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亂臣賊子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作為三國中武力最不濟的南周,花錢買平安是既定國策。

每年南周都會給北遼和大唐進貢,美其名曰新年賀禮。

賀禮價值不菲,每次年胥都會親自審核禮單。

而賀禮送的人,就是兩國帝王。

赫連峰和李泌打開禮物一一看去。

一份壯陽藥……

你在譏諷朕不是男兒嗎?

年胥面色發紅。

他捫心自問,若是自己收到這等賀禮,怕也會氣炸。

韓壁說道︰「不止如此,那人還留了一張紙條,上面臣不知具體寫了些什麼。大概意思卻知曉……陛下听聞大唐皇帝雄風不振,于是便饋贈了壯陽藥……」

這是當著面抽李泌的耳光,奇恥大辱!

年胥深吸一口氣,「誰干的?」

韓壁說道︰「那人,死了。」

他緩緩看向了彭靖和方崇,「彭相可知曉?」

彭靖蹙眉,「你這話什麼意思?老夫也是初聞此事。」

韓壁冷笑,「初聞此事?新政開始以來,你等便頻頻出手,橫加阻撓。可新政得人心,陛下一力支持,于是有人便想了個法子……」

年胥面色沉郁。

「既然無法阻攔新政,那為何不另闢蹊徑?激怒大唐,大唐一旦出兵,你等便可據此彈劾,是新政引發的災禍。」

孫石開火了,「老夫想問問,在你等的眼中,大周呢?」

韓壁嗤笑道︰「在這等人的眼中,大周如何與他們何干?新政新政,壞了他們的好事,為此他們不惜把大周打爛了……寧可去做唐人的走狗!」

「韓壁!」彭靖眯眼,「誰給你的膽子當朝污蔑老夫,你這是想做權臣嗎?」

年胥默然,右手緊緊握著。

「污蔑?」韓壁上前一步,「準備賀禮的官員中,有一人前日自盡,據說是貪腐。你等以為買通了仵作,便能掩蓋此事?老夫身邊有好手,他一眼看去便說此人的頸骨斷了……」

「誰殺了他?」孫石抱著笏板說道︰「老夫看這便是殺人滅口!」

「查!」彭靖昂首,「若查出是老夫所為,老夫償命。若不是,陛下。」,他沖著年胥行禮,「還請陛下為臣做主。」

事兒,最終還是被甩到了年胥這里。

但他能如何?

呵斥?

沒證據,他敢呵斥彭靖就敢當朝乞骸骨,隨後反對新政的那些人會咆哮,整個汴京都會惶然不安。

所以,他能做的唯有︰「查!」

彭靖退了回去,一臉平靜。

稍後散去。

彭靖和方崇一起到了自己的值房。

「誰干的?」彭靖問道。

方崇搖頭,「老夫也不知。」

「應當知曉。」彭靖壓住怒火,「沒有宰輔的首肯,他們哪里敢做這等大事?否則雷霆一至,誰能護住他們?」

方崇有些不自在的道︰「此事,是下面一些人的手腳。」

「你……」彭靖額頭青筋暴起,「那是大唐啊!羞辱李泌便是羞辱大唐。你不知曉此舉會帶來什麼後果?」

方崇淡淡的道︰「陛下一意孤行,孫石等人野心勃勃,用心險惡……所謂新政,不過是想從我等的身上剝皮罷了。你可知外面多少人在不滿?若是置之不顧,那些人就會咆哮,會……造反!」

「他們手中無兵,造反?」彭靖忍著拍打案幾的沖動,「此次激怒了李泌,大軍壓境,你等就不怕大周亡國嗎?」

「彭相高看了大唐。」方崇微笑道︰「其一,南疆軍就那點人馬,他們敢于出兵,是因為最近南疆叛軍偃旗息鼓的緣故。

等雙方僵持時,咱們的人鼓動一番,南疆叛軍就會順勢而起。到了那時,南疆軍月復背受敵,此戰……大勝可期!

其次,大遼不會坐視大唐滅了大周,老夫敢打賭,當大周岌岌可危時,赫連峰會發狂,他知曉,一旦大唐少了大周這個敵人,隨後就能傾力北顧。

到了那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彭靖冷笑,「若是大唐不管不顧呢?」

方崇冷冷的道︰「那,咱們也不管不顧,大唐滅了大周,大遼滅了大唐!」

彭靖大怒,「大周滅國,我等有何好處?」

方崇陰冷的道︰「若是這個大周想吃我等的血肉,想奪取我等的好處,那麼,它還存在作甚?滅了,正好!」

啪!

值房里傳來了清脆的聲音。

方崇捂著臉,「你別忘了,咱們的身後是誰。孫石等人行新政,目的為何?就是要劫富濟貧。劫誰的富?我等!濟誰的貧?那些泥腿子!」

彭靖面色鐵青,「可即便如此,也不該用大周來做棋子!」

方崇冷笑,「若是新政繼續施行下去,只需數年,這個天下就要亂了。」

彭靖拍了一下案幾,「亂不了!」

「你何須自欺欺人!」方崇說道︰「大周的錢財掌握在誰的手中?他們!大周的田地掌握在誰的手中?他們!他們遍及整個大周,軍中,官場,他們的人無處不在。

當陛下想削他們的血肉去幫襯那些泥腿子時,老夫告訴你,他們將會揭竿而起,把這個大周掀翻。」

「他們就不顧生靈涂炭嗎?」彭靖面色慘白。

方崇笑的很輕松,「他們就想要生靈涂炭。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死去的都是泥腿子,都是支持新政的人。」

「大唐會滅了大周!」彭靖渾身無力,「大周內亂,他們只需踹一腳,大周就倒了。」

南周數百年來能頂住大唐的壓力,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內部沒有生出亂子。

「彭相可知他們在說些什麼?」方崇淡淡的道︰「他們說,若是這個大周不能護著他們的錢財田地,那麼,換個主子也好。」

「無恥!」彭靖怒吼。

他緩緩看向面無表情的方崇,「他們想干什麼?」

方崇說道︰「停止新政,流放孫石、韓壁等人。另外,還有人說,當斬殺孫石、韓壁等人,以為後來者戒!」

一個新政,因為涉及到了這些人的利益,于是政爭就演變成了你死我活的斗爭。

不死不休!

「出去!」彭靖指著房門。

方崇起身,「你仔細想清楚,此等事,一旦揭開,兩邊便是不死不休。到了那時……」

「出去!」

彭靖咬牙切齒的舉起茶杯。

方崇出去,轉身關門。

他看到彭靖趴在案幾上,渾身顫栗,痛苦的道︰

「這個大周啊!」

方崇眼角帶著笑意,冷峭的笑。

隨後,緩緩關上了房門。

吱呀……

室內陷入昏暗。

……

「確定就是他們干的,證據也有。」

不得不說,情人司的實力很強大。在年胥解除了對宰相們的監控禁令後,迅速找到了證據。

「死去的官員是被滅口,一人在他的身後……是個熟人,就這麼握著他的腦袋,用力一擰。」

「誰的指使?」年胥平靜的問道。

年儒低下頭,「只是個六品官。」

「朕……知道了。」

這聲音帶著無奈,更有蒼涼。

年儒忍不住抬頭,「陛下,此事和彭靖一伙月兌不開干系。」

「朕知曉了。」年胥擺擺手,「此事,就此了結。」

「陛下!」年儒低聲道︰「這是亂臣賊子啊!」

對于亂臣賊子,殺是第一選擇。

年胥有些無力,「朕能如何?拿下彭靖等人,流放或是殺。隨後民間為他們喊冤的呼聲甚囂塵上。朕若是不為他們平反,奏疏將會堵滿了皇宮。朕,想,卻不能!」

年儒跪下,哽咽道︰「主辱臣死,臣……萬死!」

「與你何干?」年胥苦笑道︰「當初太祖皇帝定下了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國策,年氏借此穩住了文官,再利用文官去壓制武人,如此,大周國勢這才漸漸穩固了下來。

可如今看來,這卻是一劑毒藥,傷人傷己。」

年儒眼中流露出了厲色,「陛下,情人司密諜隱匿之能當世無雙。臣請……監控宰輔!」

年胥有些意動。

「他們最近會格外警覺……小心。」

年儒低頭,「若是失敗,皆是臣的罪責。」

事敗,為了安撫那些人,年胥必須丟出一個有分量的臣子來背鍋。而年儒就很合適。

回到情人司,年儒叫來了沈重。

「老夫這里有一件要事,機密。」

沈重上次捉拿楊略事敗,事後是年儒護住他。

「統領吩咐,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去……」年儒盯著他,「彭靖等人最近會密議,盯著點。」

「這……」

前陣子只是監控宰輔,盯著宰輔,這事兒是從未有過的。

「此事,是老夫所為。」

年儒一句話就讓沈重明白了。

年儒都只能是炮灰,而他,連炮灰的資格都談不上。

「下官領命。」

第二日夜色來臨時,沈重就帶著兩個手下潛入了方崇家。

一路有驚無險的靠近了書房。

方崇和兩個官員正在談話,身邊坐著個五十余歲的男子。男子須發烏黑,皮膚白皙,神色從容。

「此次大唐出兵,輜重調運乃是重中之重,此等差事要想辦法拿到手。」方崇喝了一口茶水。

「方相的意思是……」一個官員想了想,「糧草在手,若是前方戰事妥當,糧草就該在半道上出些意外。」

另一個官員笑道︰「被賊人縱火,或是道路被破壞,無法前行。」

方崇含笑,「此事……」

那個男子突然發聲,「相公,有人。」

方崇看了外面一眼,「誰?」

男子上前,「鬼鬼祟祟的,多半是情人司的那些游魂。」

方崇問道︰「可能解決?」

男子微笑,「小事。」

男子叫做蒙漳,是方崇身邊好手。

「不要留活口。」方崇交代道。

「老夫知曉。」

方崇干咳一聲,兩個官員開始說話,說的有些雲山霧罩,似是而非。

蒙漳跪坐在那里,閉上眼,伸手,仿佛在感知空氣中的什麼。

外面,兩個密諜悄然靠近書房後方,側耳傾听。

「今日有人彈劾方相,緣由令人發笑。」

「哦!什麼緣由?」

沈重在另^_^房大門,他知曉,晚些彭靖會來。

彭靖會帶著誰來,這才是他想打探到了的消息。

一個身影晃晃悠悠的從書房里飄了出來,宛如一道青煙。

青煙一繞,就繞到了書房後。

沈重心中一震,尖嘯一聲。

兩個密諜瞬息就做出了應對,一人留下,一人飛掠而去。

蒙漳繞到了後方,留下的密諜悄無聲息的靠近,一掌拍去。

蒙漳反手一拳。

密諜擊中了他,但卻仿佛是在為他送行,那青煙飄的越發的快了。而那一拳就在密諜的腦門前一觸即退。

密諜悶哼一聲,緩緩跪了下去,身形顯露了出來,接著灰白色的腦漿從鼻孔中往外流淌。

另一個密諜剛沖出十余步,身後傳來了勁風。

他想閃避,身形閃動了幾下,剛想回頭,肩頭就挨了一掌。

蒙漳的身體倒飛回去。

這一系列動作快若閃電。

沈重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二人一前一後急速而去。

前方就是圍牆,出去後就有掩護的人手。

身後,蒙漳遙遙一拳。

噗!

沈重張嘴噴了一口血,落在了圍牆下。

兩個密諜接住了他。

「走!」沈重咬牙道︰「用弩弓!」

有人長嘯一聲。

接著,前方傳來了一聲巨響。

 !

一支粗壯的弩箭沖著半空中飛掠而來的蒙漳射去。

蒙漳的身形一滯,伸手,用力一拍。

呯!

宛如長槍般的弩箭被拍飛,但蒙漳的身形卻落了下去。

當他再度飛上牆頭時,已經失去了目標。

他回到了書房。

「如何?」方崇問道。

「死了兩個,另一人被老夫重傷而逃。對了,他們動用了弩弓!」

方崇看著外面,神色平靜。

「皇帝!」

……

「失敗了!」

年儒進宮請罪。

「兩個密諜身死,一人重傷。」

「沒有活口?」年胥問道。

「沒有。」

年胥松了一口氣。

他知曉,這是方崇的交代。

——咱們君臣你捅我一刀,我踹你一腳,但斗歸斗,不能破。

俗稱︰斗而不破!

年胥擺擺手,「去吧!」

既然君臣都知曉了對方的暗示,那麼,還有周旋的余地。

「陛下。」

年胥剛準備躺下歇息一會兒,年儒再度請見。

「何事?」

「南疆軍……全軍集結了。」

「這是要準備出擊了。」雖然知曉此戰不可避免,但當即將來臨時,年胥依舊有些緊張。

「召集群臣。 」

是夜,在汴京五品以上官員齊集宮中。

當群臣看到身著戎裝,腰間佩刀的皇帝時,不禁愕然。

「唐軍即將進攻,大周唯一的應對便是……以戰止戰!」年胥的開場白很熱血。

但群臣卻默然。

「陛下,臣願統軍御敵!」孫石毫不猶豫的出班。

年胥欣慰的頷首,「孫卿的忠心,朕盡知。不過,先前卻有人請戰,拳拳之心,朕不忍拒絕。」

是誰?

孫石回頭。

年胥淡淡的道︰「彭卿。」

彭靖身體一震,出班,「臣在。」

「方卿!」

「臣……在!」方崇出班。

「二位卿家能主動請纓,朕,不勝歡喜!」

可彭靖發誓,自己壓根就沒就此事發表過看法,更遑論什麼主動請纓。

那是大唐虎賁,大周那些賊配軍豈是他們的對手?

可他卻不能拒絕!

否則在亡國的威脅下,皇帝會撕破君臣和諧的臉,把此事的原委丟出來。

方崇同樣懵了,隨即清醒。

他們策劃了賀禮事件,導致大軍壓境。就在他們以為皇帝會咽下這口氣時……來,你二人領軍出征。勝了,那自然一切好說。

若是敗了……

彭靖和方崇相對一視。

心中苦澀。

「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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