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靜靜地走了一段，不過鑒于雙葉已經‘消氣’了，所以他們這次是並肩而行，而不是向剛才那樣各懷鬼胎地一個走前面一個走後面。
然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內環區的時候，墨檀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雙葉。」
「講。」
少女懶洋洋地回了一句，依然自顧自地往前走著，腳步說不上慢，但鑒于她那按比例來說頗為修長的雙腿其實並不是很長，所以墨檀很輕松就能跟上她。
「你之前不是有問，‘既然早晚都要死，我為什麼不多問兩句再死’麼？」
弗蘭克‧休斯撓了撓臉頰，輕聲道︰「而且還對我給出的答案產生了一些質疑。」
雙葉揚起了漂亮的眉毛，語氣依然慵懶淡然︰「嗯，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
「另外一部分原因，當時說出來有些不合適。」
弗蘭克模著自己的鼻尖，有些尷尬地說道︰「不過現在告訴你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雙葉轉頭看了他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手道︰「說真的，其實我對那事兒已經沒什麼興趣了，不過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想要告訴我，我就大發慈悲地听你說說吧。」
「我有些不放心。」
弗蘭克有些緊張地捏著自己的長袍下擺，原地做了個深呼吸︰「不放心你和那位書靈先生單獨相處。」
「誒？」
面對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雙葉非常明顯地愣了一下，並在短暫地沉默後怒氣沖沖地瞪了對方一眼︰「你覺得那個胖砸可能會害我？而如果有您這位英明神武、渾身都激蕩著王霸之氣的弗蘭克‧休斯先生在，它就不敢動手了？」
任誰都能听出少女語氣中的不爽。
「呃，我很清楚自己並沒有什麼用，無論是書靈先生也好，還是雙葉你也好，想干掉我恐怕都不會很費勁，但是……就算這樣，我在看到玫芙被神罰抹殺掉後依然有些擔心。」
墨檀連忙揮手解釋了一大堆，表情訕訕地說道︰「說到底，雙葉你終究是一個異界人，而且恐怕是第一個跟那位書靈近距離打交道的異界人，而書靈也說過，它的本質正是對‘知識’這個概念的執著，所以……呃……」
「所以你擔心那家伙會不會一時想不開，把我的腦殼打開看看里面是什麼構造？」
雙葉啞然失笑，搖頭感嘆了一句︰「你白痴嗎？」
「不，我認為自己姑且算是個聰明人，就算比雙葉你要差上很多，也算不上是個白痴。」
墨檀屈起食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面色和煦地說道︰「只不過，有很多‘蠢事’未必只有‘蠢貨’才會去做。」
雙葉輕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面帶溫和微笑的弗蘭克‧休斯︰「我明白了，大概意思就是雖然你是個沒用的人，事實上也確實不夠有用，但卻發自內心地擔心我遇到什麼危險，所以才會在我有可能跟書靈單獨相處時感到緊張，並試圖以此為由讓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只是想讓雙葉你小心一些，正如我剛才所提到的，我覺得那位書靈為了收集‘知識’什麼都做得出來，當然，這極有可能一種卑劣且不必要的顧慮，但是雙葉……你畢竟跟我和戴安娜不同，我可以保證，對于書靈來說，在‘未知’這一領域，就算是我跟戴安娜加起來都沒有你所承載的多。」
墨檀的表情愈發嚴肅起來，說道最後時甚至停下了腳步，正色對雙葉說道︰「我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你，甚至就算參與進這樁‘交易’里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還請你務必保持警惕。」
「本……本小姐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
雙葉怒氣沖沖地看著墨檀，說到一半時臉頰卻是非常不爭氣地紅了起來，而她後半句話的音量也降低到了一種類似于‘被陌生人搭話時的語宸’那種分貝的程度︰「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擔心過……」
弗蘭克‧休斯露出了得體的微笑。
「別以為我會感謝你……唔……」
垂下眼眸的少女絞著手指，微抿著小嘴輕聲道︰「不過……嗯……也不討厭……」
弗蘭克‧休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要……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雙葉別過小臉，被鍍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臉頰在月光下顯得嬌艷欲滴︰「我請客……這可是你天大的福氣哦。」
弗蘭克‧休斯繼續著得體的微笑。
「你他媽的！」
少女氣急敗壞地一把抓住墨檀的領口，臉上的紅暈宛若幻覺般褪去︰「一般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心動吧！一定會心動吧！應該恨不得把老娘這種傲嬌純情美少女一口吞下去吧！你丫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嘔，老子腳底下的地磚都比你這傻娘們兒傲嬌純情。
禮貌性地在心底干嘔了一下，弗蘭克笑盈盈地眨了眨眼，溫和地說道︰「抱歉，我還以為雙葉你是在跟我開玩笑。」
「此話怎講？」
雙葉那只薅住墨檀領口的小手攥得更緊了，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告訴我你覺得老娘還沒有你腳下那塊地磚傲嬌純情，信不信把你骨灰都給揚了？！」
「怎麼會~」
一邊在心里感嘆‘這娘們兒有點東西啊’，墨檀一邊用力搖了搖頭，樂呵呵地說道︰「我只是覺得雙葉你並不需要被別人擔心。」
雙葉微微一愣，隨即用力扯了一下墨檀，迫使他弓起身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什麼叫我並不需要被別人擔心？！」
「呃……就是……我覺得……」
因為被用力薅住領口的原因，墨檀說話變得很不順暢，直到雙葉稍微松了松小手後才輕舒了一口氣︰「雙葉你很出色，而且你對此還有著十分客觀的認知，不僅如此……」
說到這里，他突然停頓了下來。
「怎麼了？」
雙葉松開了墨檀的衣領，氣鼓鼓地說道︰「不僅如此，然後呢？」
墨檀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苦笑著說道︰「我覺得比起別人，你最信任的永遠都是自己。」
「何以見得？」
雙葉不置可否地反問了一句。
「因為……」
墨檀移開目光，似乎突然對天上的月亮產生了興趣︰「我恐怕也是這樣的人。」
雙葉頓時笑了起來，用力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好啊，我一定要告訴戴安娜，你不信任她。」
「戴安娜‧a‧阿奇佐爾緹是我最愛的人，而弗蘭克‧休斯則是我最信任的人。」
墨檀灑然一笑，聳肩道︰「並不是我不信任戴安娜，畢竟我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她，只不過……很多時候，哪怕是最愛你的人也會對你說謊。」
雙葉撇了撇嘴，冷冷地笑了一聲︰「真抱歉啊，我擅自跟書靈先生達成的交易讓弗蘭克先生您為難了。」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墨檀有些慌張地解釋了一句，隨即苦笑道︰「當然了，我也並不否認自己確實為沒能第一時間告訴戴安娜實情而感到愧疚。」
雙葉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重新邁開了腳步︰「所以我們要一起去吃頓夜宵嗎？剛才的邀請依然作數哦。」
「榮幸之至，不過我還是想早些回去找戴安娜。」
因為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被踢下線，所以想要盡快結束這漫長一夜的墨檀笑了笑，給出了雙葉意料之中的回答。
「好吧好吧，不過我要稍微提醒一句，如果你再這樣下去的話，弗蘭克~」
雙葉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淡淡地說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在戴安娜離開你之後，你恐怕會發現自己的世界根本就是空無一物的。」
弗蘭克的腳步頓了一下，用出奇復雜的干澀語氣低聲喃喃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反倒好了。」
「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們？」
依然是那懶洋洋的口吻，雙葉頭也不回地問了這麼一句。
「誰知道呢。」
墨檀輕輕嘆了口氣，推了推自己的鏡框。
「就在不久之前誒，你還跟我說你只是個普通的吟游詩人。」
「雙葉你不是也說自己只是個普通的美少女嗎？」
「怎麼，難道我不是美少女嗎？」
「你當然是。」
「但不完全是？」
「不，你完全就是個美少女，只是一點都不普通罷了。」
「好家伙，就因為我沒告訴你自己是異界人，你就這麼耿耿于懷？弗蘭克先生你至于這麼小肚雞腸嘛。」
「你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呵，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你雖然完全就是個吟游詩人，卻也一點都不普通呢？」
「那得看跟誰比了。」
「跟我比呢？」
「那可真是太普通了~」
「這算恭維嗎？」
「只是一句發自肺腑的真心話罷了。」
弗蘭克笑了起來，並在心底補充了一句畢竟老子的性別特征要比你這個死平板明顯太多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呀。」
雙葉也笑了起來，並在心底補充了一句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
十五分鐘後
游戲時間am04:46
學園都市內環區，繁星高級連鎖酒店，頂樓空中花園
「弗蘭克！」
伴隨著一聲驚喜的呼聲，大佔星師戴安娜‧a‧阿奇佐爾緹女士宛若乳燕歸巢般撲進了墨檀的懷里，完全無視掉了旁邊那個滿臉嫌棄的學徒，用額頭輕輕摩挲著戀人的下巴，安心地長舒了口氣︰「你們回來的好快呀。」
今天的戴安娜女士身穿一襲寬松的黑色長袍，臉上還帶著一副漂亮的無框水晶眼鏡，柔順的亞麻色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還有幾縷發絲俏皮地搭在她的披肩上，姣好美麗的俏臉容光煥發，空靈中帶著幾分令人憐惜的嬌憨。
順便一提，盡管因為長袍比較寬松的原因讓戴安娜乍一瞅跟雙葉似的，但當她緊緊地抱住墨檀時，後者還是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兩者之間那令人絕望的差距。
「我還覺得回來的晚了呢。」
墨檀輕笑著在戴安娜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然後揉了揉後者那頭漂亮柔順的長發︰「其實是這個人看星星太專注所以忘記時間了吧？」
伏在墨檀那並不算寬厚的胸膛上，戴安娜很是詫異地眨了眨眼楮︰「誒？難道已經很晚了麼？」
「天都快亮了……」
雙葉有氣無力地瞥了一眼已經隱約浮現出魚肚白的天空，撇嘴道︰「我建議咱們趕緊讓弗蘭克弄點夜宵，然後立刻去睡覺。」
「唔！」
戴安娜抿了抿嘴，低聲嘟囔道︰「但是星星……」
「星星早就看不到啦！」
雙葉翻了個白眼，吐槽道︰「這里又不是你的觀星台，說白了，戴安娜你剛才根本就是在傻乎乎地看著天發呆吧！」
「啊……」
戴安娜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然後原地在墨檀懷里轉了個身，抬頭看了一眼確實已經不再有星光閃耀的蒼穹︰「真的誒！」
「誒你個頭啊！」
雙葉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怒道︰「走啦！回房間啦！還是說你們兩個想要在這里野……」
「咳。」
墨檀重重地咳了一聲，在千鈞一發之際打斷了雙葉，然後轉頭對戴安娜笑道︰「既然已經看不到星星了，那就先回房間吧，我可以準備一點夜宵。」
「嗚~」
發現星星不見了之後瞬間就露出疲態的戴安娜打了個哈欠，睡眼惺松地提議道︰「不如干脆去睡覺吧……我其實……呼哈……也不是很餓……」
墨檀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戴安娜，寵溺地笑道︰「好，既然不是很餓的話，那咱們就去休……」
「我餓啦！！！」
而雙葉卻是用極高的分貝發出了一聲尖叫。
……
最終，墨檀到底還是做了一些比較方便消化，就算吃完之後立刻去睡覺也對身體影響不大的夜宵，這才成功安撫好了雙葉，順便喂飽了嘴上說著不餓其實只是想早點撲倒在床上的戴安娜。
「話說回來。」
直到戴安娜慢吞吞地換上睡裙，坐在床邊的墨檀才回頭對她笑道︰「有什麼收獲嗎？」
「沒有哦。」
戴安娜隨手抓住了墨檀的手腕，直挺挺地倒在枕頭上，喃喃道︰「什麼都沒有……只是星星很好看……」
「什麼都沒有嗎？」
「嗯……」
「戴安娜？」
「zzzz……」
「什麼都沒有的話，為什麼會抓的這麼緊呢？」
「zzzz……」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