度,同時也降低了手術時間和切口暴露的時間。這些優點都大大緩解了手術後的傷口水腫,水腫緩解,術後感染的幾率也會進一步降低,病人的生存率和達成手術預期效果的幾率也都會上升。

希爾斯咽了口口水,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因為就在卡維剛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手術的缺點,確實是卡維說的單條縱切切口更符合病人的利益,連個辯解的角度都沒有。

「我以我略顯貧瘠的整形手術主刀經驗,實在沒辦法做出解答。」希爾斯無奈地搖搖頭,「不過我會把你的提問帶給科里戈教授,如果有了確切的答復會告訴你的。」

「嗯,希爾斯老師費心了。」

卡維決定就此作罷,讓例會繼續進行下去,然而周圍的外科同僚們卻並不這麼想。

他剛才的發言已經改變了許多人對他的看法,同時改變的還有他們對眼瞼手術的理解︰「剛才卡維先生只說是第一個問題,問題本身很犀利也很有深度,值得我們好好理解。所以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第二個?」卡維搖搖頭,「估計是我說錯了吧,沒有第二個問題。」

「沒有麼?我怎麼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卡維先生剛才在回復希爾斯醫生的時候,確實用了‘第一個問題’的措辭。」

卡維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希爾斯,現在希爾斯的信心已經被擊碎,繼續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但要是冷靜放棄了這個機會,反而會加速加重他們的情緒,所以該說還得說。

「第二個其實不能算作問題,更像是我的一個胡亂猜想。在如此重要的會議上,把這種未經驗證的東西擺上台面就顯得很沒有禮貌。等以後有空的話,我會私底下拜訪一下格雷茲醫院,找科里戈教授好好聊聊。」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給希爾斯擺了張梯子,讓他盡快下台階。

只可惜有些人似乎不同意這種做法︰「卡維先生提了那麼好的改良方案,讓科里戈教授的手術再次翻車,我倒是覺得你完全可以把設想說出來讓大家一起聊聊嘛。」

很單純的拱火,但足夠有效。

很快場內就布滿了各種聲音︰「還是建議說出來,讓我們開開眼。」

「是啊說出來,怕什麼?」

「不會是考慮了希爾斯醫生的身份,這才藏著不說的吧?」

卡維被說得沒辦法,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話還不夠嚴謹時,只能硬著頭皮把自己的「設想」全說了出來。這對于周圍那些外科醫生來說絕對是一次全新的體驗,也為他們打開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門。

「我覺得科里戈教授的這台眼瞼手術太過復雜了,而且這種復雜很沒道理。」卡維的直白來得很突然,「之前我選擇縱切就是一種精簡,現在我覺得還能再進一步精簡,用一種互補的方式。」

「怎麼更進一步?」

「這次我們可以和科里戈教授一樣,在下眼瞼處做橫切口,取出腫物。為了防止下眼瞼外翻復發,我們可以用病人自己的皮膚做填充,撐起不斷往下掉的下眼瞼皮膚。」

「填充自己的皮膚?」

「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听著像是要切下其他部位的皮膚然後轉移到下瞼。」

「這很難實現吧,轉移皮膚極易出現傷口潰爛,往往會得不償失。」

拿皮膚做填充也就是現代意義上的植皮,對面前這些身穿毛料外衣,頭戴高帽的紳士外科醫生來說,簡直就是毒藥︰「想法大膽,但實際操作上並沒有可行性。」

「卡維先生確實缺了點整容形術的經驗。」

「是啊,植皮的失敗率太高了,但凡有過整形手術工作經驗的醫生就不該提出這個設想。」

反對聲不絕于耳,就連伊格納茨也覺得卡維的想法帶了些私人情感,有點報復的嫌疑︰「植皮確實不太好,這個問題就過了吧。」

「你們在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冒險去做植皮,這對醫生和病人都不友好。」卡維笑著解釋道,「我要做的只是把科里戈醫生的三台小手術打包成一個手術。我設想的是也就是一種鄰位皮瓣轉位術,能一次解決掉病人的三個難題。」

手術顧名思義就是拿著鄰位的皮膚瓣轉位到缺損處,並不會切下皮膚,只要做好兩側的縫合即可。

卡維說得簡單,許多人包括希爾斯在內乍一听都沒法想象這次改良的精妙之處。也就是像伊格納茨、艾丁森這樣的主任級外科醫生,常年做過不少整形手術,又經常和皮膚拼接打交道,才能第一時間理解卡維的意思。

伊格納茨似乎有些麻木了,在驚訝之余快速在紙上畫了張草圖,遞給了卡維。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伊格納茨很快恢復了平靜。

一個能想到合理縫合子宮的方法,又能第一時間控制復合外傷大出血的醫生,做到這一步也不是不能理解。在外人看來卡維似乎和整形外科沒有交集,但伊格納茨卻很清楚,他對整形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畢竟唇裂新術式就是卡維給的,那種處理方式解決了現有手術的許多麻煩。

但另一位副院長艾丁森卻不一樣,他剛認識卡維。

在听了之前的第一問就已經處在了不太穩定的驚訝狀態,現在听到新型的改良手術的基本宗旨,驚訝成了驚嚇,他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哪兒是什麼改良方案,這分明就是另一種全新的術式,和科里戈的手術毫無關系。

這種想法應該誕生于伊格納茨、自己或者科里戈這樣高年資有經驗的外科醫生,怎麼也不該從一個17歲孩子的腦子里蹦出來才對?

他壓住了會場內大量不和諧的聲音,還幫著主持人穩住了秩序︰「大家稍安勿躁,有些人剛才還說可以聊聊的,現在怎麼都聊不下去了?既然是新的手術方式,那讓卡維醫生上台做個詳細的介紹就行了,沒必要吵來吵去的。」

在艾丁森的提議下,卡維又不得不走上了演講台,把全程尷尬的希爾斯換了下來。

這或許也算一種曲線救國的策略吧。

「我沒想到自己會那麼早上台,總以為還要再過一段時間呢。」

卡維自我調侃了一句,然後在黑板上粗略地畫出了手術過程的草圖︰「首先我們要明確的是上下眼瞼恢復健康所需要做的改變,上眼瞼要提拉,是減法,下眼瞼要擴充填補,是加法。既然一個做減法一個做加法,為什麼不幫它們自給自足呢?」

經過他的點撥,場內听到了幾聲驚嘆,似乎又有幾位醫生理解了他的手術方法。

「我們要做的就是沿下瞼瞼緣切除皮下腫物,然後去除一部分表皮使下瞼恢復到正常位置。然後醫生需要依據創面缺損大小、形態,在上眼瞼做出切割設計線。」

卡維在眼楮下方畫了一塊皮膚缺損區,然後在上方勾勒出了一條切割虛線。1

「做出上眼瞼的設計線後,快速切出皮瓣然後隨著皮瓣蒂的轉移,填入下瞼缺損處。」卡維說道,「就和玩拼圖游戲類似,只不過是我們自己挖坑,自己做好填埋材料,然後再自己填坑。」2

兩張草圖出現後,剩下那些腦子稍慢一點的醫生們總算意識到這個創意的偉大之處。

卡維不僅切掉了上眼瞼的皮膚給下垂的上眼瞼做了提拉,又為下眼瞼帶來了一塊非常好用的支撐皮瓣。這塊皮瓣仍有一部分與正常組織相連,能保證表皮的血供。

有了血供,植皮後也不容易出現壞死月兌落。

卡維真正做到了把三台手術的集合體壓縮進了一台之中,並且讓自己的這個「1」的效果遠遠超出了原先的「1+1+1」。

「手術能不能做,效果如何,我說了不算,需要大家一一做驗證。」卡維最後還是謙虛了一把,「同時我對于手術還有些擔心,比如皮膚邊緣的縫合次數多,皮瓣切割大小不匹配等等,都會影響手術的效果。」

眾人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筆記本,之前過了大半天也沒寫下什麼東西。

到頭來,記錄最多的反而是這台並不存在于現實且被臨時加出來的「手術」。再看看紙上這一條條工整的手術步驟,一張張寫實的手術畫稿,什麼是外科天賦?這就是天賦,隨口一說都能讓所有人側耳傾听。

然而在計劃中,這種宛如眼部整形外科大地震般的新術式連預熱都算不上。

因為接下去才是卡維真正的主場,兩台失敗的剖宮產手術就是在給他的剖宮產匯報做準備工作。

為什麼別人的手術失敗了,而他的卻成功了,在場所有人都希望在對比之中尋找到答案。

「接下去我們先有請市立總醫院的伊格納茨教授,為我們帶來一台難治性前置胎盤剖宮產術。」主持人介紹道,「產婦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一個月前即將誕下第四胎,卻發現有前置胎盤的癥狀」

伊格納茨月兌下外套和帽子,快速上台接過了話頭︰「手術采用的是旁正中切口,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奔著快速切入、快速取胎去的。希望用速度來打敗出血,在產婦的血流干之前縫合上子宮。

我的團隊反復練習了切皮、切子宮、取胎的流程,能嚴格控制取胎的速度。這台剖宮產,從切開皮膚開始算起,到取出胎兒為止,一共用了不到200秒的時間。

其實手術初期還是有機會的,但

算了,我也不找借口了,直接說結果吧,手術最後在我的主導之下徹底失敗。

原因就是子宮切口處出現了難以遏制的大出血,即使取出了胎兒,產婦還是沒能活到關月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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