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
被淹沒在血海中的巨蛇發出憤怒恐懼的嘶鳴。
它似乎沒有太多的智慧，但那兩個字，就像是喚醒了它埋藏在本能中的記憶。
令它不斷重復。
轟隆！
龐大的蛇軀在血海中劇烈翻滾，聲勢浩大，猶如雷霆震響，一道道百米高的血浪被掀起，沖刷在了那些被淹沒的神庭建築上，激蕩起璀璨的神光。
嗡！
一座巍峨的金色神山陡然降臨在血海上空。
天空中隨之回蕩起悠揚肅穆的聖歌，有背生羽翼，聖潔純白的天使環繞。
片片籠罩著光輝的羽毛在半空飄落，使人如沐春風，周身似照耀著暖陽。
神山的降臨頓時令血海驟起波濤，一座座宏偉富麗的建築上，綻放的光輝與神山交相輝映，如水波一般蕩漾開來的金光，竟然籠罩住了整片血海！
唯有，那座通天血柱支撐的深紅王殿始終高高在上。
仿佛永不墜落的王座。
俯瞰，
血海如潮。
這一幕，正處于進化之中的程深都無法看到。
那道幽紅的光將他包裹著，似將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無論是巨蛇翻起的血浪，還是那座金色神山的降臨，都影響不到他。
當然。
他渺小的身影，對比起這片波濤迭起的無盡海域，也仿佛沙碩般微不可見。
咚！
咚！
咚！
……
巨大的心跳聲在程深胸腔中回蕩，仿佛一座正在醞釀雷霆，即將爆發的火山。
熾熱的血流在他體內竄動，將他渾身燙的通紅冒氣，如同煮熟的大蝦，一條條青黑色的血管在他體表下浮起，又被細密的蛇鱗所覆蓋，如此往復。
程深只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都如同有了活性一樣，像一條條大蛇在皮膚下蠕動。
而這過程中，
他體內的血液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新舊循環。
每一次，被替換掉的舊血都會在他的心髒旁凝成一枚血繭。
而這枚血繭的體積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深。
直至第九次。
整枚血繭已然凝成拳頭大小，通體深暗，表面卻密布著仿佛蛛網一樣的深紅色繁密花紋。
就像一件雕刻精美的藝術品。
它與心髒並列，延伸出一條條分叉且密集的繁枝細節，鏈接在程深體內的每一條血管上，如同第二顆心髒一樣，不斷向外輸送著猩紅刺眼的鮮血。
咚咚！
咚咚！
……
程深的胸腔中再度發出渾厚響亮的心跳聲。
卻是兩次連在一起。
血繭緩緩收縮、膨脹著，仿佛是在模仿心髒的運作。
而它起到的功能也跟心髒一般無二。
「兩顆心髒？」
程深茫然中誕生出一絲疑惑。
這就是附靈戰士進階到完美後帶來的變化？
他雖然對附靈戰士的職業能力運用的已是較為熟練，但這對職業本身，卻挖掘甚少，了解不多。
不過。
他已粗淺的意識到。
附靈戰士的主要核心能力其實只有鮮紅形態。
至于靈魂形態，則更像是掌握鮮紅形態後領悟的一種附帶技巧……
畢竟。
鮮紅形態是將自身的力量融合為一。
但這其中，只包括體質、力量、敏捷，三項基礎屬性。
而被剝離出來的精神可不就形成了靈魂形態？
也因此。
靈魂形態相比鮮紅形態缺陷極大，雖然能集中增強自身的精神強度。
但卻脆弱無比。
一踫就碎。
更沒有鮮紅形態下的諸多保命手段。
當然，程深更傾向于，靈魂形態的潛力並不弱于鮮紅形態。
只不過出于某種原因並沒有被充分開發使用。
想來也是……
恐怕不會有哪個深紅傳承者，會獲得能量掌控這樣的作弊級天賦。
會把靈魂形態當成一種強大的戰斗手段。
程深思緒逐漸有些飄忽。
隨後回過神。
鮮紅形態的主要力量來源便是他的心髒，而今多出一顆，便意味著他可發揮的力量將提升一倍。
這自然是件好事。
可很快。
程深就察覺到一絲異常。
那顆如精雕藝術品一樣的血繭中，竟散發出一縷精神波動。
清晰。
穩定。
那股精神波動中沒有傳達出明確的思維，只有懵懂，和新奇。
就像是一個剛睜開雙眼打量整個世界的嬰兒。
程深卻感到一種寒意。
剛來一次。
現在又來？！
而且這股意識還是來自于深紅自身的傳承！
他沒有從那股精神波動中感知到惡意，可有了巨蛇試圖侵佔他身軀的經歷。
他怎能不警惕？
這時。
程深還發現。
原本那條巨蛇凝聚在他體內的意識並沒有被徹底磨滅，而是深深的潛藏了起來。
若不是血繭中無意散發的精神力將其觸動。
他恐怕還無法察覺。
任由一個疑似神明且對他充滿惡意的怪物殘留意識在他的體內，這種事想想都令程深感到驚懼！
「不管你們是什麼東西……全都給我消失！」
程深心底發冷。
猛然間。
他便要調動精神意識向那兩道意識碾壓過去。
雖然，這兩道意識一是來自深紅，一縷是來自巨蛇，但此刻都極為孱弱。
可當程深正想要直接碾碎血繭中的意識時。
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
悸動源于自身。
似乎，磨滅了血繭中的意識會給他帶來極大危害，而這種危害將會直接影響到他的進化過程……
「這東西果然是突破完美的關鍵嗎……」
程深思緒微沉。
他想到，當初那名出現在他面前的附靈戰士。
正是一體兩魂。
因此，它才可以在沒掌握魔魂千身這等秘技的情況下，同時發揮出鮮紅形態和靈魂形態的能力。
現在看來。
秘密正是源自于此。
突破完美境他的體內竟會凝聚出第二個意識！
雖然，血繭中凝聚的新生意識未必就是有害于他，完全可以說是一體雙生。
是一種比連體嬰兒還要更緊密的存在狀態。
但讓程深無法容忍的是，這縷意識是完全獨立于他的掌控之外。
誰能忍受自己的身體里活著另一個自主思維？
可是。
磨滅這縷思維。
就意味著，他將再無法踏上深紅傳承的道路。
這就是代價？
這也是代價？
程深始終相信他從系統手中獲得的一切贈予都有相應的代價，只是這種代價還沒到付出的時候。
而現在。
他終于要面臨其中一種代價，並且做出抉擇。
是要繼續前進，習慣一體雙生的變化。
還是就此止步，尋找另外變強的辦法？
「如果……兩條路我都不選呢？！」
念頭忽然萌生。
程深的意識再度沉入血紅一片的體內，他能感受到，血繭中的意識正在凝聚、成長，也許它最終會像個嬰兒一樣誕生，與他共同分享身體的權柄。
這縷意識不僅完全獨立，還控制著另一顆心髒的力量。
相當于擁有他一半的身體控制權。
倘若。
以後兩人意見出現分歧。
程深甚至會在戰斗中出現「分頭行動」的情況！
他不再遲疑。
當即，調動起當初他融合在肉身中的那一縷分識，向血繭接觸過去。
既然，他無法阻止血繭中的意識誕生。
何不將其完全掌控！
這種辦法，若不是掌握了魔魂千身程深還想象不到。
可既然已經有過分神控制的經驗，他做起來自然是輕車熟路。
瞬間。
融入進血繭中的那一縷意識就消失不見，跟程深斷了聯系。
他頓時感覺到意識中傳來一陣抽痛。
仿佛靈魂被割裂。
事實上。
分識被吞噬對他造成的影響就等同靈魂受損。
程深沒有在乎那種撕裂感，靜靜體會著血繭中的變化。
那股意識在將他的分識吞噬後變得壯大一絲。
可隱隱的。
也讓程深感受到其中散發出一種熟悉的波動。
有效！
程深精神大振，立刻又分出一道分識，向著血繭融去。
可就在這時。
那被他忽略的潛藏在身體內部的巨蛇意識突然竄了出來，它凝聚成一條灰色的小蛇，猩紅發亮的眼眸中透出混亂，似是被分識的力量引誘出來的。
它張開嘴巴。
竟是一口就將那縷分識吞了進去！
「嘶……你也想要？」
程深疼地臉皮一抽，倒吸著涼氣，語氣莫名。
「好好好，都給你們！」
他大方的說道。
隨即。
程深直接從他的意識中分出十幾道分識，如游絲般，向著兩者散去。
這種一種極為冒險的行為。
無論是血繭，還是巨蛇的意識，都是一種精神能量的體現。
就像是程深可以通過使用靈魂結晶增長精神。
他分出去的意識，同樣能對它們起到滋養壯大的效果。
讓它們加速成長。
一旦它們成長到足以跟他的主體意識分庭禮抗之時，最好的情況，也是他體內會同時出現三個意識共存！
這可要比原本一體雙生的情況還要危急百倍。
畢竟，這其中是一個意識是那條疑似神明的巨蛇，很可能會被對方反噬，成為巨蛇復生的載體。
他這樣做。
自然是有一定的倚仗。
魔魂千身，本身可就是一種控制分識的技巧。
而且那些被血繭和巨蛇吞噬掉的分識，並不會很快就被它們消化掉。
即使是程深要吸收一個陌生的精神體，也要先淨化掉其中的怨念和意識殘留！
而它們卻是葷素不急，來者不拒的直接吞噬！
這就導致。
程深分離出去的意識總會有一些殘留在它們的身體里。
他也正是因感應到了血繭中殘存的精神波動。
才會做出這種選擇！
當然。
這仍是有一定風險。
程深要保證殘留在它們體內的精神波動，足以強過它們本身的意識，而這就需要他不斷喂食血繭和巨蛇，以便在它們體內留下足夠多的意識殘念。
倘若。
它們此刻有自主意識。
完全可以在吞噬了他的分識之後就潛藏起來。
靜靜消化。
那樣，程深喂食的分識可就徹底打了水漂，且還成了壯大對方的精神食糧。
但慶幸的是。
血繭初生。
巨蛇混亂。
兩者都還沒有誕生自主分辨的清晰意識。
所以。
來者不拒。
程深原本龐大的意識很快就縮水了整整一圈。
一級魔魂千身所能分離的分識是一百道，他直接喂給了血繭和巨蛇一半。
血繭中的意識已經蓬勃到幾乎快要誕生出來。
那條灰色小蛇，也漲到了小指粗細，就好像是一條粗壯的筋絡在他體內盤踞著。
「該收獲了……」
程深無比虛弱的想著。
被連續吞噬分識，這種打擊，就好像將他的靈魂硬生生撕開分為兩半。
那種痛苦。
可想而知。
好在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程深能感覺到，他殘留在血繭和巨蛇體內的精神波動，已經成為兩顆隨時可以引爆的炸彈。
「轟！」
他口中模擬出炸彈轟鳴的聲音。
當然。
血繭和小蛇都沒有發生爆炸。
但它們體內的意識卻在一瞬間內便被程深的殘留精神沖垮、碾碎，並佔據主動！
頓時。
兩股奇妙的精神鏈接反饋在程深的意識深處。
血繭依然在有規律的隨著心髒跳動，而緩緩律動著，灰色的小蛇則老老實實的趴在了程深面前。
「成功了。」
程深臉上止不住的喜意。
如果他想，他隨時就可以將血繭和小蛇的意識融為一體。
恢復強盛。
甚至還會比之前的巔峰狀態更為強大。
而這也意味著，附靈戰士突破完美級的唯一弊端，已經被他徹底消除。
這時。
程深體表，一片片呈現金屬質感的蛇鱗已經徹底定型，不再頻繁隱現，而他那仿佛誕生了詭異活性的肌肉，也都開始收縮，凝結成岩石般的肌腱。
錚！
他手臂擺動間，鱗甲相擦，竟發出金鐵交錯的錚鳴聲音。
有一剎那程深都以為自己進化成了一尊鐵人！
「是吸收生命晶核獲得的特殊能力。」
程深一愣。
隨後想起。
附靈戰士的進化可不會帶來如此影響，這些覆蓋體表的鱗片，都是來自于生命晶核的附加效果。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
忽然。
耳邊傳來一陣輕響。
！
血繭表面，那布滿繁復花紋的深色外殼，突然崩開一道細密的裂痕。
這道裂痕迅速向兩端蔓延，轉眼間，就將血繭分為兩半。
嚓！
一聲比之前更響的聲音傳出。
那是一條幽紅、虛幻的縴細觸須，如同飄散的光帶，從血繭內部伸出，打破了碎裂的外壁。
「怎麼會……」
程深不禁皺起眉頭，眼見那觸須後的身影破殼而出，他神情莫名嚴肅起來。
「怎麼會誕生出這麼丑的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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