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香篇;倒也沒花明4

玲瓏坊內

天剛擦亮,雨後的雲層稍散了點,卻還是顯得厚重,若有若無能從遠處听到雞連著打鳴的聲音。守人的小道姑因為熬了大夜,這會兒正好在打瞌睡。她靠著床頭,頭隨著呼吸一點一點垂下。

已經醒來的女孩兒坐在床角,與小道姑保持著距離,陌生的環境讓她警惕。大抵是被關了太久,她的第一反應還是想逃。于是她小心翼翼下床,眼神留意著小道姑。她害怕她的來頭,更害怕吵醒她自己無法月兌身。

女孩的終點,並不是這個地方。

拉開門,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外面,擋在面前是某個高大的身影,她下意識地叫出聲,對方卻將她打暈。小道姑被聲響驚醒,瞌睡泡泡頓時破掉。她從床上跳起來,剛要大喊來者何人就反被制服,對方儼然是練家子,比她的預判能力和反應都要快。

道姑被捂住嘴巴,情急下咬了那人一口,無意義的反抗所換來的是對方一個手刀直接劈到她頸後。

*

江樓客棧

西院,臥房內

蕭惜緣扶著頭從床上坐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子滑到腰部位置。她感覺昏昏沉沉的,仿佛腦袋里灌了鉛。

「我怎麼在這兒了?」她就記得自己因為困乏,想喝茶提神來著,結果好像喝茶之後的記憶就變得模糊,連怎麼上床都不曉得。

她正嘀咕著,門口的人如讀心般回答︰「是我讓他們在你喝得茶水里加料的。你折騰一晚上,人都憔悴了。」

「媽媽?」蕭惜緣更詫異了。先前她不是說有點事情要處理一時半會兒來不了麼?

舒心走到她床邊,把碗遞過去︰「出了事我怎麼可能不來呢?」

蕭惜緣捧著溫熱的碗,碗里是紅糖水波蛋,紅糖的甜味穿插在熱氣里,鑽進她的鼻子。

感覺暖烘烘的。

提到今日發生的事情,蕭惜緣還是慚愧的,她的準備還是做得不夠周全。

「眼下這算是個爛攤子了。」她把臉埋進碗里。

不過舒心沒有怪罪的意思︰「盡人事听天命,你已經做得不錯了。再者,你才幾歲,那群人又幾歲?人家就是吃準你道行不夠深,沒辦法八面玲瓏,這沒什麼的,我當年還沒你厲害呢。」

「可不單單是曹雨煙等人丟了的問題。客棧內部的人好像也有異樣。」都說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在卻是狂風大作樹卻毅然不動,連葉片飄落都沒有,這不合理。

與她預料中不同,舒心並沒有過大的反應,相反,她松了口氣︰「滲入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家進來了,我們總得漏點馬腳,送他們點消息。一昧的滴水不漏只會讓人起疑,更加戒備好奇。」

知曉對方的目的,大概就能推出潛入的都是哪方的勢力,畢竟人所求皆不同。

蕭惜緣品出這話里的不對味︰「您知道?」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來操作?」舒心對自己女兒的反射弧還是有些無奈,不過隨孩子她爹,沒辦法。

先前蕭惜緣接手,但舒心還是會從旁指點,這種情況下是個有腦子的都不敢造次。而這回是蕭惜緣全程自己處理,她年紀輕對人心沒有概念,又趕上事兒了,人家可不就使勁兒鑽她空子。

「您這是把我當餌呢?!」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麼爛的招也用麼?

「別說那麼難听嘛~」眼看自己閨女要鬧脾氣了,舒心連忙哄著,打圓場,「你看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既磨煉了你,也能讓我們知道有問題的是哪些人。再說,我不都來幫你撐場面了嗎?」

顯然,舒心嘴巴不討巧,越安慰越讓人火大,還不如不安慰。

「什麼呀!」她將碗往床頭櫃上一擱,誓要和自己親媽說道說道,「您這是撐場面嗎?今晚出的那些破事兒,你是不在沒看見,那些客人就差點沒把我活撕了,逼著我服軟。」

「你服了?」

「不然呢?人家臉皮厚,事後能拍走人,我總不能給咱家客棧背上一個涼薄固執的名聲吧!」

舒心點點頭,對蕭惜緣的反應很是滿意︰「能屈能伸,你越來越有範兒了。」邊說邊拍她肩膀。

蕭惜緣給她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氣歸氣,她該交代的還是會交代︰「曹雨煙這事兒其實也好說,十有八九是她自己計劃出逃。重點是今夜發現的那批浸過藥的香泥,雖然現在被鎖起來看管著,但這要是沒處理好被人捅出去,咱家一串子人都要倒大霉。」喬家就是前車之鑒。沾上這些玩意兒,不死也得掉層皮。

「有多少?」

「公斤。」這是不用說具體數量,報個單位都讓人頭疼的水平。

舒心沉默了,眼珠子轉著,神情閃爍。

一般這種情況依蕭惜緣對自己親媽的了解,心虛是沒跑了。

「不會這個你也事先知情吧?」如果是,蕭惜緣真的會生氣,一時之間也懶得用敬語。天知道當時她看見那些東西,她魂兒都被嚇飛了,一晚上都沒緩過來。

「怎麼可能呢~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舒心對她笑了笑。

蕭惜緣回敬給她一個同樣的笑容。

所以敢情她就是個老六,還是被自己親媽牽著鼻子走的那種。

「要不還是說說我去辦的事情吧。」舒心選擇換個話題。

蕭惜緣微笑臉。

不過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

舒心壓低聲音言道︰「一年前那山上的事,還記得麼?」

此言一出,蕭惜緣的記憶回籠,笑容不再。去年那件事,她雖是旁觀者,可饒是作為旁觀者,卻也是會心顫的地步。

「天災。」她答得簡潔。

舒心神色陰暗不定︰「當真是天災也罷了,怕只怕天災是個借口。」人命這種東西,在當今社會貴重得很,可再貴重,在天災人禍面前還是渺小如沙。

與天災不同,人心屬實狡猾。人更知道如何推諉,如何利用當下的情況擺月兌困境。于是乎天災便成掩蓋人禍最好的借口。

但顯然,蕭惜緣的重點並不在舒心口中的事情。

「在查了麼?」

「舊人委托,自然能幫則幫。」舒心垂眼,用手抻了抻蕭惜緣被壓皺的衣服,「放心,我有數,會及時抽身。」和早些年的愣頭青不同,也可能是年齡到了某個階段的釋然,她現在牽掛多到數不清,不會眼巴巴的上趕著讓人打。

敲門聲響起,打斷母女間的閑聊。

「姑娘,小姐曹老先生來了,這會兒正在大堂。」听稱呼,是舒家的手下。

畢竟也只有在舒家人眼里,舒心不是蕭太太而是舒姑娘。大抵因家族里的規矩,所以作為舒家人的舒心還是被稱呼為姑娘,蕭惜緣則是小姐,以此區分。

「這麼快?」蕭惜緣的眉頭頓時緊鎖起來。她原以為老人家的行動不便,即便得到消息心急迫,起碼還會晚個半天。這會兒殺過來,她連個勸人的說辭都還沒想好呢,要知長輩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舒心︰「不算快,天都亮了。」再者,誰說那曹老頭子一定是為了曹雨煙來的。

蕭惜緣掀開薄被打算下床,結果又被舒心攆了回去。

「你繼續休息,我去應付。」替女兒掖好被子,舒心便起身,卻是剛站起,衣角就感覺到了有被拉扯。

蕭惜緣目不斜視的凝望著自己的母親,張了張嘴,又抿了下去。

「想問就問。」

「今夜一切,您都算到了麼?」

「都說了,我不過是小小協助而已。」舒心再次解釋,語氣里沒有半點不耐煩。

蕭惜緣卻像是陷入另一個怪圈,拽著舒心的手緩緩松開。

「我還記得媽說過,之所以教我接手客棧的事情,一是因為哥腦子不夠靈光應付不來,二是希望我能有自己的長處,不至于一事無成。」話到此處,她停頓了下,深吸一口氣,有在猶豫,但還是把心中所慮講了出來,「我知媽媽心中有數,所以在最合適的時機跳出來,接手爛攤子。那麼,此舉的原因是否是由于我不夠格?」

她的能力還不足以讓人放心把全部大權交出去。當然確實如此,一個同她平輩的閆昱韜就能把她打亂陣腳,若是再換個心思深沉的,只怕是蕭惜緣被虐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死的。

終究還是不配了。

此刻的蕭惜緣宛如只鴕鳥般呆滯,駝背坐在床上。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人在模她的腦袋。大抵還是有點委屈的成分在,她撲上去,抱住舒心的腰。如果要用圖畫表達她的心情,那她應該是朵大大的烏雲。

舒心在心底嘆了口氣。蕭惜緣和她哥哥蕭石磊的區別就在這兒。蕭石磊隨他這個媽媽,心大,真就游戲人間過著自在的富家子弟生活。蕭惜緣則不同,常言道少女懷春,也是在暗指女孩兒其實心事很重。比起尚未成熟的男孩,女孩子還是穩重得多,這也是舒心叫惜緣管客棧的原因。

教導歸教導,不代表她必須入局啊!

「不是不配只是媽舍不得」

惜緣這輩的小孩兒,不論遭的什麼難,或多或少都跟他們這些長輩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尤其是被卷進來的,更是一團亂麻。所以她也有私心。

起碼起碼得有那麼幾個保持本心吧當然,她最希望的人選還是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兩個都平平安安,不被那些腌事所累……

人言可畏,人心亦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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