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最終從這位外賣員口中問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這位外賣員曾經確實是滴嗒外賣的騎手，事實上哪怕在一個月前，他也依然是滴答外賣的騎手，而且還是整個城市里面最後的500個騎手之一。
可最終這位外賣員還是走了，因為滴答外賣忽然宣布，要給所有的騎手配上全新的外衣。這個外衣據說吸汗效果很好，防風的效果也很強。
一開始騎手們還挺高興的，可是後來卻被告知，這些外衣並不是白送的，而是要以每套200元的價格賣給所有的騎手。
騎手們想著咬咬牙也就算了，可是最終他們卻發現，每個人居然足足發了30套的外衣，然後被扣了6000元的跑腿費。
滴答外賣甚至都不用擔心這些外賣員不肯掏錢，因為這筆錢會直接從他們跑的每一單里面扣除。
滴答外賣大概也知道扣的太狠了會讓這些騎手跑路，所以他們每單只扣一元，一天最多只扣20元，一年左右扣清。
這听上去似乎還是一個能夠忍受的結果，但滴答外賣似乎忘記了，他們在幾個月的時間里面先後給外賣員配了專用的外賣電動車，再配了專用的防雨布，配了專用的靴子和安全帽。
這些統統都不是免費的，都要直接從外賣員每天的跑腿費里面扣除，其結果就是一單跑下來，有50%左右的費用都要用來支付各種扣費。
這就是為什麼幾乎所有滴答外賣的外賣員們在短短幾個月內跑光的原因，而這位在一個月前也終于忍受不了了，帶著三十套衣服直接跑路了。
作為代價，他交給勞務公司的所有押金也就全部被扣除了。
陳虎知曉的也不僅僅只有這位騎手的經歷，大約是對滴答外賣有太多的苦水，在從陳虎口中得知他是來專門查處下屬分公司亂象的時候，這位騎手一口氣就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給說了出來。
比如據他所知，滴答外賣幾乎所有的訂單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
公司內部有人和一些商家達成了隱秘的協議，這些商家會創建大量的小號，自己通過小號在自己的店鋪里面下單。
而這些訂單則由當地分公司安排的騎手負責接單，只不過這些騎手從來不用真的跑到店鋪去領東西，他只需要在接到訂單通知之後，在規定的送餐時間的最後幾分鐘點確認收貨就可以了。
而這些發貨的店家自然也不用真的送餐，他們只需要點擊配菜成功就可以了。
有人可能奇怪了，這該怎麼賺錢呢？
就算店家虛擬發貨和虛擬收貨，沒有任何的成本，可滴答外賣難道不需要從每個訂單里面抽成嗎？另外還不需要支付跑腿費嗎？
抽成當然是需要的，只是因為穩住店家，滴答外賣的店家抽成一直不是很高，大概只有14%左右，配送費基本上能夠和這14%的抽成相互抵消，如果遇到大單的話，滴答外賣就能夠賺到不少錢了。
換一句話說，這種虛假發貨的話，店家大概需要支付14%的費用，這怎麼看都是一件虧本的事情。
但這部分費用卻由滴答外賣當地的分公司承擔了，在刷出來的訂單完成之後，這些分公司會返給店家16%的佣金。
這些佣金會最終抹平店家所有的成本，而店家最終還能夠賺2%。
2%听上去有點少，但因為每個月每家店都要刷到上萬單，多的時候甚至有2~3萬單，而平均下來每單的費用大概在50元左右，所以店家每單都能夠收獲一塊錢左右的利潤。
上萬單就是上萬元，2~3萬單就是兩三萬元的收益，這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店家自然非常樂意和滴答外賣的當地分公司搞這樣的合作。
可滴答外賣的當地分公司又圖什麼呢？他們又能賺到什麼東西呢，他們哪來的16%的佣金返給這些店家呢？
首先被抽走的14%的佣金，基本上都用來發外賣員的跑腿費了。
因為外賣員也是假的，都是由當地分公司的工作人員們假扮的，所以這筆錢最後自然會落到當地分公司的工作人員手中，反手就重新還給了店家。
而除此之外，因為滴嗒外賣時不時的還會重新開啟補貼戰爭，而一旦重新搞補貼的話，那每單幾乎都會補貼10元左右。
這些補貼的錢最終都會落到店家的手中，比如店家虛假發貨價值50元的外賣，另一邊假裝訂餐的店家其實只需要支付40元的費用，最終落到店家手中的費用，在扣除了14%的佣金之後，還有43元左右，店家還能倒賺三塊錢。
不過這些錢卻不是店家的收入，按照約定他們要加10元的補貼錢全部還返到當地分公司的工作人員的賬戶里面，之後工作人員再補給他們正常情況下16%的費用，店家依然只賺屬于自己的那一塊錢，多出來的10塊錢補貼錢，則全部落到了當地分公司手里。
不對，準確的說是當地分公司的那些領導手中，這就是這些當地分公司們為什麼要干這種事情的原因，實在是利潤過于暴利了。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各個當地分公司的領導們基本上都買了豪宅豪車，過上了經濟自由的生活了。
只是他們把原本要分給用戶的補貼費用，全部都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面去了。
當然了，這位騎手是不可能知道如此多的詳細的信息的，他只知道幾乎所有的訂單都是虛假的，剩下的後面的內容，都是陳虎讓自己的心月復調查出來的結果。
辦法也很簡單，直接抓了當地的分公司高管，送進當地的派出所里面，不一會兒的工夫就什麼都交代出來了。
得知這個結果的陳虎整個人都麻了，最後他憤怒的找到了這位分公司領導，試問他明明領著每個月數萬元的高薪，為什麼還要如此的對待公司。
大概是已經被抓進了派出所里面，知道自己在劫難逃，這位分公司的領導也沒有什麼客氣的，對陳虎也不存在什麼畏懼，直接指著陳虎的鼻子就是一陣痛罵，說這一切都是陳虎自己逼得。
他說，明明公司只要打補貼戰爭就好，如果公司一直搞補貼的話，那他們也不可能會動這樣的歪心思。
但問題是公司後來不補貼了，要反過來搞什麼服務優勢，這就把他們這些只會搞補貼戰術的分公司領導們全都給整蒙了。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動這樣的歪心思，只是機械的執行總公司的命令，然後不斷的把這些命令轉移到了騎手身上。
可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騎手不但越來越難賺到錢，反而受到了更多的委屈，需要承擔更多的成本。
而另一方面，餓不怕外賣因為急速擴張，每時每刻都在招收騎手。
而且人家招收騎手不是通過勞務中介公司，而是貨真價實的和騎手簽訂勞動合同，每天按時上下班，每個月會給騎手們交五險一金等等。
這些待遇都是滴嗒外賣，絕對享受不到的。
于是乎，所有的騎手就用腳投票了。
反正和勞務中介公司簽的合同都是幾乎沒有什麼約束力的垃圾合同，所以這些騎手們毫不猶豫的就離開了勞務公司，轉而紛紛與餓不怕簽約。
因為這些騎手都已經有了大量的工作經驗，對當地也極為熟悉，餓不怕自然也非常樂意招收這樣的騎手，所以滴答外賣的騎手就越來越少，以至于到最後居然比訂單流失的速度還要快，剩余的騎手已經無法滿足增加的訂單，最終導致訂單的等待時間不斷延長。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讓訂單的流失速度進一步加快，最後和騎手的流失速度齊頭並進，不分伯仲了。
這個結果自然讓各地的分公司感到了絕望，而另一邊陳虎看到這家公司的數據不斷暴跌，就各種猜測當地分公司的高管，想要以勢壓人，逼迫這些分公司拿出成績。
可問題是此時整個滴答外賣已經積重難返，想要逆轉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了完成總公司不斷壓下來的每個月的訂單指標，為了自己不被開除，也為了日子能夠好過一些。
于是就有了一兩個膽大包天的分公司開始搞這種自己刷單來提高業績的把戲，結果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分公司都第一時間得到了陳虎的嘉獎，畢竟人家的成績是上來了，訂單和騎手都開始回升了，陳虎不嘉獎這樣的人才，還嘉獎那些持續下降的人不成？
于是下面各個地區的分公司都誤了，然後有樣學樣，一個個分公司的成績自然也就開始重新暴漲，至于少數幾個不肯這麼干的分公司，也就因為業績不行而被紛紛優化掉了。
在這種情況下，滴答外賣自然也就拿出了一份能夠在米國上市的優異成績了。
有人可能會好奇了，如此廣泛的全面作弊，作為公司負責人的陳虎，居然從頭到尾都被蒙在了鼓里？這實在是太可笑了吧。
但事實還真是如此，陳虎確實被從頭到尾蒙在了鼓里，事實上除了他和少數幾個心月復之外，其實總公司幾乎所有人也都知道下面是這幅模樣，但他們就極為一致的把陳虎和他的絕對心月復給嚴格保密了，報上來的所有相關信息也是經過篩選，絕不會出現他們不喜歡陳虎看到的信息。
換句話說，滴答外賣的總公司上下，其實也徹底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