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方

作者︰舌下生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第二天,播州守將郭李愛連續接到了兩條命令。御營將領王立之要他擋住後方追兵,太子殿下手書要他緊守城池不得外出。郭李愛立刻決定遵照朱慈 的命令行事。倘若要他出城拒敵的是李定國或者劉文秀,他或許還會猶豫下,但王立之,這是誰?御營的官可管不到我西營的兵頭上,還是借此機會給太子賣個順水人情比較香。于是播州官兵看到了讓他們瞠目結舌的一幕。一群看似丟盔卸甲卻精氣神飽滿,逃跑中還保持著整齊隊列的殘兵繞城而過,不久,一群甲堅兵利、更加精神飽滿的大兵們呼嘯而來,同樣以整齊的隊列繞城而過。雙方都不約而同的對播州官兵視而不見,那高昂起的面頰,讓播州官兵們感覺分外刺眼。

「皇帝老兒就是偏心,御營這幫小崽子,盔甲真是豪華!」

「都是些樣子貨,不過這行軍隊列還真是齊整。」

「沒上過戰場的雛兒,老子一個打他們三個。」

城牆上,感覺被無視了的老兵油子們議論紛紛,口氣中滿是不屑。郭李愛皺眉看著城下,心中疑惑重重。朱慈 不讓他出城攔敵,他自己腦補了理由。小太子心高氣傲、好勝心強,不願假手他人,他也樂得作壁上觀。可這逃跑的軍隊真的是叛軍敗軍?他從軍多年,也算老于軍旅,從未見過有打了敗仗的軍隊還能如此齊整的。再聯想到朱慈 和王立之的身份,郭李愛心中警鈴大震。

「得躲遠點啊……」郭李愛轉身離去,朱慈 叫他不出城,那他就不去惹人煩了,但今天的事情,還是要給蜀王報告的。

昆明,皇宮。接到幾騎快馬帶來的軍報,永歷皇帝坐不住了。馬吉翔、楊在、王維恭等人,都被急匆匆叫進了宮。

永歷一臉狠厲,咆哮道︰「王維恭,看看蜀王的軍報,看看你教的好兒子!看來朕平日里太過優容,你們一個個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你當朕殺不得你麼?!」

王維恭嚇得趴伏在地,他這幾天連門都不敢出,親信的家人被他一撥撥的往貴陽派,就想趕在沐國公到貴陽之前,趕緊安撫住自己那不省心的兒子。可這才幾天,信使恐怕還在半路吧,難道兒子這麼急不可耐,不等我回信就發動了?這要真把太子如何了,自己怕是九族難保。

他抖著手從王公公手中接過奏章,粗粗掃過一遍,更是嚇得亡魂大冒︰「陛下息怒,微臣確實不知犬子敢如此大膽啊。請陛下恩準,微臣這就帶兵去四川,不帶回這不孝子,臣就不回來!」

永歷冷笑道︰「你當然想不回來,正好帶著兵和你的好兒子、朕的好外甥一起逃命是麼?」

「臣萬不敢做此想,臣對陛下忠心天日可鑒,請陛下明察!」王維恭不斷叩頭,悲聲回道。

此時,王維讓戰戰兢兢開口道︰「陛下,臣以為此事尚不能下定論,殿下並無奏章呈報,僅以蜀王一面之詞,似乎……」

「陛下!」楊在一聲大喝,打斷了王維讓的話,「臣以為以蜀王之尊,定不會信口雌黃。且蜀王奏報和之前的信件完全相符,臣以為沒有懷疑的必要。」

永歷沉默不語。他倒是沒懷疑這亂局是他那膽大包天的兒子一手導演,但也忍不住奇怪王立之的舉動。王立之是他外甥,造反?這可不是後漢。大明的外戚早就被文官收拾的跟剪了爪子的貓兒一樣乖了,除了撈錢,再沒別的本事。可這亂局來的如此突兀,平息的又太過迅速,實在不能不讓人去細想其背後的秘密。默然半晌,永歷澀然道︰「首輔對此有何看法?」

馬吉翔自進殿之後,就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此刻听到永歷詢問,忍不住心中叫苦,「你問我有什麼看法,這不都是你那人小鬼大的兒子弄出來的事兒嗎?你自己教子無方,我能怎麼看?我他媽想回家閉著眼楮不看。」

可皇帝開口了,這時候也沒法講究沉默是金。老馬斟酌一下,咬咬牙覺得該站隊了,「陛下,老臣以為御營之亂既已平息,那當前最重要的就不再是窮究其始末了。貴陽的動靜定然瞞不住韃子的,貴州直面洪老賊,蜀王鎮守貴州,萬萬不可因此而分心了。」

永歷聞言一驚,他逃亡半生,滿洲兵鋒就是懸在他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直到聯合了西營,才算有了些安穩日子。現在他這個大明皇帝更是完全靠著李定國和劉文秀的支持才能坐穩,當下不再猶豫,言道︰「王立之煽動御營作亂,禍害地方,著蜀王一力擒拿,帶回昆明問罪。王維恭教子無方、管教不嚴,縱容逆子闖下大禍。削爵奪職,嗯,就只奪職吧,即日起閉門思過,無旨意不得外出。」頓了頓,又道︰「王維讓一並奪職。」

階下眾臣一時無聲,王維恭兄弟更是全身無力,軟倒在地。皇帝這是只給他們留了爵位,讓他們從此在家賦閑養老了。王維恭算是咎由自取,王維讓卻是感到無盡的委屈和憤懣,這事兒前後和他關系都不大,就幫著自己哥哥說了幾句話,便受了牽連,該找誰說理去。

永歷又對王公公說道︰「傳旨,前軍都督著魏豹暫領,後軍都督由王升暫領。」魏豹、王升都是明朝嫡系將領,比之只會爭權奪利的勛貴和有著反明歷史的西營,永歷對他們的忠心、能力都更要放心。永歷也算是借了王立之作亂的勢頭,一舉打破了大明自土木堡之變後勛貴掌軍的慣例,逐步授予武將更大的權力。

馬吉翔等人低頭不語,各自思量著此後朝堂上可能會出現的變化。打壓武人是大明文官的傳統藝能,哪怕到了如今這田地,文官們還是擺月兌不了兩百余年來形成的對武人天然的敵視。永歷朝廷在和西營合作之前,直屬的武力基本已被滿清摧毀殆盡,而西營雖然奉永歷為主,卻是保持了絕對的獨立性,永歷朝的文官也沒法對李定國等人指手畫腳。而今永歷將魏豹、王升擢升為五軍都督府都督,再加上他們本身又管著御營,那就是集統兵、調兵權柄于一身,永歷朝的兵部對武人們的約束可以說完全名存實亡了。

馬吉翔皺眉不語,楊在卻沒這麼多思緒,他還記著朱慈 交代的另一件事情。輕咳一聲,楊在開口道︰「陛下,王立之逃竄四川,殿下領著御營追擊也即將入川。待王賊得擒,是否請殿下前往川東一行?文督師和忠貞營那邊,朝廷很久沒有派大員前往宣慰了。」

永歷微微凝眉,朱慈 最近惹了太多事,讓他頗為頭痛,今日這事情還不知如何跟皇後透氣,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可。」

湖南,長沙,經略府。

自李定國「兩厥名王」之後就臨危受命,經略湖廣、廣東、廣西、雲南、貴州五省的洪承疇已經很老了,年輕時能騎馬提刀砍人的他,如今背已經佝僂,腿腳也不再靈便,兼之患有眼疾,視物也不再清晰。但他依然是滿清面對南明的定海神針,擋住了咄咄逼人的南明三王,撐到了南明內訌,撐到了孫可望舉家投降,給他的滿人主子拖到了奴役全華夏的前夕。

自從孫可望投降,向洪承疇全盤托出西營在貴州的防御部署之後,洪承疇就爆發了巨大的工作熱情。南明只剩下一口氣,他必須在李定國和劉文秀調整部署之前開始進攻。這幾十天,在他的嚴厲督促下,經略府的官僚們完成了一年的工作。滿清已經擬定了三路進攻的方略,所需物資也在從東南、從京師源源不斷的運送過來。最遲明年二月,待得糧草齊備,他就可以摧毀他曾為之奮戰十數年的大明,讓全華夏的百姓都和他一樣,變成滿人的奴隸。

「快了,就差一口氣了。」洪承疇昏坐在椅上喃喃自語。他的名聲已經臭不可聞,連他母親都羞于承認有他這個兒子。可他不在乎,只要他幫著滿洲大兵滅了南明,那全天下的漢人都成了奴才,到時候誰還比誰更高貴?此刻的洪承疇,支撐著他為滿清拼命的動力也就來自于此了。他做夢也想不到,到了後世,雖然他被奴酋弘歷列入了《貳臣傳》,但他卻搖身一變成了推動民族融合的賢人志士,每年還有不少被蒙蔽的人到他的住址去接受所謂傳統文化和愛國主義教育。

「老大人,有貴陽密報。」腳步匆匆,來人一臉喜色,顯是得了好消息。

洪承疇打起精神,就著燭光看起來。很快,他的疲態消失不見,渾濁的雙眼爆發出一陣精芒。「皇上洪福!」洪承疇一聲大喝,「偽明內訌不斷,天命果然在我大清!」

斟酌片刻,洪承疇斷然道︰「天賜良機,斷不可錯過。請固山額真洛托、濟席哈前來議事。」

片刻,兩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走進議事廳,對著洪承疇一拱手,便大喇喇的坐下了。洪承疇也不見怪,清初滿漢分割,滿人地位極高,能對他行禮,那已經是看在他漢奸資格夠老、官職夠大,且抬了旗的份上。洪承疇笑吟吟道︰「二位,有好消息。先看軍報,然後咱們議議,能否伺機拿下貴陽?」

洛托和濟席哈聞言精神一振。這倆貨並不識字,隨手便將軍報扔給了隨從,待隨從念完,濟席哈先沉不住氣了。

「經略,既然偽明自己作死,咱們要不趁機咬他們一口,這都對不起他們。李定國不在,貴陽又自己生了亂子,我看劉文秀也顧不上貴州防務,咱們也別管北路南路,先把貴州打下來再說。」

洛托也道︰「不錯,不可給偽明時間喘息。湖南不缺錢糧,兵馬隨時都能動。我們先動起來,打下貴州最好。就算打不下來,也能吸引夔東賊南下來援,到時候想來陝西、廣西那邊也能發動了,三路合圍,偽明必滅。」

洪承疇沉吟道︰「老夫請兩位過來,也是想打一打的。但如何打,打多大,還需從長計議。李定國、劉文秀尚在,西營實力尚存,而且老夫得知李定國並未如孫可望所言對其舊部大加貶斥,反而信任有加著意優撫。」

見兩個滿人臉上露出不耐的表情,洪承疇無奈道︰「老夫的計劃是由濟席哈將軍帥軍進擊貴州,以試探為主,一者看看孫可望所述貴州防務是否屬實,二者也看看西營戰心如何。若西營尚有戰力,則盡快退回來;若西營一觸即潰,那就一鼓作氣,拿下貴陽。」

洛托和濟席哈再次對視一眼,洛托輕輕點頭,濟席哈立時心中有數,起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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