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私房

只是當江畋披星戴月回到了清奇園,又靜靜的叫開門戶回到了庭院中後;卻發現籠罩在一片靜謐與安寧中的听流小築,位于三層的寢室和書房,都亮著明滅不定的燈火。顯然是有人等候在其中了。

因此,江畋在心中流淌過一絲絲溫暖和撫慰。哪怕他是滿腦子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東西,但作為一個長期獨善其身之人,這種有人在家等候的感覺,實在是令人安心和輕松、舒適,而無從拒絕。

隨後,遣散了其他人的江畋就獨自一躍而起,踩踏著夜色風聲之中的樹影婆娑,向著听流小築飛身而去。直到即將接近小樓的那一刻,一身衣裙如雪、面無人色的初雨,如鬼魅般的驟然現身廊下。

然而她認出了江畋後,又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就悄無聲息的一閃而逝。然後,樓內就響起了細微的驚呼,還有細碎而短促掙扎的動靜;以及被拖曳而走的摩擦聲。幾息之後,緊閉的大門也被打開。

一身黑裙白兜和頭花,明顯有些倉促起身的凌亂,而渾然不覺大片春光顫顫的侍女舜卿;也捧著燈盞強忍著哈欠和困意,忙不迭的將江畋引了進去。同時口中輕聲道︰「娘子,正在樓上候著……」

而後,江畋就見到了在書房內等候到半夜的阿姐(蕙香)。只是因為夜深人靜的緣故,她面前雖擺著一副下到一半的凌亂棋盤殘局;但似乎實在是困倦難耐了,此刻正以臂支案著輕輕的打著盹兒。

只是她穿了一身居家意味的淡色萱草襦裙,不作簪釵而盡情長發如瀑披散,掩住了半邊的嬌顏和豐腴雪肩。而隨著輕巧的呼吸之間,那沉甸甸松月兌的碩果累累,也在大地的吸引下,顫顫的生張著。

直到被江畋攬抱在臂彎里的瞬間,她才驟然驚醒過來;卻又在眼神迷離的蒙昧之間,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一般,全身都松弛了下來。反手就攬住了江畋,而露出少見的小兒女態,廝磨蹭蹭起來。

然而,做出這副親昵舉動的下一刻,阿姐就曼妙眼眸圓睜的驟然醒來。然後,看清楚自己本能倒纏在男人身上的姿態,剎那間無暇玉面就蹭得染上了,一層嬌艷欲滴的血色。口中難免失措結舌道︰

「郎君……江郎……,妾身,妾身實在是失禮了。」

「蕙香,哪里失禮了?」江畋卻充滿溫情的微微一笑,按住了她想要松手掙月兌起身的動作︰「都是在自己家里,你我既然都不分彼此,又何須在乎這些末微小節呢?勞你久等了,也該好生休息。」

當然了,閨房之樂有很多種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內容。其中除了《漢書‧張敞傳》中的描眉之趣外,也包括了幫助自己的良人,在耳鬢廝磨間一點點的寬衣解帶,欣賞和調笑著彼此,最終安寢之故。

而江畋更多感觸到,她從最初飛眉和雲鬢的盛妝,那令人敬而遠之、仰慕不得的冷艷凜然氣質;變成如今素面潔雅,寬衣笈裙的溫婉典靜;舉手投足的眼波流轉中,具是傾訴不盡的嫵媚妍柔亦然。

感覺自從來清奇園過夜多了,阿姐身上的女人味也越發的明顯,就像是久釀馥郁的美酒醇厚沉香;將女人一直被壓抑和隱藏起來,本屬于這個年華正韶的美好與風情,給悄然無聲的盡情綻放出來。

待到彼此坦誠相見,自然一夜無話。唯有「雨打芭蕉聲聲慢,風過花叢步步姣」,正所謂「風又飄飄。雨又蕭蕭……綠了芭蕉,紅了海棠」,最後只剩下「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的細語萋萋。

秋陽高掛,透光如縷,鳥鳴瀝瀝聲中。眉眼之間具是慵懶和潤澤風情的阿姐(蕙香),也在溫暖緊貼的懷抱中慢慢的醒過來;卻又偷偷合上長睫,安心享受著心靈相印,不分彼此的獨處靜謐時光。

直到某種勃勃生機的異動,再度打斷了她的假寐,才忍不住開口轉移他顧道︰「郎君,妾身想在園子里添置些物件和人手;畢竟,阿雲目不能視,還要照看明翡;光一個舜卿似乎有些忙不過來。」

「這點事情,就由你自行做主和決定就好了。」同樣閉著眼楮享受溫存的江畋輕聲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我其實另有使命,並沒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可以放在這家宅中,只能拜托照看了。」

「其實郎君,妾身想說的是……」阿姐聞言沉默了片刻,又婉婉開口道︰「您是否該給阿雲和明翡一個房中的身份,至少可以提高一些日常的花銷用度和零用脂粉錢,就如舜卿一般也是好的……」

「這個啊!卻是我有些疏忽了。」江畋听了卻是有些自慚道︰「多謝蕙娘想得周全,那你盡管看著辦好了;相信以你的能耐,大可以盡量安排妥當的。若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至少我進項無虞。」

「也無需更多額外的進項了。」阿姐充滿熨帖的微微一笑道︰「當初郎君交給妾身的那些營生,日進都經營收益得當,已變現那幾大宗款項,也有不錯的孳息;這個家當,無需郎君更多的投入。」

「倒是郎君好心收在房內的明翡和阿雲,日常終歸有許多不便;再加園內的初雨和隨我來的娉婷。」然後她又繼續道︰「妾身覺得,最好還是要找些妥帖人來照看,乃至代勞一些繁瑣之事才好。」

「惠娘說得對。」江畋再度微微頷首道︰「只是我暗中牽涉到的干系,實在太過重大,再加上這後園不比前院,也有一些不便之物,所以選人最好還是慎之又慎,哪怕寧缺毋濫,也要防漸杜微。」

「妾身自然省的。」阿姐卻滿是期盼的揚起臻首道︰「所以,昔日府上的妾身都不打算喚來;直接從本宅阿耶哪兒,找一批世代用慣的家生子女;前院後園輪著用,最後還要郎君給掌掌眼才好。」

「對了,听說阿玖此番回來,除了上貢和錄入宗藩之外,還打算就此娶親了麼?」隨即江畋又想起另一件事,主動詢問道︰「卻不知道道政坊的府上,會有什麼安排,我也好準備相應的賀儀。」

「的確是在為他準備合適的良配門第。」阿姐體貼宛然的笑道︰「其實郎君何須什麼賀儀啊,倘若能夠到場,阿玖就已經很是歡喜了。對了,到時候保不準還要郎君,代為暗中品鑒對門一二。」

就這麼相互依偎著私房偶語,細說著種種家中瑣事和坊間見聞,一直交流到了日上三竿。阿姐才在重新變得精神起來的江畋面前,不堪忍受叫來外間等候的舜卿頂缸,而手腳酥軟的落荒而逃。

然而,江畋本以為在戰後得還的短暫休整期間,可以在自家的菜地里好好的模魚幾天;享受一下人倫之樂的放松。結果當天下午,抱著明翡一起曬太陽喝茶的江畋,就接到來自御史台的傳話。

卻是作為大唐最高權力中樞的政事堂方面,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和效率,批準了西京分部的監司所屬,獨立參與到對計相遇刺的相關調查之中。隨之而來是重傷昏迷的三司使劉瞻,終于醒來的消息。

于是當天傍晚件提案就得到許可,前去探訪這位遇刺重傷的當朝計相。而他如今居養的家宅就位于盛樂坊內,屬于一處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宅院。里外數重都被金吾衛的防闔、慊從嚴密看守著。

唯有得到特殊印信的人士,才可以在這些衛士的陪同(監視)下,入內探訪一二。從某種意義上說,江畋與這位掌握國之命脈的計相,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上一次還是在金墉城的內校場上。

同樣也遇到了身邊異類假冒衛士的反水刺殺,卻被江畋順手給收拾了的緣故。因此哪怕滿府上下都是氣氛悲嗆,而人人表情陰郁不振,但是對于江畋的到來,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重視和禮遇,

作為三司使劉瞻的兒子,一名長相寬厚富態的中年人;甚至主動現身呵斥退了,那些堅持要陪同當值衛士;而努力擠出一絲慘淡的笑容,獨自將江畋給引了進去;最終來到一處樸實無華偏院內。

「還請監司,獨自入內。」然而,他卻是突然在建築前停下了腳步,而對著江畋低聲道解釋道︰「這是大人回來之後,還在清醒之際的特地交代,說是倘若監司來了,就一定要專程相見的。」

隨即,在他親自叫喚並驅散了小院內,守候在內的姬妾和側近侍奉的婢女之後;滿肚子疑問的江畋,也得以抬步踏入了其中。而在輕紗搖曳的數重帷幕背後,撲面而來濃重的藥膏、血腥、腐臭味。

而形容消骨、憔悴如骨架的三司使劉瞻,赫然就迎面仰臥在一張巨大的床榻上;身上蓋著一床油光厚重的裘被,而四下床邊甚至還生著數具,令人有些窒熱的燻香暖爐。地上是裝著污血的銀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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