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莫洛克沒有再說些什麼。
墨檀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沒話找話。
前者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掛著悠然的微笑，愜意而從容。
後者則目不轉楮地盯著此時位于場地左半邊，以沐雪劍為首的聖槍騎士學院代表團。
沒有什麼插曲，比賽很快就開始了。
無需太多贅述，戰斗很快就結束了。
誠然，那支作為聖槍騎士學院對手的隊伍實力並不弱，盡管墨檀並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但畢竟是能夠一路披荊斬棘闖入準決賽的團隊，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團隊合作都很有保障，用依奏的話說，如果不發動類似于聯合淨化之類的同調技能，就算是曙光教派的一線騎士團在階位相等的情況下也很難從他們手里討到好處。
但那並沒有什麼用，要知道平均水準比他們還要高上不少的白誓騎士學院代表團都栽沐雪劍的手里，所以盡管這些學生真的很努力了，卻依然不出大家預料地在開場第三分鐘被那位白發少女一人一劍強行撕碎了外圍防線，輕松拿下了十幾個人頭，在那之後，同樣是被沐雪劍強行牽制在原地，完全無法展開沖鋒的剩下三十余人正面承受了聖槍騎士學院總計49名重騎兵發動的延時沖鋒，被毫無懸念地擊垮了。
毫無懸念，摧枯拉朽，聖槍騎士學院梅開二度，在幾乎已經鎖定了個人戰冠軍的情況下，成功晉級團體賽總決賽。
「很精彩，精彩到已經讓人覺得有些無聊了。」
拉莫洛克輕輕拍了拍手，然後打了個哈欠，轉頭對墨檀咧嘴笑道︰「說真的，這種王牌戰術在用爛了之後實在很難再從中找到什麼趣味性，你覺得呢？」
墨檀並沒有回答拉莫洛克，或者說是他打從比賽開始後就自動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擾’，將心思全都放在了那支看起來態度輕蔑松散，實質上卻至少準備了超過三個戰術變化的騎兵團上。
也就是除了沐雪劍之外的那四十九個重騎兵。
對于絕大多數圍觀群眾所關注的焦點，也就是作為聖槍騎士學院絕對核心的沐雪劍，墨檀從兩天前開始就沒再關注過她的表現了，倒不是因為輕蔑或者其它什麼亂七八糟離譜的原因，只是該知道的信息他已經在自己身為‘默’的時候了解得差不多了。
盡管當時的沐雪劍必定沒有發揮出全力，具體的戰斗形式還是足以令大多數人絕望的‘教導戰’，但憑借身為‘默’時的戰斗才能，再結合瑪爾拉院長和加文拉德‧迪塞爾的評價，墨檀依然能夠大致推算出沐雪劍的實力上限。
盡管不知道她還有什麼絕招，盡管對她的技能表也好、人物屬性也好都一無所知，卻能夠大概判斷出她能做到什麼程度。
與藏在拉莫洛克袖口中的天才黑巫師湯姆‧萊斯特蘭奇一樣，守序善良人格下的墨檀同樣有能力精準地完成判斷，並從中觀察出某些或許會起到作用的制衡之法。
這是別人羨慕不來的，得天獨厚的天賦與眼力。
所以對于現在的墨檀來說，沐雪劍雖然挺好看的，但也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比起去觀察那個每次團體賽都開無雙，每次開無雙都能直接把對面打崩的姑娘，墨檀更願意把心思去放在她背後那些幾乎被奪走了所有光芒與喝彩的重騎兵身上。
那些人才是聖槍騎士學院原本的最強戰力，而盡管瑪爾拉院長等人對那所學院的體制詬病較多，但不得不承認，他們能夠在那種堪稱殘酷的環境下成功‘幸存’下來，而非慘遭淘汰或泯滅在那個名叫校園的迷你社會底層，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證明其實力非凡了。
事實上，在這幾天的觀察下，墨檀甚至得出了就算沒有沐雪劍，白誓騎士學院代表隊也未必能夠擊敗聖槍騎士學院的結論。
或許那種殘酷的教育手段會對學員們造成很大打擊，會讓很多原本能夠大放異彩的年輕人黯然墜落、一蹶不振，但反過來說，如果不考慮可持續發展性的話，那些能夠在體制中月兌穎而出的學員真的非常強。
或許他們並沒有體內流淌著迪塞爾血脈的莉亞德琳強大，但如果都去參加個人賽的話，墨檀覺得那些聖槍麾下的學員至少能霸佔前十名中超過一半的席位。
事實上，瑪爾拉之前也提到過，這一屆學生是聖槍騎士學院近幾十屆中最強的。
但是，個人賽中對方卻只派了沐雪劍一個人參加。
要知道哪怕是迪塞爾代表團都上了莉亞德琳、大光明騎士凱文以及墨檀自己總共三個人。
而團體賽方面，雖然多多少少也會出一出手，但那些學員卻還是被掩蓋住了所有的閃光點。
沐雪劍……
她是聖槍騎士學院至今為止每場戰斗的絕對核心，主力中的主力，她締造的勝利可以讓其余所有人都變成陪襯，她發揮的作用比其他所有‘伙伴’加起來再乘個方都大，其光芒足以不分敵我地遮住場上包括戰友在內的所有人。
「如果有那個沐雪劍做隊友的話，就算是我都能拿冠軍！」
這是最近兩天在參賽者中很是流行的話，雖然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確實是這麼回事，但不得不說，這些或有心或無心的話語侮辱性其實極大，尤其是對于沐雪劍的隊友來說。
然而每場聖槍騎士學院的團體賽都沒有落下，始終對這些人保持著高強度觀察的墨檀卻發現，那支沉默而內斂的隊伍中並沒有在任何一個人顯露出半點不忿，每次比賽結束後，那一張張摘下頭盔的臉龐都充滿著平靜與淡然，就算是偶爾會將目光投向沐雪劍，也從未帶有過半點敵意。
而個在旁人眼里並不怎麼值得在意的細節，卻引起了墨檀……準確地說是現在這個人格為‘絕對中立’，游戲ID名為‘黑梵’的人的注意。
這不正常……
盡管乍一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墨檀依然意識到了這件事絕對算不上‘正常’。
根據‘自己’之前跟沐雪劍那總共也沒有幾句話的交流，墨檀大致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沐雪劍絕不是一個很擅長與人交流的姑娘，簡單來說就是雖然可以正常溝通，長得也很漂亮，但在交際領域的段位非常低，遠遠做不到光憑個人魅力就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程度。
不僅如此，因為沐雪劍的身手確實非常強，而且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言語間也確實會自然而然地帶有一種‘高人風範’，雖然是絕無惡意的那種，但對于同齡人來說如果心理素質不夠強的話，幾句話下來還是會有些受傷的。
畢竟當人在某個領域達到一定高度時，就算並沒有絲毫裝的打算，也很容易在討論特定話題時給別人造成‘這貨真特麼能裝’、‘看給他能的’或者‘丫好能瑟啊’之類的錯覺。
你跟一個大廚討論樂理肯定沒啥問題，但要是聊炒菜的話，對方那或許憨厚樸素的畫風可能瞬間就變得自信而跋扈了。
不僅如此，墨檀還覺得沐雪劍完全就是那種只對自己喜歡的領域……說白了就是劍道感興趣的人，在這一前提下，身邊那些同齡人學員們如果不跟她聊劍那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要是真跟她聊劍……
停！
強行給自己發散開來的思緒剎了個車，墨檀輕輕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重新將精力集中向該集中的地方。
很簡單的事情，沒有必要去把它變得復雜化。
總而言之，自己得出的結論很簡單，那就是聖槍騎士學院那些被完全蓋住了風頭、奪走了光芒的學員態度不大對勁，說明白點就是在看待沐雪劍時太平靜了，完全沒有火藥味。
如果只是幾個人或是小部分人還好，畢竟人家有可能喜歡沐雪劍這個顏值頗為在線的縴細白毛女、有可能就是心寬並不在意什麼風頭不風頭的，亦有可能是城府頗深就算在心里咬爛了幾百條手絹表面上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的。
但如果不是幾個人、不是小部分人，而是整整四十九人呢？
大家都喜歡沐雪劍？
大家都心寬的不行？
大家的城府都很深？
這不合理，一點都不合理。
而任何一件不合理的事，都需要一個解釋。
所以……
確實是王牌戰術沒有錯，但對方的牌其實有‘兩張’！
墨檀眼神微凝，視線從那些有序退場的重裝騎士身上一掃而過，輕舒了一口氣，印證了自己早從斗技大賽開始後的第二天起就覺得不合理的懷疑，並為自己之前的未雨綢繆而感到慶幸。
聖槍騎士學院的思路已經很清晰了。
最初，他們或許有過讓沐雪劍隱藏實力的想法，就像大光明騎士凱文那樣不溫不火地闖到決賽，並在比賽日的最後一天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結果天不遂人願，本應最大限度在戰斗中留有余地的沐雪劍在首輪就遭遇了‘自己’這個完全可以說是爭冠級的對手，並見獵心起決定‘指點’一下自己，進而把原本應該在最後一天縱情展現的實力提前到了首輪。
如此一來，就算她想低調也沒辦法再繼續低調下去了，如果在之後發揮出與首輪不符的實力更是只會引起懷疑。
所以聖槍騎士學院負責排兵布陣的人也就沒有選擇掩耳盜鈴，而是大大方方地把沐雪劍送上了台面，讓已經注定要‘火’的後者大肆施放光芒，變成了無論是個人賽還是團體賽都當之無愧的領餃主演。
能把配角戲份搶光的那種。
這樣一來，沐雪劍自然會順理成章地成為所有人視線的焦點，獨自承受所有外界的關注。
尤其是作為對手的其它參賽者，更會不遺余力地去研究、分析，試圖找出能夠牽制乃至戰勝她的辦法。
白誓騎士學院是這樣想的、迪塞爾家的領隊加文拉德也是這樣想的、任何一個有可能在比賽中遇到聖槍騎士學院的隊伍都是這樣想的。
這並不是一個錯誤的思路，但卻是一個被刻意引導過的、存在著疏漏的‘片面正解’。
如果把沐雪劍的隊友視為空氣，只專注對付她一個人的話，非常有可能會吃大虧！
這就是墨檀的判斷。
沐雪劍是玩家，這是毫無爭議的已知情報，而依次為起點，則可以推導出這姑娘絕非正經的騎士學院在校生，而是一個‘外來和尚’的事實。
就算她經念的再好，也不意味著其他人會在本屬于自己的舞台被強行奪走後無動于衷。
除非……
他們有更大的舞台可以大顯身手，而且還是以主角的身份！
墨檀攥緊了手中的煉金棋子，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
沐雪劍的強大毋庸置疑，而且根據之前的觀察，她會在總決賽中手下留情的可能性無限趨近與零，所以這張王牌依然有效，而且不出意外的話絕對效果拔群。
只不過……如果單單把注意力傾注在沐雪劍身上的話，那麼無論對手是誰，恐怕對會被那些聖槍騎士學院的尖子生送上一份驚喜，一份火辣辣的驚喜。
誠然，他們並不是很強大，雖然平均素質確實拔尖，但也只是跟白誓騎士學院的學生不相伯仲而已，遠遠不如迪塞爾代表團的準‧鐵騎隊。
但就算如此，只要他們能在決賽中發揮出一定的存在感，所產生的效果也絕對是恐怖的，至少對于那些只關注沐雪劍一個人的隊伍來說！
更進一步去想，如果臨時在總決賽中把戰術體系的核心轉移到那四十九位正經學員，而非一如既往地將其放在沐雪劍這張‘王牌’身上。
「主旋律是拆分與軍團作戰嗎……」
低聲嘟囔了一句後，墨檀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評委席。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注意到一直在側目看著自己的拉莫洛克。
…
兩分鐘後
「他把你無視了。」
湯姆從拉莫洛克的袖口探出腦袋，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不是無視，而是忽視，並非刻意不去理會，而是真的沒注意到。」
拉莫洛克隨口糾正了一句，然後深深地蹙起了眉毛，低喃道︰「拆分……軍團作戰……嗯……」
「怎麼了？」
湯姆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畢竟在他眼中拉莫洛克大多數時候都掛著那副令人厭惡的假笑，很少會像現在這樣皺眉。
「原來如此！」
「什麼？」
「聖槍騎士學院的手牌，是兩張。」
「啊？」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剩下那四十九人中，應該藏著一個精通集團作戰的指揮型人才！」
「啥？」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