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我輩一直在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此戰獲勝,張煥聲名大振,大伙兒都知曉,這位張相公離飛升長安的那一日不遠了。

張楚茂滿心歡喜的等著歡送這位老上官,至于節度使之職,老丈人楊松成早已說過,非他莫屬。

有人說他靠著女人上位,無恥。

張楚茂剛開始也倍感羞辱,第一次吃軟飯時,吃的很膈應,很難過。

第二次吃軟飯,他覺得……有些味道。

第三次吃軟飯……真香!

既然不用努力就能成功,那我為啥要努力?

你要說努力的人生才值得,對不起,咱只想享受。

就如同是皇子,出生後就注定一生富貴,衣食住行能讓普通人羨慕嫉妒恨,可他們卻習以為常。

按理張煥也應當知曉這個局勢,隨即應當對他釋放更多的善意,以及權利。

譬如說此戰的後續,是不是可以交給老夫來處置?

大功被你拿走了,足夠你飛升長安,那麼,剩下的功勞你留給老夫,咱們結個善緣,妥否?

張煥用自己的言行告訴他。

老夫以為,不妥!

他不問張楚茂,而是問了楊玄。

這有些活生生打臉的味道啊!

楊玄當然也知曉這個意思,但眾目睽睽之下,他總不能退縮吧!

連老丈人都站在張煥的側後方,沖著他挑眉。

小子!

別給張楚茂面子!

上!

老夫看好你!

楊玄想了想,「擊敗敵軍主力後,此次南征其實已經達成了目的。」

「還未曾兵臨汴京城下!」一個將領提出了質疑。

楊玄笑道︰「此次南征的目的何在?懲戒!懲戒只是其一。」

「為何?」張煥負手,神色輕松的問道。

此戰之後,以往禁錮在他身上的那些東西,仿佛都被掙月兌了。

「南周以往對大唐頗為畏懼和恭謹,從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們畏懼大唐無敵雄師南下,以至于還得派出質子。可自從北遼開始壓制北疆後,南周就意動了。」

李元登基,第一件事兒就是清洗。

首先清洗宮中,接著是軍中。

這對父子得位不正,擔心軍中有忠義之士反對,所以迫不及待的開始了大清洗。

裴九威震北疆,他的死代表著北疆的沒落。

而後北遼漸漸佔據了主動。

南周君臣一看,哎!大唐竟然……不行了?

那咱們要不也試試?

南疆異族叛亂的烽火就這麼被南周給點燃了。

大唐本想南征,但年胥沖著北方深情的召喚出了赫連峰。

北遼大軍枕戈待旦,一旦大唐敢南征,就傾國南下!

李元縮了。

從此,南周君臣的心氣就得到了一個提升。

大唐,也不過如此!

他們肆無忌憚的支持著南疆異族,不但支持糧食兵器,更是派出了教官操練叛軍。

「此次我大軍給了南周一擊重擊,年胥再多的豪情壯志,也只得憋著。南周不會再明晃晃的插手南疆叛亂,而後,南疆軍能得以從容清剿叛軍!」

這才是此戰的最大收獲!

而不是什麼懲戒!

李泌那條老狗本就無恥,被人譏諷也是活該!

張煥的眼中多了欣賞之色。

「此戰最大的收獲到手,若是再攻伐下去,其一,我軍孤軍深入南周,糧草不繼,隨時都有斷糧的風險。其二,在亡國的威脅之下,南周君臣會發狂般的召集勤王大軍,從下一步開始,我軍將會處處受到敵軍的襲擾。」

「殺了就是!」一個將領說道。

「殺不完。」楊玄說道︰「年氏在民間威望頗高,南周軍民維護正統的意志不可小覷。」

張煥點頭,「那麼,你以為下一步當如何?」

「以打促和!」

「說清楚些!」

「我軍兵臨永州城下,城中此刻惶然不安,下官以為無需攻打,以一部震懾即可,再以小股騎兵快速趕到穎水之前。」

「震懾汴京?」

「是。汴京震動,下官斷定,南周君臣會派出使者來試探,隨後咱們漫天要價,等著他們落地還錢!」

張煥笑道︰「你如何斷定南周君臣會派出使者來求和?」

楊玄說道︰「南周國中並不平靜。孫石等人在年胥的支持下發動新政,可反對者眾多,彭靖等人便是。此戰大敗,孫石等人定然會彈劾彭靖等人,朝局因此會亂上一陣子。」

張煥微微頷首。

「強敵當前,內部依舊爭斗不休,這樣的局面年胥不會坐視。可此刻他一旦出手打壓彭靖等人,就會引發更多的紛爭。所以,下官以為,他唯一的法子就是和談。等我軍撤退後,再慢慢收拾朝中的殘局。」

張煥回身看著眾人,「散了吧!」

石忠唐在走之前看了楊玄一眼,低聲道︰「此人眼光超絕,難怪相公對他頗為看好。」

等人都走後,張煥說道︰「隨老夫走走。」

二人就在永州城前緩緩而行,城頭有人建言,「要不用床駑給他們一下?」

是啊!

擊斃張煥或是楊狗,能打擊唐軍士氣。

有人指著跟在後面些的數十人。

「那些都是好手。」

張煥和楊玄緩緩踱步。

「老夫在南疆多年,麾下不說大將如繁星,可人才也不少。此次出征,沒有人知曉此戰的最大目的,而你,卻看出來了。」

什麼懲戒……對于張煥來說,這便是一次對南周的報復和震懾。

再特麼插手南疆叛亂之事,老夫就滅了南周!

「張相睿智。」

「可想來南疆?」張煥再度誘惑,「老夫一時間還走不了,能為你安排一番。」

「多謝張相。」

楊玄婉拒,「下官習慣了北疆的苦寒。」

張煥搖頭,算是徹底死心了,「北疆那邊面臨著北遼的威壓,殊為不易。以往老夫與黃春輝之間看似爭斗,這里面的道理你可知曉?」

「必須斗。」楊玄笑道︰「如此,大家才心安。」

「狡黠!」張煥指指他,也笑了,「大唐有個黃春輝就夠了,若是老夫在南疆也鋒芒畢露,有些人就會擔心武人。所以,北疆強橫,南疆就得蟄伏著。」

「這是制衡。」楊玄說道。

張煥冷著臉,「這話對陛下大不敬!」

楊玄嘿嘿一笑,「張相定然沒听到。」

「跋扈!」張煥板著臉,「听聞你帶了北疆美酒?回頭送幾壇過來。」

「張相這是索賄嗎?」楊玄也大著膽子和他開玩笑。

「就算是吧!」

張煥走過來,楊玄不知他要干什麼,就含笑不動。

張煥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夫老了,黃春輝也老了。老夫等人在時,令異族不敢窺探大唐。如今老夫等人要離去了,威懾異族的重擔就交到了你等的肩頭,重不重?」

「重!」楊玄想起了北疆。

「看看那邊!」張煥指著大唐方向,「從長安到南疆,這一路多少百姓,多少父母,多少孩子……他們耕種,他們行商,他們做工……他們安居樂業。可這些安居樂業從何而來?」

張煥拍拍自己的胸膛,目光炯炯的道︰「從我輩武人的武勇中來。武人持刀作甚?保家衛國!看護自己的家園!老夫老了,此後回去長安,以後這個天下便交給你等來看護。」

楊玄點頭。

這位被稱為史上最無用的南疆大佬,此刻才展露了自己的胸懷!

「老夫會在長安看著你等。當烽火傳到長安時,老夫會再度披甲。

若是大唐需要一個小卒子,老夫會主動請纓,沖殺在前。

若是你等無用,大唐需要一員統帥,老夫會主動請纓,帶著兒郎們再度為大唐廝殺。

馬革裹尸,死不旋踵!」

這才是真正的張煥嗎?

楊玄猛地驚醒。

是了,若張煥是個蠅營狗苟的小人,當初武皇也不會把南疆交給他。

歲月和打壓並未抹掉他身上的稜角,只是被隱藏了起來。

和他相比,張楚茂就是一頭豕!

看著張煥遠去,楊玄點頭道︰「我輩一直在!」

張煥走的很從容,很愜意。

他甚至還左顧右看,就像是個第一次進城的老農。

看看城頭,笑吟吟的說些什麼。

看看那些俘虜,指指點點。

身後的心月復問道︰「小人冒昧,相公從未如此看重過誰,那楊玄值當?」

「當然值當!」張煥背著手,腰桿微微彎曲,干咳一聲,「將才我大唐不缺,哪怕是張楚茂也有這個才干。可帥才呢?」

「何為帥才?眼光第一!」張煥嘆道︰「先前眾人說的沸沸揚揚的,大多都想順勢進擊。可此戰還需要進擊嗎?不需要!

楊玄看到了這一點。

帥才,就是要從軍中看到長安,看到汴京,看到寧興……要看到軍隊,也得看到賦稅的多少,看到朝中政爭,看到帝王的姿態……所謂帥才,便是能看到這些,隨後加以利用。」

心月復沉默了許久,「難怪此人在北疆能飛黃騰達。」

「雖說和黃春輝一南一北,為了避過帝王猜忌,不得不相互攻訐。

不過老夫深信黃春輝的眼光。

楊玄此子年紀輕輕就立下不少功勞,看似北疆又多了個將才。換做是老夫,定然要壓他幾年,以免年輕人得意。

等他心平氣和了,再提拔重用。

這個道理黃春輝不會不知道,可老夫卻看到楊玄一路做到了陳州刺史,此次更是領北疆軍來援……

黃春輝這是明晃晃的告訴老夫,哎!張老狗,老夫麾下有個帥才,羨慕不?」

張煥看著北方。

「老狗,老夫,羨慕了!」

……

「敗了!」

「是!」

楊略坐下,嘆道︰「張煥不是庸才,此戰我知曉能勝,可沒想到勝的如此快。」

打探消息的侍衛說道︰「此戰郎君也來了。」

「哦!」楊略心中一喜,「如何?」

「如今,南周軍中盡皆咒罵楊狗。」

「哈哈哈哈!」楊略大笑,暢快之極。

杏樹村距離汴京不算遠,楊略爬上了村子邊的山上,看著汴京,說道︰「去打探消息,看看能否與郎君見個面。」

……

消息已經送到了宮中。

「敗了?」

年胥不敢置信的問道。

謝引弓低下頭,「是。」

年胥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張口就吐出一口血。

「陛下!」

一個內侍驚呼。

「住口!」

謝引弓喝住了此人,吩咐道︰「看住殿內的人,誰亂跑,殺了!」

年胥看了一眼那口血,抬頭,「怒急攻心,朕無事。」

「陛下,孫相和韓相求見。」

不等年胥開口,謝引弓就找了一塊布巾,把那片血跡擦干淨。

年胥拿出手巾,擦了一番嘴角,謝引弓又令人弄了熱水來,給他喝了幾口。

「讓他們進來。」

孫石和韓壁進來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

韓壁進來就咆哮,「彭靖、方崇無能,以至于慘敗。永州再無能阻攔唐軍的人馬,臣擔心明日早上起來,就听到唐軍兵臨城下的消息!」

孫石嘆息,「陛下,彭靖二人已經到了宮外。」

該出手了啊!

干掉舊黨的兩個頭目,新政施行的阻力會少許多。

機不可失啊!陛下!

年胥干咳一聲,伸手在唇上抹了一下,「此刻,要緊的是商討如何御敵,而不是清算!」

孫石一怔,卻尋不到反駁的借口。

韓壁不滿的道︰「陛下,賞罰分明才能激揚士氣!」

「讓他們來。」

年胥仿佛沒听到這話。

彭靖二人進了殿內,隨即請罪。

「朕相信你二人此戰必然殫思竭慮。」

「陛下!」彭靖抬頭,眼眶都紅了。

「罪責暫且擱下,事後再說,諸卿,唐軍將兵臨汴京,如之奈何?」

孫石說道︰「臣願領軍護衛汴京。」

韓壁自然不會缺席這等事兒,「臣願領軍出擊!」

彭靖抬頭,「陛下,臣舉薦一人。」

他和方崇兵敗,再厚的臉皮也沒法繼續指揮後續防御戰。

「誰?」

「雷琦!」

年胥一怔,「朕記得當初你等說雷琦不堪大用……為何如今再度舉薦此人?」

方崇看了彭靖一眼,有些不解。

彭靖說道︰「臣後來才知曉,雷琦當初的應對並無差錯。」

「那他為何敗了?」年胥覺得彭靖是老糊涂了。

看看韓壁,此人都在獰笑了,就等著彭靖再說幾句糊涂話,就彈劾此人。

彭靖開口。

「雷琦諸多應對,皆被黃州知州錢南阻止。」

文官壓制武人,何況還是個帶著異族血統的武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可這是國戰啊!

一股子怒火涌上心頭,年胥覺得胸口有東西在涌動。

孫石罵道︰「此人該死!」

但皇帝不殺士大夫,大伙兒放心,蟄伏一陣子,我錢南依舊是一條好漢。

皇帝淡淡的道︰「此言,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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