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滅的那一刻，黎笑眉身上的雞皮疙瘩立即就冒了出來。
她一頭扎到戴觀宴的懷里。
感覺穿過窗戶的風，都成了陰風，下一秒就有什麼東西從邊邊角角的地方飄出來。
在山下時，那編蟈蟈籠的村民還說，村里有個老太太，因為兒子不肯贍養，一時想不開就喝藥死在了這間廢棄的酒店。
酒店時間久遠，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又有多少死在這里的？
還有……橫山還有不少老墳地……
黎笑眉不敢想象下去，捂住了耳朵。
戴觀宴看她抖得厲害，不知道她這麼怕黑，安撫著道︰「沒事，應該是電線短路。」
這種大風大雨的天氣，很容易出現問題。
黎笑眉在他的安撫下，漸漸放松了情緒。
她在他的懷里，小小的抬起頭︰「你不怕嗎？」
戴觀宴抿著薄唇，警惕的觀察。
廢棄建築是動物在夜間最好的棲身之所，尤其是風雨交加時。這里要不是開著燈，動物畏光不敢進來，但現在燈滅了，就不一定了。
「沒事，橫山沒有大型攻擊性動物。」
頂多，有幾頭野豬什麼的吧。不過梧桐飯店要重新開發，應該驅散過附近大型動物了吧。而且這里是村民經常活動的地帶，想來還是安全的。
黎笑眉仰著頭，只見他微青色的下巴，線條剛毅。
就感覺……有他在就是安全吧。
戴觀宴听著她不出聲了，低頭看了看她，就見她直勾勾的眼神。
他關切的問︰「還是害怕？」
「唔，有點兒。」黎笑眉在這時候不逞能，老實的點了點頭。
戴觀宴輕嘆了一聲，看了看四周，將火把插在一個能插的架子上。
就地撿了一點廢柴點燃了，火光亮起來，雖不能完全照亮全部空間，但至少這間房是有光的。
「還行嗎？」
黎笑眉點點頭︰「可以。」
兩人圍著那一團火，黎笑眉還是挨著戴觀宴，不敢離他太遠。
她窩在他懷里，輕聲道︰「我小時候，被人綁過……關在一間廢棄垃圾屋，就我一個人。沒有吃的，沒有水，沒有光……很臭。我能听到老鼠在跑的聲音，感覺它們從我的腳背上跑過……」
她緩緩的說著，即使過去很多年，那記憶依然在。
戴觀宴又感覺她顫抖了起來，抬手搓了搓她的後背︰「不會再有了。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
「……」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柴火燃燒的嗶嗶啵啵的聲音，在這一刻像是黎笑眉心里炸開的聲響。
她呆呆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幾次，最後從喉嚨擠出聲音︰「……一直，陪著我？」
戴觀宴望著她傻愣愣的眼楮，忽然覺得這樣的一雙眼，揉了他的心髒。
「嗯。」他捏著她手指上的戒指，這不都說了，只有喪偶嗎？
結婚，不就是互相陪著過一輩子了？
黎笑眉笑了，那笑容，像是夜間綻放的曇花，潔白，安然。
戴觀宴望著她彎起的唇瓣，一直盯著，頭漸漸的傾斜過去。
黎笑眉的視線範圍也縮小了，從他的臉，到他的鼻子，最後只狹窄的看到他薄薄的唇，卻分外清晰的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已然交纏在了一起……
……
火光漸漸的弱了下來。
外面的風雨也減小。
相依偎的兩人互相看了看，黎笑眉笑了下，這會兒一點都不怕了。
好像這一晚，治愈了她的恐懼癥。
「我們先下樓去？」
他們先前拿上來的火把已經燒完，戴觀宴從火堆里找了一根稍長的火把。
黎笑眉點點頭，這房間能燒的東西有限，要麼換另一間房，要麼下樓。
兩人慢慢的往外走，小心避開路上倒著的雜物。
幾只躲藏的蝙蝠感覺到了火光，撲啦啦的飛了出來，黎笑眉又驚著了，躲在戴觀宴身後。
最後，戴觀宴幾乎是以抱著樹袋熊的姿勢下了樓梯。
這時候，那些睡著了的工人也都醒了，就著中央熊熊燃燒的火光，看著那下樓梯的兩人。
黎笑眉看著人多勢眾，膽子就回來了。
她一瞬間離開戴觀宴的懷里，挺了挺腰桿，擺出原來的，無所畏懼，尊貴的公主樣兒。
咳了一聲，她道︰「你們都醒了啊。」
老林抓了抓頭發，看著突然冒出來的戴觀宴有點懵。
「啊，你這……」
黎笑眉介紹了一下︰「這是我老公，也是梧桐飯店的總經理，戴觀宴。」
老林點了點頭，嘿嘿笑了下︰「這是不放心老婆……冒著大風大雨找過來的，黎總，你這是真愛啊。」
真愛？
黎笑眉在這一瞬，忽然不敢去看戴觀宴的臉。
她輕笑了下，只顧著跟老林調侃︰「你都一把年紀了，還知道這麼時髦的詞兒？」
老林離婚兩回了，這會兒也不能說什麼真愛假愛，又嘿嘿笑了下，看到地上那麼多吃的，道︰「這都是戴先生送過來的吧？」
戴觀宴淡淡的嗯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四周，觀察著什麼，說道︰「都吃了吧，沒有體力就很難下山了。」
他這麼一說，大家就圍著火堆，把剩下的食物分了。
雨徹底停了，天空一側依然黑暗。
黎笑眉與戴觀宴站在門口，朝著天空一側看，夜風吹著，呼吸都是潮濕的。
不過，這一口潮濕的氣息沒有酒店里的霉味，感覺胸腔里都是舒服的。
戴觀宴動了動身子，擋住了直面吹來的風，讓她不至于太冷。
黎笑眉想，這男人若是細心起來，也是可以細心的，就看他心里有沒有想著她。
她在他身後，淡淡的笑了下。
真愛？
或許遙遠，但也或許，這就是夫妻之道。
忽然，感覺前方的樹影晃了晃。
她推了推男人︰「那里，似乎有東西？」
戴觀宴看了過去，單手將她扶在身後。
光芒在漆黑中忽隱忽現，接著從濃密的樹林里，出來一個人。
接著，接連二三的，出來一隊人馬。
黎笑眉認出了來人，從戴觀宴的身後走了出來。
「武琰，你怎麼也來了？」
武琰的目光從黎笑眉身上滑過，落在戴觀宴的臉上，眸光里藏著看到她安全後的放心，也有些微的失落。
這些起起伏伏的情緒，沒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
武琰朝著戴觀宴點了下頭，對著黎笑眉道︰「知道你來了山上，來接你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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