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塵埃落定

作者︰雲繞半山腰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當晉王帶著一眾心月復來到皇宮前的時候,銀漢門已然被打開。

晉王心月復領著數名身著甲冑的禁衛軍將領,快步來到晉王面前,齊齊行禮,喝道︰

「見到殿下!」

晉王勒住戰馬,看著手下心月復,肅聲道︰

「宮中情況如何?」

「啟稟殿下,屬下以護駕之名入宮,得虎賁軍、射聲營、常從軍相助,已控制謹身殿。剩余禁衛軍不明就里,不敢輕舉妄動!」

夏國的謹身殿,和雲國養心殿功能差不多,都是皇帝不上朝之時,日常處理政務之地。

夏皇畢竟也都是七八十的人了,後宮自然是不怎麼回去的,所以這謹身殿,也便成了夏國皇宮之中,實際上的皇帝寢殿。拿下了這里,就意味著當今夏皇,也已經就落到了晉王的手里。

晉王抬頭朝皇宮之中望去,透過敞開的銀漢門,一眼便可以看到甬道兩旁,有禁衛軍將士們明火執仗,一片死寂無聲,整個皇城之中盡透著凌厲沉肅之意。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宮中卻沒有響起喊殺之聲,顯然是已經控制住了局勢。

禁衛軍駐守皇城,負責護衛帝駕。如此緊要位置,要的不是禁衛軍能打,而是听話!作為一支沒有自己思想的軍隊,在皇帝沒有明確下令之前,是絕對不能,也不敢有所動作的。

所以古往今來的歷朝歷代,像這種叛軍詐稱奉詔入宮控制皇帝,禁衛軍便茫然無措的情況,時常發生。

饒是晉王平日穩重,此時看著對自己毫無防備的皇城,心中也不由得生起得意狂喜之情。

逆風起勢,奪得大位,這番果決手段,也不比當初雲皇鏟除權臣之事,也差不了多少!

此時的晉王,身騎戰馬之上,臉上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朗聲喝道︰

「逆賊挾制聖駕,父皇必然受了驚嚇。本王欲入宮,親自侍奉陛下榻前!」

在場眾人都是晉王心月復,自然不需要用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開說明。此時說這話,更多的是已經在思考之後如何穩定國中局勢,乃至顧念這自己日後在史書之上的記載了。

眾人也很是配合,當即跪倒在道路兩旁,神色肅然,齊齊俯身一拜,叩首在地,喝聲道︰

「恭迎殿下入宮!」

此時這些人雖然未曾開口山呼萬歲,但行禮之時,儼然已經用上了叩拜君王的禮節。

晉王身騎戰馬之上,忽然轉過頭去,看向身旁跟著的道衍,沉聲道︰

「大師可要想清楚了,在這里就投效本王麾下,和過會兒到了謹身殿再下決定,那日後恩賞待遇可是不一樣的!」

道衍被幾名晉王身邊的護衛看護著,之前一直沒有機會逃離,所以隨著晉王的一眾心月復,跟來了這夏國皇宮之前。

此時听到晉王所言,道衍神色從容,未曾接話,只是口宣一聲佛號便低垂下眼眉。

此時的晉王,正是最為得意之時,滿心皆被激動狂喜之意填滿,自然不會朝別處想,只以為道衍這個時候還未曾看清局勢。

「入宮!」

晉王輕哼一聲,當即一夾馬月復,在眾將士的跪迎之下,領著一眾心月復,浩浩蕩蕩地朝皇宮之內而去。

自銀漢門而入,路途之上,盡是明火執仗的禁衛軍守衛兩側。晉王領著眾心月復,暢通無阻地來到了謹身殿前。

而此時,謹身殿殿門之前,唯有老太監四喜略有佝僂的身影,死死守候在這里,縱然直面殿前禁衛軍,也是一副寸步不讓的架勢。

老太監修為很高,起碼也是九階絕頂的高手,晉王此前心中一直有所忌憚。

但到了如今,在晉王看來,顯然已經不是一個老太監、一個絕頂高手,就能夠逆轉局勢的了!

宮中大半的禁衛軍倒戈相向,剩余兵馬茫然無措,整個謹身殿,都已被大軍圍困。老太監武功便是再高,難道還能扛著老爺子沖出來不成?

晉王毫不在意攔在殿前的老太監,翻身下馬,在身邊護衛高手的陪同之下,快步來到殿門之前,俯身拜倒在地,朗聲道︰

「皇城動亂,兒臣領兵平叛至此,憂心聖駕安危,特此求見父皇!」

宮變奪權,天然就有不正當性。若是再以子弒父,那晉王他便別想坐穩江山了。就算是老夏皇如今已經病重垂危,時日無多,那也不能死在今晚!

所以晉王此時的言行之間,依舊是極為恭敬,毫無逾矩之處。

話音落下,便听到謹身殿中,傳來夏皇那低沉嘶啞的聲音︰

「準!」

殿中老夏皇出言,原本守在殿門之前的老太監四喜也不再阻攔,微微後退一步,讓開了身形。

晉王瞥了一眼老太監,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他微微抬手,當即便有親信上前,幫著晉王月兌下外面罩著的甲冑,除下佩劍。又整了整衣冠,晉王方才抬腿朝謹身殿之中走去。

一進入謹身殿中,便是一股子濃厚的藥味撲鼻而來。藥味之間,還隱約夾雜著一股,老年人都有的老舊腐朽氣味。

晉王強忍心中激動之情,朝殿中龍椅之上望去,臉上笑容頓時一僵,呆愣在原地。

便見謹身殿中,老夏皇拖著病軀,強撐著坐在龍椅之上。

而在老夏皇身旁,此時本應該在回京路上的岐王,竟然出現夏皇的身旁,神情復雜地看著走入殿中的晉王,開口道︰

「三哥……」

晉王猛地回過神來,看著站在陛階上的岐王,不敢置信地道︰

「十九、你,你竟然已經回到了京城?」

岐王幽幽一嘆,道︰

「此前父皇急詔,命我暗中回京,前日剛到京中,便被直接帶入了皇宮,貼身侍奉父皇……」

听到這話,晉王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倒退兩步,震驚地看向龍椅之上幾乎已經不能坐直身軀的夏皇。

晉王再傻,此時也發覺了不對勁。

江城府距離金陵城遠隔數千里,便是命高手快馬加鞭,日夜不息,一來一去也得大半個月的路程。

岐王能夠及時出現在這里,那唯有一個解釋。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落入了夏皇的算計之中!

想到這里,晉王滿臉震驚之色,看著夏皇,咬牙道︰

「父皇,都是您的安排?」

老夏皇輕咳了幾聲,坐直了身子,深深地看著晉王,嘶啞道︰

「禮兒,你讓朕失望了……」

話音剛落,便听到謹身殿外,忽然響起一陣喊殺之聲。

「陛下有旨,禁衛軍听令!晉王謀逆叛亂,黨羽一概誅殺,勿放勿縱!」

「是!」

將士忽然應諾,高呼之聲響徹皇宮上空。

晉王倉皇地扭頭朝殿外看去,便見剛剛還對他俯首帖耳的禁衛軍,此時突然倒戈,拔刀殺向自己帶來的一眾心月復。

晉王真正能夠掌握的,不過就是幾百私兵。此時這些私兵,尚且還散亂在宮中各處,所以廝殺之聲響起不過片刻的功夫,便逐漸微弱起來,然後很快便徹底安靜下來。

此時的夏皇,在岐王的攙扶之下,很是勉強地站起身來,看著殿中面露慌張之色的晉王,沉聲道︰

「你起兵入皇城,朕不生氣,還高興于你今夜的果斷決然。你和雲國人勾結一起,朕也沒覺得有什麼,皇位之爭凶險無比,能夠借用的力量自然不能客氣。」

說到這里,夏皇眼中一厲,氣息微微粗喘,道︰

「朕失望于,你竟然這般輕易地,便選擇相信朕故意安排到你手下的那些將領!你但凡留個心眼,讓那些雲國人多查一查,也定然能夠查出點蛛絲馬跡來!」

夏皇顫抖著抬起手,指著身下的龍椅,咬牙道︰

「坐這個位置,耳朵里听到的,從來都是諂媚之言。每個臣子,都會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說,他會誓死效忠。但他們心中藏著的蠅頭苟利,就真的少嗎?這都看不清楚,你怎麼敢想坐這個位置的!」

此時的晉王,根本沒有听老夏皇的長篇大論,神情恍惚著,耳邊只仿佛傳來了手下心月復們死前絕望的喊聲。

他腳下一個踉蹌,猛地跌坐在地上,雙目微微閉起,顫聲道︰

「輸了,輸了……」

看到晉王這幅不成器的模樣,夏皇胸口猛地一堵,心中怒火壓抑不住,隨手自案桌之上抓起白玉鎮紙,奮力朝晉王擲去。

夏皇如今的身體,的確已經是油盡燈枯,渾身無力,全力扔出去的鎮紙根本沒有拋出多遠,便直接砸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白玉鎮紙碎裂,讓失神的晉王一驚,回過神來。

注意到此時渾身顫抖,氣息粗喘的夏皇,晉王慢慢抬起頭來,神色顯得有些猙獰,咬牙道︰

「呵呵,先放兒臣出府,又命禁衛軍假意效忠,最後再散布告您病重垂危的消息,暗中詔令十九歸京……」

「若非這般,兒臣又怎麼可能這般,將所有希望都放在那些禁衛軍將領身上,匆忙起兵?到了現在,您再來一句兒臣不成器?」

說到這里,晉王眼眶一紅,拳頭緊緊攥起,脖間青筋暴露,道︰

「還有,既然您知道雲國人在兒臣身邊,那為何,不幫一幫兒臣……兒臣、兒臣本來已經不想爭了!」

悔恨的淚水,垂落在地。

原本晉王,已經失去了奪嫡之意,就想守著王府,安生當他的王爺的。

是雲國道衍為了參與夏國奪嫡之爭,挑動朝政動蕩,這才用盡了手段,逼他出來重新奪嫡。

既然夏皇早就知道雲國人在他的身邊,為何不出手?為何還要放到出府?

這番話一出,便是夏皇,也是神情一滯,啞然以對。

放晉王出府,是為了制衡平衡岐王勢力。這個道理,縱然在場三人心里都很是清楚,卻也不好說出來。

沉默許久,夏皇方才開口道︰

「雲國人的事情,朕也是此前剛知道的。此前朕的人在你身邊看到了那個和尚,順著查了一下,朕也不知道你竟然已經早就和雲國人勾結到了一起……」

夏國國內,道教盛行,和尚可是少見,有名有姓的根本沒有幾個。繡衣使順著這個線索查一查,果然在道衍身邊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這才確定他是雲國之人。

若非那些假意投效晉王的禁衛軍將領,在晉王府書房之前注意到了道衍,夏皇只怕現在都不知道,雲國人膽子竟然大到這種地步,都敢插手奪嫡之事了!

晉王冷笑兩聲,又道︰

「原來如此啊,看來是兒臣錯怪父皇了!」

此時的晉王,看了看一旁神色復雜,默然無語的岐王,臉上忽然浮現一絲不甘之色,咬牙道︰

「事已至此,兒臣自知已無生路,只問一句。父皇您,為何這般看重十九?」

當初一眾皇子在晉王府之中抱怨岐王的話,晉王又何曾不是這般想的呢?

岐王的起勢,既不是依靠母妃家的勢力、人脈,也不是靠自己努力獲得朝中大臣們的認可,論能力秉性,更是一點也看不出人君的模樣,完全就是老夏皇全力捧出來的!

今夜之敗,更是老夏皇布局算計的,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如何能夠讓晉王甘心?

看著剛剛還志得意滿的晉王,此時頗顯狼狽之像,夏皇眉頭微微一皺,開口道︰

「你性子圓滑沉穩,年輕時行為處事,理政辦差,便跟個官場老油子一般,稍有惹禍之事,你便不願沾身。這固然,會讓朝中大臣們夸你處事周到,長袖善舞。但這樣沒有擔當的性子,若是成為君王,于國何益處?」

不說別的,就說當初,夏皇暗中授意晉王岐王二人前往西南邊軍,去敲打、處理盤踞軍中的西南將門。

岐王去干得罪人的事情,全力削弱西南將門。而晉王則唱起了紅臉,從中不斷斡旋,以施恩這些西南將門。

當然了,這可以說他是為了穩定西南邊軍,而用的恩威並施,剛柔並濟的手段。

但之後,岐王見西南將門縱兵屠戮百姓,便是寧願擔負擅調兵馬的罪責,也要借機屠盡了這些將門世家,為朝廷清理了這些盤踞在西南之地,吸朝廷血的螞蟥蟲。

反觀晉王,明明是與岐王一同前去辦差的,到了最後,卻能夠油滑地月兌身,讓岐王獨自一人承擔罪責。

「凌兒不如你們一眾兄弟,但就有一樣好,敢任事有擔當!沒有這一點,朕不敢將江山交給他!」

晉王又看了一眼岐王,忍不住對夏皇辯駁道︰

「大夏皇帝,只要敢任事就能做?當年的孝文仁皇帝,如何如何也當不上敢任事的評價,但也因仁慈寬厚,而賢明傳播,成為了一代明君!」

听到這話,老夏皇臉色一沉,幽幽道︰

「我國朝黨爭,便由孝文仁皇帝一朝始!」

作為夏國朝野傳頌的一代君王,孝文仁皇帝在道德秉性之上,的確堪稱歷代君王之最。

但好人,不代表就是好皇帝……

「而且,朕的繼承人,別的可以不管,但一定要敢任事!」老夏皇語氣堅定地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數道滿身血腥氣息的身影,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啟奏陛下,一應叛軍、晉王黨羽,皆已伏誅!各處宮門,已由各部禁衛軍分別掌握。」

「啟奏陛下,京中城防已皆有左軍將軍營接管!」

「啟奏陛下,羽林軍彈壓京師,已將趁機作亂之人,一應鎮壓!」

此時,老太監四喜亦是快步走入殿中,躬身一禮,道︰

「陛下,繡衣使的人馬盡數出動。楚王、魯王、齊王等親王,皆已被圈禁府中!」

老夏皇周身氣勢頓時冷冽,喝道︰

「諸皇子,勾結晉王,犯上作亂,大逆不道。念其從犯,只一應褫奪王號,幽禁府中,終身不得外出半步!」

此言一出,無論是一旁扶著夏皇的岐王,還是殿中癱坐著的晉王,皆是心中一驚。

「父皇,不需如此吧?」岐王忍不住道。

夏皇微微瞥了他一眼,沉聲道︰

「你的這些兄弟,爭了這麼多年的儲君之位,心已經野了,今後也不會安生的。朕今夜一同幫你收拾了,省的你日後落個謀害兄弟的名聲!」

岐王聞言,頓時閉嘴不言。

老夏皇皆是他考慮打算,這時候再多話,便太過不知好歹了!

晉王聞言,淒然一笑,道︰

「有沒有勾結,父皇比兒臣還清楚呢!」

說到底,楚王他們也只不過是想推晉王出來,和岐王好好爭一爭罷了。起兵造反,他們只怕還是不敢的。

說到這里,晉王抬頭看向岐王,語帶嘲諷地道︰

「看來陛下眼中,也就只要你這麼一個兒子了……」

悉心布局,連逼帶哄地讓自己造反,治罪的同時,順便將一眾親王治罪。合著在你老爺子的眼中,就岐王值得這般用心?

老夏皇听到這般氣話,竟然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看向晉王,沉聲道︰

「你們都是朕的兒子,但是凌兒,還是大夏下一任的皇帝……」

「今日你便可知道,為什麼朕的繼承人,一定是要敢任事的!」

說到這里,老夏皇微微推開岐王扶著自己的手,強撐著站直了身子,高聲喝道︰

「傳詔!」

「諸皇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朝中多有附翼之人。著令岐王主徹查此事,繡衣使听從調遣,不得有誤!」

「遵旨!」

一旁的老太監四喜,連忙應道。然後上前來到岐王身邊,躬身一禮,雙手舉起一份名單,奉到他的面前,道︰

「一應逆黨名單,繡衣使已整理完畢,請殿下過目!」

岐王下意識地接過名單,掃過一眼,心中便忍不住一跳,驚呼道︰

「父皇?」

名單之上,盡是朝中大員。若是真按照名單捉捕,只怕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朝堂大地震啊!

老夏皇此時似乎是有些吃力,瞞珊著坐回了龍椅之上,歇息了一會兒,方才繼續道︰

「若不如此清理,朝中黨爭如何結束?」

「朕可以幫你處理好你的那些兄弟,但這些百家出身,一心黨爭的朝中官員,若非是你親自動手鏟除的,朕死後,必然會再起波瀾的。去用血淋淋的殺戮,告訴世人,你岐王滿心厭惡這些,整天只知勾心斗角,琢磨黨爭的人!」

岐王聞言,想到自己此前在京城之中協理政務之時遇到的那些蠅頭苟利的腌事,又想起自己西南招討司衙門之中,百家弟子齊心協理,共克時艱的事情,心中頓時有所觸動。

只見他雙眼之中堅定決然之色一閃而過,當即俯身跪倒,朗聲喝道︰

「兒臣,遵旨!」

嗜殺,敢殺,雖然對皇帝的名聲來說並不好听。但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卻也並非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此時的晉王,定定地看著俯身接旨的岐王,心中忽然閃過一絲念頭。

若是換成自己,自己會選擇接下這道聖旨嗎?

或許,不會吧……

朝中黨爭的根源,其實是為百家理念之爭。若是想要徹底清理黨爭,便要清洗朝中百家出身的官員。

清洗掉近乎佔據朝中八成的文武官員,晉王只要一想,便是一陣心慌,根本不可能接下這道聖旨。

此時的夏皇,稍稍歇息了一會兒,再次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晉王,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不忍之色。

沉默一會兒之後,夏皇沉聲道︰

「將你手中,有關雲國暗探的所有消息交出來,你晉王府上下,朕可以不殺!」

繡衣使如今,也已經開始徹查金陵城中的雲國暗探,說不得晉王知道的,還不如夏皇呢。

這個時候說這些,無非就是夏皇心中尚念著那麼一絲父子恩情,想要找個借口,給晉王留個血脈而已。

晉王聞言,淒然一笑,變坐為跪,俯身一禮,顫聲道︰

「多謝陛下!」

不自稱兒臣,不口稱父皇,顯然便是依舊對夏皇用自己布局,眼睜睜看著自己步入死境的絕情而心有恨意。

但為了王府上下,此時的晉王,卻不得不俯首叩拜。

憤恨、不甘、慶幸、歡喜,個中復雜情緒,實在難以言表。

片刻之後,謹身殿中,便有繡衣使快步跑出,口中高喊道︰

「和尚,那個和尚死不得!」

此時,正在打掃戰場的一眾禁衛軍聞言,手下頓時一愣。

什麼叫,和尚死不得?

繡衣使快步跑來,看著一眾禁衛軍,當即喝道︰

「和尚,剛剛晉王黨羽之中的那個和尚呢?快找,那人是雲國密探,陛下有令,暫時死不得!」

一眾禁衛軍聞言,環顧著滿地的死尸,眼角頓時一抽。

剛剛明明是說,要盡數誅殺的啊……

皇帝下旨,這些話自然不能是說出口的,無非就是禁衛軍們自己心中抱怨兩句,然後低著頭,在滿地尸身之中翻找著,想要從中找到什麼和尚。

但尋了半天,將地上所有尸身都翻遍了,竟然也沒有找到一個和尚的尸體。

一名禁衛軍將領,對著一眾手下,有些遲疑地道︰

「你們剛剛,可曾遇到一和尚?」

一眾禁衛軍聞言,連連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看到。

只有一名禁衛軍開口道︰

「剛剛屬下,的確是看到人群之中有一留著光頭的和尚來著。但廝殺起來的時候,他一個晃身,便消失不見了啊……」

眾人聞言,臉色頓時流露出驚恐之色。

剛剛還在,但這個時候翻遍了尸體也沒有看到,這不就是說,有人跑掉了嗎?當今陛下此前,可是有令,勿放勿縱啊!

禁衛軍將領雙眼圓睜,又驚又怒,嘶聲力竭地喊道︰

「快,傳令宮中各部兵馬,把手各處宮門、殿門,一定要那和尚找出來!」

「是!」眾將士齊齊喝道。

片刻之後,謹身殿中,禁衛軍將領顫顫巍巍地稟報道︰

「啟稟陛下,臣等剛剛在殿外,未曾尋到什麼和尚……只怕、只怕,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暗中逃了!」

夏皇聞言,眉頭一皺,反問道︰

「逃了?」

「是……」禁衛軍將領硬著頭皮道。

夏皇愣住了一會兒,忽然失笑一聲,嘶啞著聲音道︰

「大軍封鎖宮門,竟然也能夠讓人逃了?那是不是他下次再用同樣的手段,就能夠暗中潛入皇宮中,來到朕的身邊,直接取走朕的項上人頭?」

此時夏皇的臉上,雖然帶著笑意,聲音也並不高大,但其中的冷冽之意,卻是讓跪倒在地的禁衛軍將領渾身顫顫發抖。

「請陛下恕罪!」

「好,晉王說的看來是真的!這雲國的探子,已經將觸手伸到了朝堂上下,宮廷內外,便連朕的禁衛軍中,也能安插人手!」夏皇咬牙道。

在夏皇看來,若非是禁衛軍中有雲國的人,道衍又如何能夠逃出去?

跪倒在地的禁衛軍將領聞言,心中頓時一慌,連忙開口道︰

「陛下,剛剛一共在殿外出手的,還有繡衣使!」

夏皇聞言,臉上一愣,咬牙道︰

「岐王,你這次辦差,順便將繡衣使之中清理一遍!朕倒要看看,雲國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將朝中上上下下盡皆滲透了!」

岐王聞言,沉聲道︰

「遵旨!」

而就在此時,夏國皇城正門處,易容過後的道衍與虛竹,憑借著手中的繡衣使腰牌,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皇宮之中。

今夜宮中動亂,此時便是駐守皇宮各處的禁衛軍們,也不可妄動。唯有繡衣使,因為要傳遞宮中內外情報消息,所以一路行來暢通無阻。

丹鳳門外,早有等候的人手接應。看到二人前來,連忙牽著馬車迎了上來。

「大師,一應人手皆已經撤出去了!」

「好,之後金陵城多有動蕩,我們也得撤!」

道衍進入馬車之中,隨手取下頭上的假發套,掀開車簾看著前方巍峨雄偉的夏國皇城,忽然輕嘆一聲,道︰

「今日一別,只怕下次來金陵城,得是隨著陛下大軍來此了……」

這次的道衍在金陵城,實在是太出風頭了!日後別說他了,估計就是隨便來幾個和尚,繡衣使那邊都得風聲鶴唳了。所以這金陵城,日後他是別想再來了!

虛竹聞言,眼楮眨動,心中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這金陵城太過危險了,道衍大師又喜弄險,日後不來了才好呢!——

讓時間,倒回到晉王起事的數日之前。

靜室之中,檀香冉冉升起,伴隨著陣陣木魚之聲,是道衍與虛竹的輕聲念經之聲。

道衍和虛竹二人,一個歷史上記載,受封國公後卻依舊不願還俗,退朝之後依舊身穿僧袍持戒,還得朱棣親自下令方才換回了俗家姓名。虛竹更不用說,從始至終都心心念念著,要當他的小和尚。

都是對佛法極為虔誠之人,此時便是身在他國,每日的功課經文,卻是一日都不曾落下。

可還未等他們二人做完功課,便听到靜室之外,忽然傳來劇孟急切之聲。

「大師,有急報!」

道衍猛地睜開雙眼,示意虛竹繼續做功課,自己則快步走出靜室。

自己的習慣,手下人不是不知道,若非當真緊急的情報,一般不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打攪。

劇孟一見道衍,當即開口道︰

「大師,繡衣使那邊傳來的情報,夏皇不知為何,似乎忽然注意到了大師您的蹤跡,直接安排了人手,在暗中嚴查著。」

听聞此言,道衍眉頭一皺,手中下意識地模索著手上把住的佛珠,沉聲道︰

「查我?」

夏國那邊,就算注意到雲國的暗探,按理說也應該是外圍那些動作最頻繁的暗探才是,絕對不該是直接就發現自己了啊!

除非,是晉王府那邊出了問題!

可是,晉王府上下,早就被粘桿處清理過了,繡衣使那邊更有鐘子濯盯著,要是會出問題,自己早就被發現了,又怎麼可能等到了今日?

所以,自己是最近幾日,無意之中露出了什麼破綻?

道衍沉吟許久,忽然他腦中精光一閃,便想到了前些時日在晉王府中,與自己踫過面的那幾名禁衛軍將領。

想到這里,道衍眼楮一眯,自言自語道︰

「難道那些人,是夏皇的人……」

劇孟在一旁,聞言頓時一愣,道︰

「什麼夏皇的人?」

道衍眼楮一動,沉聲道︰

「還記得幾天前我讓你查的那幾名禁衛軍將領嗎?再派人去好好查一查,這些人有問題!」

「是!」

------題外話------

晚上一看我沒更新,想到了最近起點本章說關閉了,還以為自己踫了什麼線,又被審核了呢。

結果上後台一看,就發現昨天的那一章,是復制在了後台,結果我直接關上了頁面,忘記點發送了……

然後昨天那一章,劇情剛好沒寫完,我今天就想著干脆寫完一起發,結果拖到了現在,實在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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