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眉握緊了掌心,氣息低沉。
武將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衛國家,不讓敵國來犯。
朝堂議和,武將便只能卸甲歸田,刀劍生銹。
對于百姓對于國家來說,自然是安靜過日子最好,休養生息,才有繁榮盛景。但現在,是可以放下刀劍,議和的時候嗎?
黎笑眉仰頭,看著高高圍牆外的天空。
灰蒙蒙的,空氣中隱隱約約的透著一股怪味,那是來自戰場屠戮的血腥與戰火燃燒的味道。
她听野王說過,敵國新上任的君王嗜血殘暴,要用征服璃國作為他登基的禮物。
跟這樣的一個君主議和,可能嗎?
她也不知道,現在議和,對于璃國來說,是否會獲得長治久安,議和又會付出什麼代價。
但黎笑眉很清楚,對于野王來說,議和,就意味著他的死期到了。
聖皇對他忌憚太久,而野王戰功赫赫,已無再封賞的空間……
這些天,黎笑眉的心頭一直沉甸甸的。
丫鬟看她郁郁寡歡,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問道︰「王妃,您是哪里不舒服嗎?我找大夫來?」
黎笑眉搖搖頭,捂了下沉悶的心口︰「只是擔心王爺。戰場上好長時間沒傳回來消息了。」
這一次打仗,時間持續很久,野王沒再回來過,現在連消息都不傳了。
丫鬟也露出了擔心,但還是安慰道︰「咱家王爺十四歲就上戰場殺敵。這麼多年下來,他不但沒死,還越戰越勇,越戰位置越高,是咱們璃國唯一的異姓王呢。大家都叫他戰神,所以,王爺一定會沒事的。」
黎笑眉緊擰著眉心,呵斥道︰「以後不許再這麼說,尤其是在別人面前!」
小丫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嚇了一跳。
別的地方她不知道,可是這里的百姓都這麼說呀,王府上下也全都這麼說,也沒出什麼事兒呀……
黎笑眉緩了緩臉色,讓小丫鬟下去。
她在房里來回踱步,走了好幾圈,地板被她走出來一個橢圓形。忽的,她腳步一頓,低沉道︰「出來!」
面具男憑空出現,淡漠的瞧著她︰「干什麼?」
黎笑眉壓著唇角,看了他一會兒,問道︰「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朝堂又發生了什麼事?」
面具男抱著劍,上下打量她︰「你想問什麼?」
黎笑眉的氣息低沉,僵持了幾秒,最後語氣軟了下來︰「聖皇已經同意議和了嗎?他們談判的條件是什麼?」
面具男默了默︰「他們要野王的人頭。」
「……!」黎笑眉一震,「這不可能!」
野王對于璃國來說是何等分量!他是璃國最牢靠的城牆,最鋒利的刀,沒有他……黎笑眉的目光微微迷茫。
這是人們以為的……從來沒有人想過,若是野王早就戰死沙場了呢?
這個世界,沒有誰離開了就毀滅。沒有他……聖皇還能找出其他將士,取代他的位置。
野王之下,還有很多人在虎視眈眈他的位置,想要他手里的兵符。
黎笑眉的喉嚨翻滾了下,捏緊了手指道︰「若是聖皇把為了議和,把野王的人頭送出去,就不怕天下百姓唾罵?」
「任何一把刀,都是要千百次的捶打,磨刀石上打磨,才能鋒利無比。聖皇看上哪個武將,可以現在就取代他,成為西北軍新的、最牢固的城牆?」
「如果說,野王願意為了天下百姓而死呢?」面具男一句反問,讓黎笑眉沒了話說。面具男又道︰「紫雲英,朝堂上的風雲,從來都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議論的。」
他看了看她捏緊的手指,輕輕的搖了搖頭。
黎笑眉心頭突突的跳,亢奮過後,整個人顯得懨懨的。她問道︰「那麼野王呢?他真的願意送出去自己的人頭?」
真是可笑,他不是死在戰場上,馬革裹尸,而是自己送人頭?
璃國的顏面呢?
聖皇,已經昏聵到這種地步了嗎?
面具男看了她一會兒,沉聲道︰「你何不去軍營,自己問問他?」
黎笑眉一愣,呆呆的看他。
面具男走了。
之後,黎笑眉沒有再坐立不安,而是坐在椅子上,安靜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太陽沒入地平線。
小丫鬟來送晚餐,推門一看,只見里頭黑漆漆的,就見一個人影呆呆坐著。
「王妃?」小丫鬟點上燈燭,小心翼翼的看她。
黎笑眉動了下,動手吃東西。
丫鬟也不敢說什麼,安靜的守在一旁。黎笑眉頓了下,開口道︰「給我收拾幾件衣服,我要去軍營。」
丫鬟嚇了一大跳︰「王妃,王爺不許女人去戰場的!」
這座府邸,已經是女人可以去到的,最靠近戰場的地方了。
黎笑眉堅定道︰「我是璃國的公主,在戰場上,我就代表了璃國。我是去鼓舞士氣,為了我們的國家而戰斗!」
小丫鬟看了看她,一股熱氣從腳底升起來,她一咬牙︰「好,我跟您一起去!」
小丫鬟很快就收拾好了衣服,黎笑眉把自己的公主令牌握在手里。
她的身份雖然是假的,可是這公主令牌卻是真真切切的。
管家知道她要去戰場,沒有阻攔,而是準備了馬車,安排最好的馬夫,再加上一隊精銳護院護送。
黎笑眉沒有拒絕,在月色攏煙下,登上馬車。
車輪吱悠吱悠,管家送她到城門口︰「王妃娘娘,出了這道門,之後就要自己小心了。」
他拱手,對著城門守衛一擺手,馬車出城。
城外與城內完全是不一樣的景色。城內晚上時,還有點點燈火,狗叫聲,孩子的哭聲,夫妻吵架聲。可是在外頭,就只有狼嚎與野風嗚咽,還有馬車的咕嚕聲。
安靜的讓人害怕。
小丫鬟縮在黎笑眉的身側︰「王妃,您怎麼不怕?」
她奇怪,公主是金枝玉葉,鎖在深閨里,身份雖然尊貴,可見過世面的還不如她們這些下人多。
黎笑眉微垂眼看了看她,淡聲道︰「因為我是公主,紫微星的女兒,鬼神見了我,也要避讓三分。」
小丫鬟听著有道理,也沒那麼害怕了,坐直了身體。
風將馬車窗簾掀了起來。黎笑眉偏頭看著,遠處是黑 的山脈,積雪在月色下閃著白光……
忽的,她瞳孔一縮︰「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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