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8章 波瀾微起

延熙二年末與延熙三年初,吳國大帝想要派人往東南出海。

與此同時,魏國幽州刺史王雄,也想派人往北邊出塞瞧一瞧。

原因無他。

因為去年一整年,趕著牲畜前來交換物資的胡人,遠遠要少于往年。

「使君,  使君,許昌那邊,又送了來急件,說是讓我們送一千匹戰馬過去。」

幽州刺史府的幕僚,拿著公文,步伐匆匆地走進來,  向王雄稟報。

「豎子!曹爽小兒,  簡直是非人子!」

王雄根本沒有伸手去接公文的意思,反是勃然變色,  開口就是罵人︰

「現在剛開春,剛開春!他知不知道開春對馬匹來說,意味著什麼?」

「這種時候,我到哪里給他尋馬匹去?就算是搶,也得有個搶的地方吧?」

去年幽州西部,幾乎沒有胡人過來賣馬。

听邊塞的將士說,並州與幽州交界的地方,馬賊越發猖狂了。

特別是西邊最重要的邊城廣寧城,馬賊屯聚于周圍,居然敢屢屢襲擊往來于廣寧城與居庸關之間的商隊。

有時候甚至連官兵隊伍都難逃一劫。

偏偏這些馬賊來去如風,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有傳聞說,  這是被趕出並州的亂兵,還有人說,  這些馬賊,根本就是漢國的騎兵冒充的。

但不管這些馬賊是從哪里來,  他們都已經給廣寧城造成極大的困擾。

等王雄反應過來的時候,莫說是已經沒有多少胡人來到廣寧交換牲畜。

就是廣寧到居庸關一線的商隊,都幾近絕跡。

前年幽州從胡人手里交換過來的馬匹,本就少了兩成左右。

王雄還以為是關中一戰丟失了並州,導致並州動蕩,連帶著邊塞的胡人,也跟著受到了影響。

沒想到去年的情況,直接就是打了他一個悶棍。

幽州收上來的馬匹,整整少了四成多,接近一半。

這也導致了許昌和洛陽,屢屢派人前來索馬,而且是一次比一次急。

尤其以曹爽更甚。

這才剛開春,就已經派了三撥人過來。

怎麼不讓王雄又氣又急?

當年他排擠田豫,之所以得到曹叡的支持。

除了出身不同,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魏國確實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西邊,防備漢國。

至于第三個原因,就是大魏需要馬匹。

若是按田豫的做法,只顧打壓胡人,胡人怎麼可能願意把馬匹賣給魏國?

所以王雄力主以撫為主,  甚至可以再給胡人一些甜頭,胡人見利,自然源源不斷地把馬匹運入邊塞。

事實證明,王雄的做法,確實起到了作用︰

既能讓胡人不犯邊塞,幽州又能通過易市,從胡人手里換到戰馬。

特別是這些年來,大魏先是失去隴右,再失去涼州,又屢屢敗于漢國。

大魏軍中常年急需馬匹補充,自然讓幽並二州不斷加大馬匹的供應量。

只是誰能料到,關中一戰,大魏居然同時失去雍並二州。

幽州成了唯一的戰馬來源地——大魏的戰馬供應,終于出現了巨大的缺口。

偏偏在這種情況下,幽州從胡人手里交換到的馬匹,居然少了接近一半。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使君,上谷與代郡的胡人,怕是受了蜀虜的蠱惑,若非如此,不足以解釋這等反常。」

幕僚看到王雄臉色青白,不由地上前安慰︰

「皆說胡人無義,果真如此。這些年來,使君何曾薄待過他們?沒想到他們竟是如此回報使君。」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雄又不傻子,面對幽州西邊胡人反常做法,他自然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只是他眼珠子轉動了一下,臉上浮現出苦笑,有些失魂落魄的搖頭︰

「胡夷畏威而不懷德,吾早該能想到的!」

只是話雖這麼說,但若是回到幾年前,王雄相信自己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畢竟誰又能想到,蜀國得到隴右與涼州之後,竟然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就能繼續向東用兵,鯨吞並州雍州?

若非西邊抗賊不利,幽州胡人,再過幾年,又何嘗不會畏威而懷德?

可惜啊……

「此非吾之罪也!」王雄仰天長嘆,「時運不濟,天不佑大魏耳。」

先帝他是不敢說的。

但朝中袞袞諸公,卻是可以罵一罵的。

「滿朝文武,無一人能比得過葛賊與馮賊,驟聞蜀人至,無不喪膽,數州拱手相讓。」

「如今幽州這等局面,吾等便是知曉蜀虜從中作梗,又能如何?」

在王雄看來,若是西邊並州不失,幽州又何至于此?

再說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用心經營幽州,給朝廷輸送了多少馬匹?

蕭關一戰後,幽州就已經給關中送過一批兵馬。

關中一戰開始後,又再送了一次。

對于本就人口稀少的幽州來說,這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

可是朝廷似乎並沒有體諒自己,反而是更加急迫地催促。

王雄只覺得自己當真是被一只狗給日了。

「可是使君,大將軍索馬甚急,未必會體諒使君,若是使君再不送馬過去,下次說不得,就要派人過來責問了。」

王雄本還是有些發愁,一听到幕僚的話,頓時就是變得惱怒起來︰

「吾豈會懼小兒耶?他若真敢問責,吾亦敢辭官歸田。」

大不了,回家做一個富家翁。

這個幽州刺史,誰愛做,誰來做!

本以為蜀虜佔有了並雍二州與河東之後,要麼是向東南,出武關向荊州,要麼是向東,出函谷向洛陽。

最不濟,也應當是出太行,向河內或者河北。

沒曾想蜀虜第一個算計的,居然幽州。

強秦滅六國時,都沒想過繞過燕山和太行山,先圖謀燕國。

這馮鬼王他就怎麼敢?

真入他阿母的不按常理!

怎麼?

秦始皇帝和漢高祖皇帝統一天下的路子,難道都不能滿足你了是嗎?

「使君還請慎言,莫要說氣話!」

幕僚听到王雄的氣話,連忙提醒道,「某听說,大將軍近來行事,已經越發肆意。」

「前征東將軍滿伯寧(即滿寵)與王彥雲(即王凌)不和,大將軍看重王彥雲,不惜把滿伯寧調回朝中,讓王彥雲接替滿伯寧都督揚州。」

「原大將軍長史孫德達(即孫禮)因多諫大將軍,就被大將軍故意出派到冀州,後又借口上黨之失,把孫德達貶為庶人。」

「再有盧毓、傅嘏等名士,近來皆因不合大將軍之意而免官。」

「真要因此惹惱了大將軍,說不定會生出什麼風波來。」

王雄卻是呵呵冷笑︰

「吾可沒有說氣話。若是大將軍當真想要換幽州刺史,那就隨他好了,吾可不會眷戀這個位置。」

看到刺史有破罐子摔破的模樣,幕僚左右看看無人,壓低了聲音︰

「使君何出此言?使君久在幽州,牧民有方,便是大將軍,他想要換了使君,也得考慮有人沒有比使君更合適吧?」

「更別說現在的大魏,可不是大將軍一人說了算。畢竟司馬太傅,也是輔政老臣呢。」

王雄聞言,猛地轉過頭,定定地盯向幕僚。

就在幽州刺史府的幕僚正在向王雄提起司馬懿時。

遠在洛陽的司馬懿,此時正好拿著關于幽州方面的消息在沉思。

良久之後,他終于嘆息一聲︰

「馮明文這一招,委實狠毒啊,簡直就是釜底抽薪。」

「若是幽州不能往中原運送足夠的馬匹,用不過幾年,恐怕我大魏,再無可用之騎兵矣!」

侍立在一旁的司馬師,有些遲疑地問道︰

「大人,此事有沒有可能,是王元伯(即王雄)不欲向洛陽送馬,這才托辭如此?」

司馬懿搖頭︰

「不大可能。據說許昌那邊,去年也沒有收到多少馬匹,可笑那曹爽,居然剛一開春,就連續派人前去幽州索要馬匹。」

說到這里,司馬懿臉上就是露出有些不屑的笑容︰

「曹爽豎子,不過紈褲子弟耳,賴宗親身份,方能驟掌大權,豈知治國之道?」

開春正是馬匹最虛弱的時候。

吃了一個冬天干草的馬匹,終于能吃上新鮮的草料,稍不注意,就會拉稀生病。

莫說是幽州塞外的胡人,就是幽州本地自己所養的那點馬,也要小心伺候。

曹爽這個時候催著人送馬,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

司馬師臉上卻是沒有半點高興之色︰

「大人,這樣的話,恐怕幽州那邊,更不會給我們送馬了。我們可如何是好?」

饒是司馬懿老謀深算,面對眼下的情況,也是覺得棘手。

「世人皆道馮明文自出道以來,領兵上陣,從無一敗,乃是當世名將。」

「但在吾看來,此人之詭計算計,更在領兵之上。」

司馬懿嘆息,「若是孫德達(即孫禮)仍為冀州刺史,吾未必不能謀劃一番。」

「可惜啊,孫德達終究還是被曹爽貶為了庶民,此時的冀州刺史桓範,乃是曹爽同鄉。」

「洛陽與幽州,隔了這麼一個冀州,卻是讓吾有心無力。」

「曹爽佔據大義,偏偏又不懂大局,幽州若當真如吾所料,被馮明文算計,待中原無戰馬之時,恐怕便是吾等為馮明文所擒之日。」

看到大人如此悲觀,司馬師心里一沉︰

「大人,那豈不是說,蜀魏對峙,這拖得越久,對大魏就越是不利?」

司馬懿苦笑︰

「此乃顯而易見之事,何須再問?」

明明知道對方的打算,可自己卻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根本沒有太好的反制辦法。

這簡直就是一種慢性死亡。

司馬懿父子倆人,同時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大人,我們既然猜到了馮明文的算計,那要不要告訴王元伯?」

「王元伯非庸人也,就算一開始他不知道,但到了這個時候,想來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司馬懿說著,然後又搖了搖頭︰

「可是即便如此,只怕他單靠幽州,亦難以破解馮明文的布局。」

應該說,這已經不是算計了,而是廟算,比拼的是雙方的國力。

漢國掌握著可以把羊毛紡織成毛料的技術,單單靠收羊毛,就足以收服胡人之心。

大魏就算是想要學,時間也來不及了。

而且未必能學得到。

更別說漢國國力之強盛,已經超過了大魏。

這不是司馬懿畏敵的托詞,而是一個事實。

因為從楊儀帶過來的漢國機密看,光是一個鐵甲騎軍,所代表的意義,就已經足以讓人驚懼。

別人或許只看到那些讓人驚駭的盔甲兵器,精兵戰馬。

但司馬懿是什麼人?

他看得要比別人更遠。

他深深知道,這些東西背後,是代表著由無數錢糧堆積起來的雄厚國力。

想到這里,已經過了耳順之年的司馬懿,竟是有些蕭索︰

「秦為何能滅六國?強國,精兵,坐擁天下地利,反觀關東六國,即便合縱,亦難一心,最終被秦國逐一而滅。」

「如今的漢國,比秦國還要強幾分,畢竟秦國那時候,可沒有涼州。」

「而我們呢?」司馬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南邊,「與當年關東六國又有何異?」

司馬師默然,好一會這才低聲問道︰

「大人,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看著?」

「當然不是。」司馬懿目光有些不明的意味,「現在中原各家有不少都願意支持我們,我們若是就這麼看著,他們會怎麼想?」

蜀地世家被肢解,河東世家遭屠戮,涼州豪族被滅門……

這些事情,嚇壞了不少河南河內乃到河北的世家。

但同樣的,作為代表的司馬一氏,也沒有了退路。

「蜀虜有拖下去的資本,我們拖不起。」司馬懿臉色一斂,「趁著大魏的精騎尚有一戰之力,我們須得盡早尋得戰機,一雪關中之恥。」

大概是被人念叨得太多,長安城右驃騎將軍府內的馮都護,連打了幾個噴嚏︰

「阿嚏阿嚏阿嚏!」

可能是聲音太大,把懷里的嬰兒都嚇得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

馮都護小心翼翼哄著,一邊輕輕搖晃,又忍不住地伸出手指頭,輕輕地戳了一下粉女敕的小臉蛋,咧嘴而笑。

這是鎮東將軍的兒子。

但馮都護才是孩子的真正父親。

「會不會是餓了?」

身為孩子名義上的大人,關將軍頗有經驗地看了一眼,隨口說了一句。

「哦,有可能。」馮都護抬起頭,看了看周圍,「你家夫人呢?」

「剛還在這呢,這一眨眼,不知又跑哪去。」

鎮東將軍有些無奈,「讓乳母來喂吧。」

馮都護卻是有些咬牙︰

「不成,這都幾個月?她才喂過幾次?敢情孩子不是她生的是吧?讓人把她叫回來。」

花族長被叫了回來,有些磨磨蹭蹭地解開衣衫,給孩子喂女乃。

馮都護惱怒地看著她︰

「生兒子怎麼啦?多少人家都想著生兒子呢!你倒好,兒子都餓哭也不關心。」

花族長撇撇嘴︰

「兒子又不能當族長,有什麼好的?我就想生女兒。」

馮都護聞言,再看她這個模樣,氣得差點就想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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