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覲見

天穹之上籠罩著灰蒙蒙的霧氣,硫磺的氣息充盈在燥熱的風中。

在天穹的盡頭,不斷有無數的閃光墜落,那些飽蘸著地獄沉澱的鐵片從空中落下,像是流星那樣。

雨水永無休止,墜入了遍布裂痕的荒原。

正如同東夏所防御的無盡之海那樣,這里是俄聯之外囊括了無數邊境的深度顯現——鐵雨荒原。

曾經一望無盡,足以讓機械邊境自由漫游的無垠大地,如今已經被漆黑的焦痕和血色所染紅。

當諸界防御陣線擴展,將深度區整整三十個深度都籠罩在內之後,這一片無盡的荒原,也隨之擴張到了深度之下。

化為了戰場。

數之不盡的大群,凝固者,地獄生物,乃至統治者們的行宮降臨于此,帶來了戰爭、毀滅,乃至最微不足道的廝殺。

最危險的時候,甚至被突破了第四層防御,觸踫現境的邊緣。

而在逆轉的時候,浩蕩的洪流再度將地獄的海潮推平,將來自深淵的一切再度推回了深淵之中。

仿佛永無休止的戰爭就在這里。

在無盡之海,在籠罩美洲邊境的霧之國,在中東的地火領域,在羅馬無窮幽深的大地之下無窮地穴之中,也在天竺的迷宮里,埃及的穹空領域……

這才是真正的諸界之戰。

現境和地獄的,人類和深淵之間的斗爭。

而就在今天,就在今日,一切風波都詭異的休止。就在所有人不安的戒備和警惕中,來自地獄的無數大群和軍團退回了自己的堡壘和宮闕之中。

風平浪靜。

一直到,現境的大門開啟的那一瞬。

深淵如潮涌動著,無數眼眸投向了那一行降臨在荒原之上的身影。

還有那個在羅素的推動下,輪椅上,位于隊列最前方的老人……

他低垂著頭顱,手握著曾經的契約。

睡意昏沉。

向著地獄的最深處,那一片籠罩著永恆雷光的領域一步步靠近。

「許多年不見如此壯觀的場景了啊。」

邊境防御陣線的前方,白發的羽蛇抽著雪茄,輕聲說︰「只是到來,就令諸王禮敬,令深淵也打開通途……哪怕是譜系之主,也只能淪為陪襯啊。」

在他身旁,玄鳥頷首︰「區區一百余年,就能奠定如此偉業和功績,如此的存在,如何不讓人崇敬呢?」

羽蛇微微啞然,失笑︰「我以為東夏人會說彼可取而代之呢。」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總要分時候的。」

玄鳥淡然回答︰「世道不平,不妨做一手亂臣賊子,賭上七尺之身,取宇內不世之功。可倘若天下安定的話,何必徒勞為一己野心,攪擾泰平呢?」

他想了一下,終究是輕嘆︰

「現在的世界很好。」

「是啊。」羽蛇感慨。

哪怕是譜系之主,在見證這樣的場景時,也會感慨理想國昔日之輝煌,天文會今時之雄壯。

就算再如何豁達,可誰還能不羨慕一下呢?

野心家不會拒絕權力,升華者不會拒絕奇跡,而誰又能抵抗的了掌控天下的誘惑?

不論是羽蛇、玄鳥,還是他們身旁自始至終沉默著,不發一語的俄聯大教宗,此刻都沒有掩飾自己的感慨。

這麼多年了,大家都這麼熟了,不必遮遮掩掩,要酸一起酸。

能夠成為譜系之主,他們經歷了無數的磨難,奠定了數之不盡的奇跡,他們的創舉和他們的能力與才華,全景共睹,這一份才能毫無虛假。

——可為何奠定如此不世功業的人,不能是我呢?

不過,酸歸酸,也就僅僅只會酸一下而已。

誠然,天下太平,無英雄用武之處,最是悲涼。倘若不是時局紛亂、朝不保夕的話,何必有英雄這種東西從血和淚中誕生呢?

天文會倘若坍塌,就算有機會再創不世功業,付出諾大犧牲,失去了諸多袍澤和同伴之後,得到的勝利又還有什麼意義?

就這樣,在現境和地獄的注視之下,那一行隊列緩緩向前。

終于來到了邊境的最前方,深淵的界限。

在邊界的一頭,站著三位譜系之主,而在另一頭,重重黑暗里,數個龐大的輪廓緩緩浮現,靜靜的等待。

輪椅來到了邊界的前方。

那個昏昏欲睡的老人仿佛醒來了一樣,抬起頭,看向了身後的送別者們︰「有勞各位了。」

沒有人說話,只是沉默的頷首,致以敬佩和祝福。

「工作又要開始了啊。」

就那樣,馬庫斯輕嘆著,枯瘦的雙臂抬起,奮力推動著輪椅,跨域過了那一條邊緣,走入地獄之中。

在黑暗里,宛如巨大羊顱一般的骷髏面孔緩緩浮現,眼洞中燃燒著蒼白的火焰。

辨認著眼前的男人。

「馬庫斯先生,久等多時了。」來自雷霆之海的使者開口說道,「吾主宮闕之門已為您敞開。」

「那就麻煩來推我一把吧。」

馬庫斯笑了笑,拍了拍輪椅︰「走不動了。」

「分內之責。」

羊首使者伸出干枯的爪子,接替了羅素的工作,推著他,向著地獄伸出走去。

在他身後,黑暗中的龐大輪廓也隨之運動,腳步踏下時巨響如山崩。

就這樣,漸漸遠去。

就好像為他準備了專用的馳道那樣,僅僅是短暫的時間,黑暗中無窮的景象變動,越過了荒山、赤紅的河水,詭異的迷城和無數地獄的顯像。

他們來到了無窮盡的陰雲之下,雷霆自天穹之上盤繞著,像是數之不盡的羽翼那樣招展,游曳,照亮了他們面前的巍巍城闕。

以及那一扇高聳入雲的狹長門扉。

在城牆之上巨人們的戍衛之下,無數目光俯瞰而來。

他們已然深入了地獄,來到了統治者的御駕之前。

一路所見的便是森嚴肅穆的景象,空曠的宮闕之中毫無雜響,渺小的輪椅和使者在巨人們所打造的建築面前,像是塵埃一般微不足道。

使者恭謹的推著輪椅向前,一直到無窮玉階之下,那一座重重雷光閃耀的宮闕之前。

「在下,就送您到這里。」

羊首使者撫胸告退︰「吾王在殿內等候。」

如此,悄無聲息的退去。

留下那通向黑暗頂峰的白玉台階,還有輪椅上的老人。

馬庫斯緩緩的抬頭,一直到仰頭到了極限,再度看到了曾經記憶中的那一座宮殿。

一別經年之後,依舊是如此的威嚴和殘酷。

從來不予任何弱者以憐憫,而是強者去決定一切的意義和存在的方式。

雷霆之海的大君御座,世間至強的架前。

弱者無以覲見那一份龐大的威嚴,甚至就連靠近都是自己的罪孽。

而現在,他需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去跨越這一段最後的旅程了。

可再想了一下之後,馬庫斯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選擇了放棄。

「……走不上去了。」他無奈的問,「就不能來個人扶一下?」

寂靜。

許久的寂靜,無人回應。

直到最後,像是有人在無奈嘆息一樣,伸出手。

雷雲之上,龐大的陰影和輪廓迅速的浮現,化為了一只仿佛要撕裂整個地獄的巨手,伸出,輕柔的捏住了輪椅和上面的老人,將他托起,跨越了漫長的險阻和艱難之後,送到了宮殿的門口。

一步登天。

現在,為了讓他方便,就連門檻都給他拆掉了。

任由他從容的推著輪椅,長驅直入。

然後,便看到了殿堂之中,重重帷幕之下,那個蹲坐在華麗矮桌盡頭,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的身影。

那是純粹以毀滅和破壞,純粹以自我的力量而言,深淵中當之無愧的最強!

無數人予以認可,無數人予以敬畏和臣服的存在。

雷霆之海的永世霸主,統治者中的統治者,王中之王。

——雷霆大君!

並非像是其他巨人那樣具備著龐大的軀殼和身高,甚至當他坐在這專門為來客所準備的矮桌旁邊時,身體的高度不足兩米,甚至不如侏儒巨人之中的新生兒。

不論是誰來看,那都是以為一位俊朗而硬派的男子。

赤果著半身,雙臂和胸膛之上銘刻著古老的圖騰。

絡腮胡修理的無比整齊,短發如針。

雙眸像是黃金鑄就,閃耀而威嚴。

「這難道是專門為我而準備的嗎?」

馬庫斯環顧著四周那些現境規格大小的陳設,忍不住失笑︰「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大君。」

就仿佛閑極無聊一樣,大君抬起手,隨意的揀選著那些來自現境的瓜果,丟進自己的嘴里︰「我本來想故意給你難堪的。」

「我知道。」

馬庫斯頷首︰「覲見大君的必要之禮,我也曾經經歷過。不過,這一次又何必幫我呢?」

「因為你老了啊,馬庫斯。」

大君端詳著眼前的垂垂老矣的‘老朋友’,那神情不知是感慨還是憐憫︰「瞧啊,如此短暫的時光不見,你的軀殼已經變得如此衰敗,遲暮又可憐,如同融化在時光中的鐵。

盡管如此,可唯獨你的靈魂,卻依舊如此的美麗,令人心醉……」

「哈哈,心醉?我可不那麼覺得啊。」

馬庫斯的嘴角微微勾起,「或許是你們的口味怪呢,大君。」

「對于地獄而言,難道還有勝過如此靈魂的珍寶麼?」

大君搖頭,耐心十足的告訴他︰「我的許諾依舊不會變,馬庫斯,倘若你能來我的麾下,我許你統治者之位。

當你在我的殿堂之中,體會這一份永恆的地獄之樂,你便會明白你所鐘愛的一切有多麼的短暫和脆弱。」

馬庫斯微微頷首︰「真讓人心動。」

「但是你要拒絕,對吧?」大君無所謂的搖頭︰「我不介意你拒絕或者發怒,但是你可以考慮一下。」

「還是算了吧,陛下。」

馬庫斯搖頭,不顧兩側統治者們的惡毒視線,微笑著回答︰「我的夢很美,你們給我的,比不上它。」

死寂,短暫的死寂之中,矮桌盡頭蹲坐的大君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整個雷霆之海都回蕩著驚天動地的雷鳴。

宛如來自大君的笑聲一般,恐怖的轟鳴回響。

蹂躪著一切耳膜。

「我們兩邊究竟誰才是地獄啊,馬庫斯?」大君大笑著,前俯後仰,「我們兩邊,究竟誰才是瘋狂的那一邊?」

「倘若沒有足夠的瘋狂,何來對抗地獄的決心呢。」馬庫斯平靜回答。

「那邊瘋狂吧,保留你的矜持和自傲,去愛你所愛的東西,馬庫斯,唯獨你具備我所允諾的特權,如此才稱得上是我所認可的靈魂。」

大君頷首,不再試圖挽留這不屬于自己的瑰寶,而是昂首問道︰「那麼,馬庫斯,你作為我的敵人的使者,所為何來?」

「舊世界的殘骸。」

馬庫斯直白的回答︰

「大君,今日我要拿回蓋亞的碎片。」

不好意思,今天原本應該早點更新的。但是為了取材,終于點開了一人之下……實在是太他媽的好看了,完全停不下來!停!不!下!來!強烈安利啊!除我之外還有沒看過的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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