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5章 再開始

工程隊作為這世上施工最專業的隊伍,一個多月內在平襄城里修整出一個院子,還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張星憶看了看這個土夯的大院子,再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馮永,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只見她快行兩步,趕上關姬,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阿姊,你和阿兄去南鄉時,就是住這樣的房子麼?」

關姬听了,眼中露出回憶之色,嘴角不禁微微翹起,看樣子應該是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和阿郎初次去漢中時的情形。

她拍了拍張星憶的手,溫聲道,「哪有這麼好的事情?當初我們可是自己動手,蓋了茅草屋住呢。」

張星憶吐了吐舌頭,她側著頭想了一下,實在是想不出前面那位文章天下知,武略少人及的馮君侯,當初領著一群人住在茅草屋里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

從一個田舍郎,在短短幾年內,努力奮斗成為名震天下的君侯。

換作是那些高傲的世家子,說不得會罵一聲蒼頭黔首之後,竊居高位,無德無行,沐猴而冠之類的。

但換作是關姬和張星憶,那就不一樣了。

畢竟先帝和她們兩位大人的事例擺在那呢。

崇拜父親的這種情結,很多女子都會有的。

張星憶覺得眼前那個人就是有一點比不過她的大人,膽子太小。

阿母當初才多大,還是夏侯家的女子,大人不是說搶走就搶走了嗎?

「阿兄,你打算把這平襄城也建成南鄉一樣嗎?」

「這個肯定是不行的。南鄉沒有城牆,平襄沒有城牆的話,那怎麼能行?」

馮永在院子大廳前停下腳步,轉過頭笑笑。

平襄要是敢不築城牆,哪一天從涼州那邊悄悄咪咪地過來一支騎兵,趁了個空隙劫掠一番,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而且這里又不比南鄉,馬賊、小股強盜,到處都是,沒有城牆的保護,馮永不怕,但並不代表底下的人會有安全感。

阿梅從後面走到馮永身邊,輕聲問道是,「主君是要先沐浴,還是先吃些飯食?」

「飯食你做的?」

馮永隨口問了一句。

「是。」

「那就先吃飯。」

把大米送給了趙廣,馮永這些天來的飲食質量大幅度下降。

再加上天氣開始轉冷,這一路行來,若是能先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飯菜,那自是最好不過。

阿梅听了馮永的話,悄然退了下去。

然後關姬上前,幫馮永披風外套等物解下。

李慕看到兩人秀恩愛,淡然一笑,神色如常。

倒是張星憶忍不住地嘟了嘟嘴。

飯食很快就端了上來,馮永大喇喇地坐在主位。

下邊左右兩邊依次是關姬和張星憶,李慕很是有眼色地坐在兩人的後面,這三人算是坐陪。

而阿梅,則是站在馮永身邊,很是殷勤地幫他夾菜。

狼吞虎咽地才吃了個半飽,阿梅又端上來一個壇子,剛剛打開泥封,馮永就抬起頭,鼻子動了動,「哪來的酒?」

阿梅小心地給馮永倒了一杯,只見杯里的酒微微泛黃,比起這時代的酒,多了一份清香。

「這是……」馮永想到一事,心頭一動,看向阿梅,「你做成了?」

阿梅臉上有些驕傲之色,眼中又閃著渴望而希翼的光芒,「主君你嘗嘗,婢子也不知道合不合主君的口味。」

馮永聞言,端起耳杯,輕啜一口,酒香入口,同時還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甜味,比起後世的朗姆酒,少了一份醇厚。

但這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大漢禁酒老長時間了。

而且就算不禁酒,就憑這年代和醋差不多的酒,也不可能比得過自己手中的酒。

馮永想到這里,再看向眼楮眨也不眨,盯著自己看的阿梅,若不是下邊還有自己的正室夫人在看著,說不得他就要先抱過來親一口這個寶貝女子再說。

「不錯,真的很不錯,這酒好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馮永毫不吝嗇自己的贊揚,「阿梅,你立下大功了。」

傳統的榨糖技術,對蔗汁的壓榨很不給力。

甘蔗的殘渣,會余留著過多的糖汁。

這些殘渣拿去造紙也不是不可以,畢竟當初馮永就是這麼忽悠阿斗的。

可是這樣的話,那就得在南中建一個造紙工坊,而且造出來的紙還要從南鄉那里運出來。

倒不是說成本太高,畢竟南鄉所產的紙也是高利潤產品。

比如說答應給南鄉學堂題字的向朗,除了因為馬謖之事以外,馮永還許諾送他一車紙。

只是本著利潤最大化的原則,馮永決定還是先拿甘蔗廢渣來嘗試釀酒。

酒的利潤可比紙高多了,更何況大漢還處于禁酒階段。

甘蔗廢渣釀酒,最著名的莫過于朗姆酒。

畢竟少女雪茄,咖啡,還有朗姆酒,這幾樣東西,都算得上是古巴特色,還是很有名氣的。

是很多暴發戶用來裝逼的利器。

馮永前世墮落以後,沒少接觸它們。

特別是朗姆酒,那叫海盜的浪漫。

女人對浪漫這個詞,一般沒什麼抵抗力,馮永自然就得稍稍了解一下它的起源、喝法等。

朗姆酒的傳統釀造方法很簡單,馮永缺少的,也就是一個用來裝逼用的橡木桶。

只是作為大漢的君侯,馮君侯表示,大漢的才是最好的,用壇子裝就行了,用什麼橡木桶?

「去,給細君也倒上一杯,細君是個好甜的,看看喜不喜歡喝這個酒。」

這年代的酒實在是太難喝,好不容易有了一種可以入口的酒,馮永心頭大樂,迫不及待地要和他人分享。

關姬臉上笑意盈盈,卻是沒有什麼好奇之色,因為這種酒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嘗過了。

畢竟馮鬼王在越巂的威望不是蓋的,身為鬼王夫人,即便是越巂太守孟琰都得要讓關姬三分。

更何況這酒是阿梅釀出來的,作為馮府的妾室,她還是知道誰才是府上的主事人。

「阿郎是怎麼想著用甘蔗釀酒的?」

關姬飲了一口,又示意阿梅給張星憶和李慕都倒上,這才開口問向馮永。

馮永打了個哈哈,「我以前喝過啊,師門的書里,有記載著怎麼用甘蔗釀酒。」

張星憶本對酒不感興趣,更是厭惡別人醉酒。

只是這酒的清香實在是與眾不同,再加上看到馮永臉上怎麼也掩飾不住的興奮,她終究還是小心地啜了一小口。

因為工藝的不過關,這酒的度數不算太高,而且里頭還帶著些許糖蜜,有一絲絲的甜意,讓張星憶竟然覺得有點可以入口。

「這酒,是什麼酒?」

「蔗酒,暫時先這樣叫吧,以後想到更好的名字再說。」

馮永不在意地說道。

倒是李慕,飲下一口後,眼楮大亮,「君侯,夫人的意思是說,這是用甘蔗釀出來的酒,那豈不是說,不在禁酒之列?」

馮永一听就知道李慕在想什麼,他輕輕搖了搖頭,「即便這個酒是不在禁酒之列,丞相也不可能讓它賣到外頭去。」

「最多也就是允許在家里私底下釀給自己喝。不然開了這口子,那禁酒令還有什麼意義?別人可不管你是用甘蔗還是用糧食。」

「只要這酒的利益足夠高,別人拿不到甘蔗,自然就會換成糧食,你怎麼禁?」

馮永當然想要把這酒賣出去,可是現在大漢這情況,敢放開賣酒,出現糧食酒那就是肯定的。

與其最後被牽連到,還不如一開始就藏著自己喝。

這兩年大漢的禁酒令已經寬松了一些,只要不跑大街上喊我家里釀酒了,或者拿出來光明正大地賣,自家人自釀自喝,官府不會找麻煩。

當然,這酒也有可能會單獨列出來,針對關中涼州什麼的,這個就暫時不用提出來了。

李慕一听就明白了,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作為馮永手底下最大的CEO,她對錢財不感興趣,但對如何賺錢,懷著極大的興趣。

因為在這個過程里,她可以體會到掌握權利的快?感。

倒是關姬,听完兩人的對話,眼楮掃了一下李慕,神情若有所思,只听她對馮永建議道,「叫蔗酒有些俗了,不如叫蜜酒吧?看似金黃如蜜水,飲之口有甜意。」

「依細君所言,那就叫蜜酒。」馮永笑嘻嘻地說道,「只要細君高興就好。」

說著,看向關姬的目光灼灼如火。

關姬臉上微微一紅,暗啐了一聲,卻是更讓馮永心跳如鹿撞。

吃食完畢,天色也不算早了,馮永令人散去碗箸,吩咐明日再行議事,然後匆匆下去沐浴,準備休息。

與細君分離一年,心中思念幾欲成狂,哪還有心情想其他的?

當然,若是臨睡前再喝點蜜酒,那就更好了。

甜如蜜嘛!

第二日清晨起來,感覺神清氣爽,馮永推開廂房門口,只見隔了大半個庭院的對面廂房門口,張星憶正兩眼無神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麼,眼圈似乎有些發黑。

「咦,四娘你這麼早起?」

馮永倒是有些意外地問道。

張星憶被驚醒過來,看到對面的馮永,「呀」了一聲,慌里慌張地站起身來,轉身就要逃走。

哪知才匆匆走了兩步,突然又轉過身來,對著馮永怒目而視,先是哼了一聲,然後可能覺得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怒氣,又「呸」了一聲。

這才轉身回到自己房內,「砰」地一聲關上門,讓馮永有些不知所以。

如雲發絲垂下來的關姬探出個腦袋,看樣子她只是稍作了梳理。

神色慵懶的佳人雖然僅是露出一張臉,但那驚人的美麗已經毫無掩飾地流露了出來,臉上光潤如白玉,又帶著誘人的紅潤,猶如被雨後完全綻放的鮮花。

她正欲開口,看到阿梅已經端著洗漱水出現在拐角外,又把頭縮了回去。

沒有功夫去多想四娘那反常的舉動,就算是猜出來一些,馮永也沒時間去管這個。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平襄還有很多事要做。

匆匆吃過早食,又讓人去把魏容叫過來,開始安排事情。

「光勛祿過些日子就要到漢中了,除了身負皇命,還會到南鄉學堂走一趟。」

馮永坐在上面開了口,「同時宮里派出的人也會到南鄉。」

他的目光落到張星憶身上,只見她神色還是有些恍惚,便咳了一聲,「四娘,此事還是要你操心一下。」

張星憶沒反應。

「四娘?」

坐在對面的關姬喊了一聲。

張星憶這才「呀」了一聲,有些忙亂地坐好,看向關姬,「阿姊有何事?」

關姬有些無奈道,「你今日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沒休息好?」

關姬不說這話還好,一提這個,張星憶的臉上就騰地紅了,「阿姊你說什麼呢?昨夜里我睡得不知有多好。」

她自然不會承認昨夜偷偷跑去听牆根了。

「四娘可是有什麼心事?」馮永也開口問道,「剛才與你說話,你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事!」張星憶瞪了一眼馮永,氣鼓鼓地說道,「方才說到哪里了?」

馮永被她噎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關姬一眼。

這才有些磕巴地說道,「呃,就是宮里的派人到南鄉學堂入學,想請四娘去學堂里去鎮個場子……」

「什麼叫鎮場子?」

不但是張星憶,就連關姬也好奇地看過來。

「呃,呃,就是去壓一壓那些宮里出來的人,免得惹出什麼事端來。」

雖然可能他們來南鄉前被人叮囑過,但未免還是有人覺得自己身份與別人不一樣,到時候鬧出個什麼事情,雖說馮永不怕,但總是惡心事。

所以找個能壓得住他們的人過去,那就是最好不過。

「一定要我回南鄉麼?」

張星憶有些不情願地問道,她又看了看關姬,嘟了嘟嘴。

關姬寬慰一笑,「四娘可是宮里的女官呢,但在外頭遇到與宮里有關的事情,我們不找你,還能找誰?」

「而且又不是說讓你去了南鄉就不回來了,就是讓你去壓一壓,等他們適應了學堂的規矩,你就算不回來,那我們也要讓人去請你回來啊。」

「這隴右的事情,才剛剛開始,後頭還有很多事情要找你呢,阿郎,你說是不是?」

關姬說到最後,又轉向馮永。

「對對對!」馮永連連點頭,「四娘回到南鄉,讓那李同努力多養點蜜蜂,今年的蔗糖出來了,我讓人給你多送些去。」

「到時候把蔗糖放到蜜蜂的窩里,蜜蜂就可以不用擔心在冬日里餓死了。這蜜水和蜂蠟,以後可是有大用了,就全看四娘了。」

張星憶一听到自己這般重要,又看到關姬眼中似別有意味,當下念頭就一下子通達起來,點頭道,「既然阿姊這般說了,那我就回南鄉一趟吧。」

「宮里出來的人,確實需要多叮囑一下,免得又要像那個黃什麼……」

「黃皓。」

「嗯,像那個黃皓那樣不懂事。」

張星憶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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