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4章 大意了,太大意了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

這些曹叡留下來的才人,大半夜就被人榻上拉起來,集合到宮殿門前,有的連睡意都還沒有完全消去。

更別說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就看到殿門被人特意關死。

又有人捧著一堆白綾毒酒送到自己面前,說是要讓自己等人去陪先帝?

但見她們一個個皆是花容失色,嬌軀戰栗不止。

念及待會性命將無,不少人已是站立不穩,癱倒在地,捂嘴哭泣。

只是念及就這麼莫名死去,又如何讓人甘心?

終听得有人壯著膽子,顫聲問道︰

「敢問天子詔令何在?」

她們可是先帝才人,沒有天子詔令,至少也應該有太後懿旨。

此話一出,不少才人亦是反應過來。

沒錯啊!

她們可是先帝才人!

哪有說連個詔令都沒有,一上來就直接賜給白綾毒酒?

若是臣子私自所為,那不就是僭越嗎?

此與謀逆何異?

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目光微亮,皆是向著桓範看來。

只是桓範早已做了決定,又豈會因為這個話而退縮?

但見他冷聲道︰

「某說過,事急從權。」

同時眼中暗含煞氣,掃向語出之處。

部曲會意,越眾而出,走了過去。

「你們要干什麼?」

說話的才人尖叫起來,「你們這是在謀反!」

什麼生怕她們受污而辱及先帝?

真要是論起辱及先帝,自己這些人,被收入大將軍府中,去服侍那位肥胖如豬的大將軍的那一刻起,先帝早就被辱了。

何至于等到今日才提起這個事?

但是很顯然,桓範需要的,只是一個借口,不可能去跟她們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

部曲控制住那名才人,看向桓範。

桓範略略一點頭。

這一個點頭,不啻下達了命令。

緊接著,桓範所帶過來的部曲家丁,紛紛拿著白綾上前,各自尋找目標。

然後把白綾往這些手無弱雞之力的女子脖子上用力一勒!

一時間,宮殿門前,婉轉哀號不止,真是有如杜娟泣血,聞者傷神,听者落淚。

不一會兒,原本是活色生香的女子,皆盡成了尸體,七堆八落地橫于殿庭。

司蕃及帶過來的軍士,無不是目瞪口呆,駭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們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是何等的滔天大禍。

桓範下令處死完這些才女,再看向司蕃,喝道︰

「還愣著做什麼?」

司蕃似乎這才回過神來,目露驚恐之色,不可思議地指著地上的尸體,結結巴巴地說道︰

「桓使君,這,這……」

桓範獰笑︰

「事到如今,爾等不會以為,自己還能置身事外吧?」

這句話,不但是說給司蕃听,同樣也是說給他帶過來的軍士听。

看到他們皆是震怖,桓範又放緩了語氣︰

「不要擔心,我既做下此事,自是早就考慮如何善後。爾等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自然無憂。」

說著,他又面露狠色,「但如果你們不按我說的去做,事後被人追究起來,難道你們就能逃得過嗎?」

司蕃從跟隨桓範進入銅雀苑就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

此時听到桓範之言,心底一沉,自知已是沒有了退路,唯有跟桓範一路走到底了。

咬了咬牙,司蕃面露出狠決之色︰

「桓使君,吾等當如何做,還請示下。」

「若欲殿內之事不外泄,除卻這些才人,其余等人,亦可不留!」

此話一出,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宮人小黃們,終于有人反應過來,連忙大聲討饒︰

「饒命啊,饒命啊!」

桓範沒有去看求饒的人,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司蕃。

司蕃哪里還不明白?

只見他「鏘」地拔出刀來,大步上前,一刀搦死那叫得最大聲者。

然後轉過頭來,對著自己的親信喊道︰「一個不留!」

那些宮人見狀,頓時就是尖叫起來,四處逃散。

只是這個宮殿的大門,早已被桓範令人關上,還能逃得到哪里去?

在桓範與司蕃的威逼利誘之下,就算是再有猶豫的軍士,手頭也被逼得染上了鮮血。

宮人不夠分著殺,那就在尸體上補上幾刀,用來湊數。

殺盡了殿內之人,桓範又讓人拿來早就準備好的麻袋裝尸體。

同時還下令,拆掉殿內用來裝飾或者觀賞的石塊,每個麻袋皆要裝進一塊石頭。

石頭不夠,就拿殿內的鐵制燈具等重物充數。

然後趁著深夜,把這百余個麻袋,皆運至漳水邊上,沉入水底,毀尸滅跡。

再派人把那殿內的血跡沖刷干淨,不留痕跡。

如此忙活再三,天邊已是透出亮光。

桓範這才收拾人馬,退出銅雀苑。

還有兩天時間,他還要把一些首尾處理干淨,為司馬懿進城做好準備。

比如說,如何封住參與此事的軍士的嘴,至少也要盡可能地拖延司馬懿知道此事的時間。

完全瞞住是不可能的。

桓範知道,現在的鄴城,在司馬懿面前,恐怕就是一個篩子,根本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大意了,大意了啊!

鄴城的南邊,就是河內,居然沒有想到防著司馬懿這一手。

實在是太大意了!

直至看到司馬懿領軍入城,桓範心里都仍還是在止不住地念叨著這句話。

司馬懿遠遠地看到桓範,立刻就翻身下馬,快步上前,拱手行禮,臉上有些歉然︰

「桓使君,某為大軍諸將士計,不得不出此下策,讓你受驚了啊!」

桓範一言不發,只是叩頭。

「,桓使君這是做什麼啊?」

司馬懿仿佛嚇了一大跳,連忙扶起桓範,大聲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

桓範這才開口道︰

「太傅為將士計,範亦是職責所在,故而先前不得不惡語相向,卻不知太傅如何處置我?」

司馬懿大笑,撫著桓範的背膀︰

「桓使君此言過矣!桓使君乃冀州刺史,守城乃職責所在,莫說是惡語相向,就是刀兵相見,我亦不敢說桓使君有錯。」

言罷,又放緩了語氣,眼中帶著殷殷期盼之意︰

「國有危難,我只盼能與桓使君盡釋前嫌,河北之事,望桓使君能助我。」

豈料桓範卻是長嘆,搖頭拒絕道︰

「某與大將軍乃是同鄉,有幸得到大將軍的提攜,這才得以出任冀州刺史。」

「如今有負大將軍之托,已是愧極,安敢再接受太傅的好意?」

言罷,又對著司馬懿長揖行禮︰

「冀州各類圖籍文書,某已皆盡封存于府庫,只待太傅前去開啟。」

司馬懿一听到這個,頓時就是喜上眉稍。

有了這些東西,冀州一切,便盡在掌握中矣!

只听得桓範又是繼續說道︰

「若是太傅當真能不計較我先前之罪,看在我有微功的份上,請容我帶著隨從離去。」

「若是太傅不容我,我便自請去囚牢,以待朝廷下罪。」

司馬懿一驚,失聲道︰

「桓使君這是何意?莫不成是要棄官而去,這,這,這豈不是讓我成了罪人?」

按他設想中最好的局面,自然是讓桓範留下,繼續擔任表面上的冀州刺史,以安撫冀州人心。

而自己則是安插親信,徐徐暗中控制冀州。

如此,則可波瀾不驚的完成冀州控制權的交替。

桓範的話,卻是打破司馬懿的幻想。

「某有負大將軍所托,哪還有臉呆在冀州刺史之位?今日出來,早已懸掛官印于堂上,如今只想辭官歸故里。」

司馬懿也知道,桓範與曹爽之間的關系,確實非淺。

而這一次自己領軍進入河北,已經算是與曹爽徹底撕破了臉皮。

更別說自己讓人在鄴城外歷數曹爽的罪狀。

想要讓桓範留下來,怕是不容易。

司馬懿長長嘆息,惋惜地看向桓範︰

「桓使君當真不願意助我耶?」

桓範定定地看向司馬懿,說道︰

「太傅這是想要我入獄耶?」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讓他留下來,那就只有囚禁他于牢獄之中。

「我安敢如此?」

若無正當理由,就拘一州刺史于獄內,那就真是與造反沒有任何區別了。

「那太傅這是打算讓我背大將軍之恩,負同鄉之義,讓世人恥笑耶?」

司馬懿默然一下,好一會才說道︰

「我安敢如此?」

再次略作嘆息︰「那麼,桓使君請便就是。」

然後又轉身吩咐左右︰

「傳令下去,桓使君出入鄴城,任何人不得阻攔,違者按軍法處置!」

「喏!」

「多謝太傅。」

「是我謝桓使君才是,不傷將士,保全士吏,實是心懷仁義。」

桓範面不改色地搖頭︰

「某從此就不再是冀州刺史了,不敢再有使君之稱。」

言畢,對著司馬懿再行一禮,轉頭招呼隨從,離開鄴城。

但見其隊伍浩浩蕩蕩,不下三百人。

其間甚至還有人牽著十數匹好馬。

司馬懿雖略感意外,但也沒有深究。

畢竟這些年來,世家大族,豪右權貴,兼並土地之風,並沒有隨著大魏勢衰而減,反而是越發 烈。

比如台中三狗,人在許昌,猶敢借勢吞洛陽皇家湯沐,並河內官府屯田。

其貪婪之心,可見一斑。

盡掠世間之財,接著自然是耽于享樂,奢靡無度。

桓範乃是出自沛郡龍亢縣桓氏。

桓氏累世傳襲《尚書》,可謂經學世家,世出公卿。

桓範雖說有清廉節儉之名,但名聲這東西嘛……

司馬懿看著這支長長的隊伍,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捉模的神色。

先帝欲抑浮華之士,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不過眼下還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耐著性子等桓範的隊伍全部出城,司馬懿就迫不及待地讓人前往府庫檢查。

果見真如桓範所言,府庫物資,圖籍文書,皆被封存得好好的,並無故意損壞。

司馬懿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

「桓元則沒有騙我,圖籍皆全,看來這冀州土地丁口,盡入于股掌之中矣!」

想起自己困于河南河內這麼些年,既要全力擋住西賊,又要求糧于東奸。

有誰知道這其中的憋屈?

現在好啦,現在好啦!

饒是司馬懿老謀深算,但當他拿起一冊圖籍,一只手用力地在上面拍了拍,滿臉已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

只要控制了河北,從此就再不用受制于奸人。

可謂是魚月兌網罟,躍入大河,從此自由矣!

桓範走了雖然有些可惜,但他也算是識趣,懸掛官印于堂上,作出辭官歸里的模樣。

如此自己就不會被說成是驅趕朝廷命官,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大不了再上書朝廷,請朝廷再另派刺史主政前來就是。

至于自己嘛,在刺史到來之前,為了防止西賊趁機東進,自然是要辛苦一番,代理冀州之事了。

只是自己兵入鄴城,除了是孤軍伐賊,不得已退守冀州。

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討曹爽之罪。

而曹爽之罪大者,莫過于辱及先帝。

想到這里,司馬懿又連忙喚道︰

「來人,召集人馬,隨我前往銅雀苑。」

以前銅雀苑的守門吏,可算得上是個清閑安逸的職位。

誰料到這些日子以來,簡直是遭受了最大的危機。

眼看著桓使君領人夜闖銅雀苑,還不知自己將要受到什麼樣的連累。

此時再看到太傅領著人馬過來,守門吏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偏偏職責所在,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小人拜見太傅,不知太傅前來,呃,可是,可是有什麼事?」

面對這位有些戰戰兢兢的守門吏,司馬太傅可就比桓使君和藹可親多了。

「無須如此,我此次領軍前來,乃是討奸人,振王室。听聞曹爽私納先帝才人,還敢藏于武皇帝所建的銅雀苑中。」

「此等行徑,簡直就是藐視皇室,踐踏皇權,稱之為逆賊臣子亦不為過。」

「故而我此次前來,就是要揭露逆臣之倒行,清王室之污垢。」

守門吏一听到這里,頓時就是冷汗淋灕,雙腿發軟,幾乎就要癱軟在地。

「嗯?」

司馬太傅看到對方這個模樣,心里敏銳地就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何故這番模樣?」

「太……太……太傅饒命!」

守門吏的牙齒在格格地上下打架,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小人,小人只是個守門的,這禁苑里頭有什麼,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原來如此。」司馬懿搖頭失笑,「吾又沒說要為難于你,你何致于此?你且讓開,讓吾進去。」

守門吏雙腿俱軟地挪開身子,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道︰

「有一事,小人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正要越過守門吏的司馬懿,頓時又停下腳步,「何事?」

「桓使君,桓使君在三天前的夜里,曾帶了大批人馬,闖入銅雀苑……」

話未說完,司馬懿就 地瞪大了眼,眼珠子有如死魚般地突出。

原本和藹可親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見,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

「你說什麼!」

仿佛是不敢相信耳中所聞,他又重復了一次,「你再說一遍!」

「桓使君,三天前的夜里,也曾帶了大批人馬……」

「混帳!」

司馬懿終于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風度,帶人直沖進了銅雀苑。

三天時間,莫說是那五十七個才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地上的血跡,都已經被沖洗得干干淨淨。

司馬懿站在空蕩蕩的宮殿里,呆愣許久,突然拔劍而出, 地砍向身邊的柱子,有些怒不可遏地破口大罵︰

「桓範匹夫,安敢欺我!」

沒錯,拿下鄴城,是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

但若是手頭沒了曹爽的的罪證,那自己此次兵入鄴城,就少了一大半大義。

大意了!

桓範匹夫,這麼多天來,裝出來的可憐模樣,全是為了麻痹自己!

虧自己還想著讓他留下來,繼續擔任冀州刺史。

怪不得他跑得這麼快!

太大意了!

自己籌謀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被兵不血刃拿下鄴城之事沖昏了心志,一心只顧想著接收冀州,卻是沒有心情考慮其它。

「太傅,要不要立刻派人去追?」

左右看到太傅如此,連忙上來建議。

「追!當然要追,務必要把他們全部追回事!」

「喏!」

親信急匆匆地離開後,司馬懿卻是頹然地坐到殿前的台階上。

雖然下令要把人追回來,但司馬懿知道,若是桓範有心要跑,自己現在才派人去追,十有八九是不可能追回來了。

畢竟打開府庫,查看圖籍耽誤了這麼久,前來銅雀苑又耽擱了一些時間。

再想起桓範隊伍里的那些好馬……

「匹夫這是早就預謀好了啊!」

司馬懿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不但幫曹爽銷毀了證據,甚至還給自己設了一個局。

若是尋不到曹爽送至鄴台的先帝才人,曹爽就可以以反誣之罪聲討自己。

沒有了大義,或者說,大義不足,那麼就算自己領軍進入冀州,本是情有可原。

但擅入鄴城,同樣也會成為他人口實。

「桓範匹夫之用心,殊為惡毒,簡直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司馬懿眼里凶光閃爍,「若是當真能擒拿住此人,斷然不可留之。」

「留之,則必會成為曹爽之智囊,後患無窮。」

雖然被桓範擺了一道,但司馬懿終究是見過大風浪的人物。

他呆坐在地上,很快就收拾了自己情緒,重新思索了一番,開始考慮如何面對日後可能出現問題。

眼下控制冀州已成定局,以後回旋的余地就會大上許多。

而北方的幽州與許昌那邊的聯系,也將會被自己輕易切斷。

司馬懿目光一閃,又喝道︰「來人,備筆墨!」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
本站推薦︰ 夜的命名術 武神主宰 末日我有超級求生系統 怪獵聊天群 我的人生可以無限模擬 網游︰我騎士號血超厚 我有一身被動技 這個外掛過于中二 妙醫聖手 萬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