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才剛剛把指頭收回了三個，便見到了現場的一干人等露出了震驚甚至震恐的表情，便連季諾夫教授和泰阿都不例外，頓時便捂著肚子咯咯地笑了起來。
「開個玩笑，啊哈哈哈，我只是看現場的氣氛實在是太僵硬了，希望大家能稍微放輕松一點嘛。是的，那個躺在巨行星里的玩意，確實是諸君這個文明世代從未接觸過的巨型利維坦，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牲畜。只要干掉了它，這個星系馬上就會以你們難以想象的速度復復蘇的哦。」她拍了拍手︰「我今天雖然帶來了好消息，也帶來了壞消息，但歸根結底還是好消息。所以大家應該是輕松起來的。」
泰阿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暗道我這暴脾氣，要不是考慮到剛才連一回合都沒接到，這時候就該抄著家伙上了。
作為靈研會第三代中的第一雙花紅棍，以及「修羅」一以貫之的暴脾氣，她現在只能趕緊默念了幾遍《沖虛經》，這才把激蕩地的怒氣給壓了下去。
不過，必須要承認的是，就這麼一鬧騰，之前過于壓抑凝重的緊張感，頓時也便煙消雲散了。
這時候，小灰卻又道︰「當然咯哦，雖然不至于現在就開始倒計時，但它的蘇醒的可能性也確實是以小時為計算。少則不到一百個小時，多則不超過兩周。大家可以放松，但是不能太放松哦。」
所以你到底是要讓我們緊張還是不緊張啊？
不知道為什麼，在大家的眼中，啟明者那宛若神祇一般高尚莊嚴宏偉的神聖濾鏡，頓時也開始破碎了。
能開發出這種不著調的引導者，听起來也不太像是什麼正經人了。
艾森‧弗蘭奇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
就算是最樂觀的估計，有兩周時間。那也絕對來不及去尋第九艦隊的主力過來救援了。
可如果是新神州星區的警備艦隊的話，只有三十多條戰船，平均艦齡超過了五十歲，最大噸位的是兩條輕巡洋艦。
雖然齊先生確實有整頓艦隊的計劃，還直接拍板訂購了光翼船，但要形成戰斗力也還是需要時間的。
更重要的是，現在警備艦隊比較新銳的戰船和官兵都在此處了。現在，他們正在那邊的補給船上和巴贊準將的部下們聯歡呢。
塔米爾應該也是想到一起了，忍不住嘆了口氣︰「要是您能早點提醒就好了。」
小灰卻理所當然地道︰「至少我還給諸位爭取了好幾天時間，沒有真變成現場倒計時嘛。」
好吧，真要是現在就忽然有一頭星球般的巨獸從那個藍色氣態行星中跳出來，別的不說，至少在不急穿上正在開宴會的大家得當場嚇得猝死幾個。尤其是那些已經喝高了，或者有基礎病心跳略快的。
「我會把這頭殖星者的數據發給諸位的。至于怎麼作戰，怎麼說服那邊海軍和警備艦隊的人配合行動，便是你們的事了。」
宛若神女一樣的不明身份美少女向大家比了一個大拇指︰「看好們哦，加油！」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大家也沒空繼續抱怨了，必須要開始行動起來了。不過，在大家即將離開之前，小灰又像是剛想起來似的，補充道︰「小提示，那艘，嗯，叫光翼船的吧？那艘船真的很有意思哦。」
大家面面相覷，隨即露出了喜色。泰阿更是一巴掌拍在了艾森的背上。
于是，這次離開的時候，大家的步子輕快了許多。
小灰這才看向了還在捧著半瓶伏特加，正在盯著遠處的藍色巨行星沉默不語的季諾夫教授。這位矍鑠清瘦的美大叔，如果不是總是隨手攜帶著一瓶伏特加出來噸兩口，確實是真的有那麼一點點賢者的味道。
小灰甚至都沒有特意去看對方兩眼，只是哼著不成調的歌兒，在自己親手修好的那台終端面前一坐，還把兩條修長飽滿白皙的大長腿大大咧咧地架在了操作台上。
兩人就像在開始玩一場誰先說話誰就輸了的游戲，在長達一分鐘的時間里，都沒有說話。
當然，最終輸了的還是季諾夫教授，他把剩下半瓶伏特加噸完之後，用閑聊似的口氣開口道︰「我總覺得啊，那個星球里藏著的，應該不只是一個殖星者吧？」
小灰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哦？教授，您到底發現了什麼呢？」
「我不知道您是什麼時候強化了這枚探針，但從一個月之前，我從那邊收到的信號中，有一組數據的變化，非常接近我的某種構想。」他道。
小灰沉吟了一下︰「余連告訴我，您是空間物理方面的權威？」
在這里听到「余連」的名字，季諾夫教授卻並並沒有太過驚訝，應該是早有預料了。他只是笑道︰「空間物理學這個名字和概念都已經出現了五百多年了。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只想踏實地按照恆星之間既定的航道通行，總想著能把星辰之間的山河大海變成坦途。我們這一門雖然不太受待見，但也不算末學。從業的研究者還是不少的，我是不太明白，余將軍為什麼會對我這麼看重。」
「興許是把您當做一個幫他復原空間泡發生器的工具人？」小灰笑道。
「那我倒是挺感謝他的。很多理論物理學家都沉迷于自說自話的數學游戲而不可自拔，和這幫蘇卡不列在一起，怎麼能搞得好研究呢？偶爾接觸一下最新的成果，干點盜版的活兒，反而會讓我思路更清晰的。」季諾夫教授頓時便笑了起來，想要再拿伏特加，隨即意識到已經沒有了，只能捏著鼻子從餐桌上提起了一罐啤酒，蹙著眉抿了一口︰「這種發酸氣泡水也能算是酒嗎？年輕人真是沒有精神！」
他把啤酒罐揉成一團丟到了旁邊，這才道︰「我曾經參加過星門的研究團隊。」
小灰恍然點頭︰「听說現在在各大星門附近常駐的研究團體有好幾萬人呢。」
「光是在南天門，就有將近兩萬人。」季諾夫教授聳了聳肩︰「可我還是辭職回了學校。猴子拿著樹枝和樹葉在人類建造的萬神殿里比劃上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成長。還是先腳踏實地，讓自己就進化成人類再說吧。」
「您看，就是總有您這樣類型的人物誕生，就算是再墮落的時代，也總有生機勃勃的一面嘛。」小灰也笑了起來︰「當引導者真的很有趣。」
季諾夫教授微微頷首︰「感謝您的夸獎，讓我精神煥發了。不過，您依舊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您真是個直率的人啊！有些不好由我自己說的禁止事項，便順其自然最好了。」小灰再次將手指放到了嘴唇上︰「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是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做到的。等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我其實很期待他的表情的。當然了，到了關鍵的時候，我呢……」
季諾夫教授卻打斷了對方︰「軍務上的事情我一竅不通，您最好還是去和年輕人們商量。說起來，灰女士，我剛才就在想……嗯，有個問題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您說說看？」小灰已經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您之所以現在才告訴我們，不會是才算出來吧？」
「……」
「如果還是啟明者留下的試驗品，其變化規律應該是有自己更特殊，更高維的節奏，不是我這樣的碳基猴子可以簡單掌握的。噸噸噸……」
「那瓶伏特加您又是從哪里模出來的？」
「就算是對您來說，也會非常困難的吧噸噸噸……」
「您對還是不對，那頭殖星者總在那里。你錯還是不錯，更多的秘密也在那里。其他的可就不要多想了，我只是個機器人，也是要面子的嘛。」
新大陸，黎明星域DL141星系，正端坐在晨曦天使艦橋上的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殿下，捏著一杯冰蜜酒，掛著煌煌盛世一般端莊明艷的微笑，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在設計成穹頂半球形結構的舷窗之外，瓖嵌著無數斑駁光點的宇宙蒼穹，便像是沒有盡頭的深淵一般，包圍著他們這個渺小的世界。
可是，這來自浩渺蒼穹的無窮光影構成的無限威壓，都在接觸到那個端坐在艦橋最中央的人的時候，旋即煙消雲散。
在星界騎士團騎士長，瑞蘭夏爾女伯爵，吉婭菲爾‧拉穆特少將大步踏入艦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在女騎士的眼中，在這個深沉的宇宙中，她的主君便仿佛是唯一的光源了。
她大步接近了自己的主君，注視著對方那白皙的天鵝頸托著的，宛若神祇一般完美的側臉。
晨曦皇室盛產美人，這個龍王家族的成員，大多都擁有非人的美貌。他們兼備著崇高的神性之美和凜冽的魔性之美。可是，就算是在這個家族中，年輕的蘇琉卡王，也擁有著無出其右的眉毛。
這便是被稱為「天域之光」的美人啊！吉婭菲爾嘆了口氣，可惜長了個不正常的腦子。
「殿下，在看星星？」
「我從小就在看星星，都快看出審美疲勞了。」布倫希爾特沒好氣地橫了自己的閨蜜一眼，指著遠處的天空道︰「那里，吉莉，那個星球，你不覺得有點蹊蹺嗎？」
她說的是位于本星系第七行星軌道上的一顆巨大的藍色氣態巨行星。
當然，要講道理的是，在這個擁有十二個行星的正常壯年恆星中，有這麼一顆巨大的藍色巨行星不是挺合理的嗎？
相比起來，這顆星系里的三顆類地行星，還包括一顆自然宜居行星，不是更值得關注嗎？
……好吧，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一個星系上了星圖，便足夠讓第一個發現它的探險家功成名就了。可是，在這個不太正常的黎明星域，大家都已經快麻木了。
所以真不愧是叫黎明啊！為什麼最開始叫魔鬼迷宮呢？
「有什麼問題嗎？」吉婭菲爾看了看那邊的藍色巨行星，只覺得很是壯美︰「真美啊！就像是一枚剔透的藍寶石。」
布倫希爾特冷著臉瞪著自己的閨蜜︰「吉莉，你這個遲鈍的姑娘，到底是為什麼戴上第二顆將星的？又到底是怎麼成為騎士長的？」
「大約是因為我上個月終于升到到五環了吧。依然比殿下您高一環。」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我身邊的人都這麼不尊敬我呢？奧斯坦娜一直是那個德行我就懶得管了，結果你也變成這樣了。」
吉婭菲爾呵呵一笑。她其實甚至願意為自己的殿下去死，奧斯坦娜也是如此，但就是不說。正經人要是時時刻刻在嘴上掛著忠心，不會顯得太尬了嗎？
「所以，那個星球上到底有什麼問題呢？」吉婭菲爾問道︰「探測器已經搜索了許多次了。」
「不知道！」蘇琉卡王叉著腰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但這是身為王者的直覺！」
所以您就一點都不檢討一下我們為何不尊敬你嗎？吉婭菲爾在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接著道︰「那麼，我們在這里安置一個半永久的探測站？」
布倫希爾特點了點頭︰「去安排吧。」
反正這麼一個可以馬上殖民的穩固星系，總是需要人手考察的，也不能浪費了。
呃，就算是浪費也沒關系。堂堂的大選帝王，有這樣的資格。
「還有別的事嗎？」布倫希爾特又問道。
「後方的團結塞司令部來電，希望我們能在DL82、DL107和2的三個星系留駐足夠兵力。」
這三個星系都是黎明星域之中目前探明的最重要的交通節點星系，都有五條以上的重力井。讓艦隊在這些地方布防，便可以開始在星區中建立一個完備的軍事防御網絡，極限地壓縮了掠奪者艦隊騰挪閃躍的空間。
當然，也有可能不僅僅是為了掠奪者。
布倫希爾特冷笑了一聲︰「那條老……衛倫特王的建議吧？」
「不，這一次還有了索雷恩王的聯合署名。」
布倫希爾特沉默了幾秒鐘，接著嘆息了一聲︰「真是的……難道我是不要面子的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真的會發生一些事情，難道不是還有更聰明，更體面的做法嗎？」
「你指的是？」
「地球那邊可不都是傻子。」布倫希爾特伸手點了點頭星圖︰「可是，他們現在的艦隊主力，也是整個共同體一半以上的艦隊，都在我們旁邊。知道嗎？吉莉，這才是最體面的做法。」
是不是所有的上位者，都有這種講話說一半的毛病啊？吉婭菲爾眨巴了一下眼楮，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她道︰「聯盟駐扎銀河文明議會的摩恩大使，已經提出黎明星域非軍事區的提案了。殿下，我雖是武人，卻並不喜歡戰爭。宇宙很大，是可以讓大家和平共處的。」
布倫希爾特聳了聳肩，正想要說什麼，艦橋上的雷達官已經發來了即時情報︰「殿下，共同體第十三艦隊進入DL142星系，確定掠奪者剩余艦隊正在現場……埃羅人總旗艦，祖靈方舟號，方位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