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沿著隧道一路前行，當光線終于于遠處出現之時，王璨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起曾經在課本上讀到的那句話。
他回頭看了看余啟明和林佳藝，想一想，此時這兩人其實正是接觸到《桃花源記》不久的年齡。
應是良久都沒有再出現危險了吧，王璨的心情也跟著不再似之前的那般沉重，林佳藝的那句話當然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蠻深的印象，不過仔細想一想，其實她應該是另有所指。
相不相信鬼魂真的存在，至少在南程村里，這個說法已經不需要再證實了。
只是他不理解的是，余啟明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渾渾噩噩地，像是完全喪失了斗志與接下來的希望。
當然，他也懶得管這些，林佳藝總比他靠譜，不是麼。
「要不是知道南程村具體是什麼情況，就看咱們走的這段路，其他人恐怕真的以為是進了桃花源了。」王璨仿佛自嘲一般地嘲諷道。
誰知，林佳藝對此卻沒有半分的嘲諷，甚至她的臉上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
「你說的沒錯啊，這里某種程度上講就是桃花源，只不過針對的對象不是我們而已。」她又開始了那種意有所指的語氣了。
應是已經和林佳藝交流的多了，這一次，王璨倒是沒有接著詢問下去，身後的余啟明眼神似乎有所異動，但明顯如今也不會有人在意他的想法了。
隧道中的距離比想象中的要長一些，雖然光線早早地就從遠處傳到了三人的眼楮里，但實際上，接下來的距離也足足耗費了三人將近十分鐘才終于走出去。
而離開了隧道，眼前的便已是與南程村截然不同的風景。
出口的四面山嵎依存，但簡單看過去，便能發現城市的氣息已然漸漸環繞了上來，鋼鐵般的城市與三人的距離明顯縮短了一大截，回頭望去，仿佛連南程村亦或者是其他的大部分的村落都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周圍已然不復那般人跡罕至的氣氛，距離出口不遠處的馬路上，都能看到有塵土飛揚過的痕跡。
那應是遠去的車子才剛剛經過才留下的。
不過讓王璨在意地倒不是這些。
隧道的出口並不是在山間，而是在一座橋洞之中，橋下的溪流中水早已經干涸了，年頭過去了太久，如今只剩下了額大片的鵝卵石，鵝卵石鋪成了小路，蔓延著將岔路延伸向了馬路旁。
而在岔路另一端，橋下卻並非是終點，反而是與兩條斑駁的鐵軌接壤。
王璨記得很清，在嵐山火葬場的不遠處，同樣有一條這樣的鐵路。
林佳藝看出了王璨的想法，她並沒有隱瞞，反而是直接給予了王璨更多的信息︰「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南程村與福東市市區的中間，這里已經被荒廢很久了，之前這地方是南程村以及附近的其他村子里的人用來出行的一個電車站。
那天晚上你應該和陳木柒他們也找到了一個火車站吧，別擔心，這個電車站並不是之前你們見過的那個。不過有一件事你猜的倒是沒錯，其實這里的鐵軌你們之前見過的那一條也接軌，只不過是通往不同的地方而已。
就順著咱們現在朝著的這個方向，用不了多久就能到福東市，當然，如果你向相反的方向搜尋的話，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發現兩條鐵軌相交的地點，甚至繼續往里走你都能找到嵐山火葬場。」
林佳藝說的輕松，可很快王璨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不對吧，我們那天晚上沿著鐵軌搜尋了很久，一直都沒有發現還有其他的岔路啊。」
林佳藝則笑著搖搖頭︰「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蘇醒的人可比當時多多了，而且你不是也听余啟明說了麼，我們來時的那個防空洞入口之前也並不存在，或者你可以找人去打听一下，這附近的山里的防空洞能通往的地方可沒有我們現在所在的地點。」
雖然已經有所猜測，可當林佳藝若無其事地說出來這些話的時候，王璨還是不免覺得驚悚。
倒是林佳藝對此毫不在意︰「放心吧，你都沒有必要關心這些事情，福東市這麼多的秘密，能說的上跟你相關的本就不多。
就算是危險也是會挑人的。」
別的不提，就單說林佳藝的這句話就足以讓王璨察覺到其已經發現了太多秘密，不過他也知道，就像是之前那樣，要是林佳藝不準備將其說出來，他不管用什麼方法也難以打听到相關的半個字。
王璨不禁覺得自己悲哀，他一個成年人，怎麼都覺得林佳藝這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比他還要精明老成呢。
「哎。」不自覺地嘆了口氣，這不，很快林佳藝就給出了下一步的建議。
「我們現在的這個地方已經月兌離南程村的包圍圈了，這條路雖然不是你來時的那條公路，你開的車一時半會也取不回來，不過這個位置去往福東市的車還是不少的，很輕松就能搭到順風車。
你應該還是要去找陳木柒他們吧，我建議你盡量快一點，現在已經五點了，太晚的話不知道他們又會遇上什麼。」
雖然很不爽林佳藝一直指揮，但王璨也明白對方說的其實沒錯，不過就在這時候，他卻突然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們兩個不回去市區？余啟明現在的狀態」
林佳藝回以微笑︰「不用擔心我們，我有你的電話號碼，有事隨時電話聯系。」
見林佳藝一副慢走不送的模樣，王璨終歸也是沒辦法多說什麼。
簡單的告別之後，很快他就來到了馬路邊，他好奇地朝著林佳藝的方向瞅，才發現她正帶著余啟明走向了與他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想要更進一步地看看二人的舉動，卻沒想到腳步才剛剛停下沒多久，剎車聲便已然停在了身前。
「哥們，問你一嘴，福東市怎麼走啊。」副駕駛的車窗搖下，露出里面那平平無奇的男性面孔。
王璨眉毛一挑，這麼快？這也太巧合了吧。
那該死的經歷已然讓他對所有的事都習慣性地產生懷疑。
不過考慮片刻之後，他還是說道︰「我也要回去福東市，能帶我一程麼？」
話音剛落，駕駛室的男子明顯露出了幾分驚喜，他爽快地打開了車門︰「那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怎麼走呢？」
不再猶豫，王璨就這樣坐到了副駕駛，車子緩緩開啟，王璨的聲音再度傳來︰「哥們，你是外地過來的？貴姓？」
「啊，這不家里有急事麼，就從楊陵市急忙過來了，半路才想起來不知道怎麼走。
免貴姓李，李回晟，叫我阿晟就行，我朋友都這麼稱呼我。」
李回晟？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看著手機上剛剛接到的短信，林佳藝的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抹笑容，王璨應該能夠安全回到福東市了，那剩下的就是她和余啟明之前的事情了。
走過崎嶇的小路，地面的鵝卵石硌得腳底生疼，好在如今已然是站在了平整的水泥地上上，才短暫地讓人能休息一下。
只是感受到身後余啟明的沉默，林佳藝又不禁嘆了口氣。
「你還沒緩過來麼？咱們後來穿過的那道鐵網，可是的的確確能夠觸踫到的，阿明，這可不像你，你怎麼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了。」終于，她忍不住地吐槽道。
畢竟話說到了點子上，余啟明也不是完全思維遲鈍之人，他的眼角終于浮現出幾許神韻，然而可悲的是，那也不過只是片刻而已。
「哎，這個樣子也不知道等你到了楊陵村會怎麼樣。」
林佳藝感嘆著，視線中，那冒著黑煙的綠皮火車便已然從遠處駛了過來。
她並沒有說謊，這座電車站的確很久之前就廢棄了，但那應該是現實中的情況，到了這個地方，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出現的。
「我們兩個是要坐這趟車去其他的地方麼？」這時，余啟明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忽而低聲問道。
話音落下，火車便已然在身邊停靠。
「上車吧，就一站地，很快就到了。」
林佳藝如此說著，當火車門打開，余啟明便也如此去做了。
只是，真正的旅途卻並非像是人想象的那般。
福東市本來就只是個小站而已，到了這郊區就更不會有再多的停靠時間，雙腳踏于車廂的地面之上，身後便已傳來車門關閉的聲響。
余啟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回過頭，車窗外的人兒正微笑地與他對視著。
「你怎麼沒上來？」余啟明可笑地問道，隔著厚重的車門，聲音無法傳到外面去。
當然，也可能是其他的聲音將其掩蓋了。
轟隆隆地，地面都跟著震動，是火車發車時才會傳來的聲響。
恐懼？不安？迷茫？情緒就這樣從心底涌了上來。
「喂，停下啊，還有人沒上車呢！」余啟明叫嚷著，依舊是那副可悲的模樣。
「鈴鈴鈴~」電話鈴聲響起，地下頭，他才發覺聲音的來源是在他的褲子兜里。
是一部嶄新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林佳藝的名字。
「接電話。」門外的人兒用手比著向余啟明如是指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