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零一章 雷與海

起初,是一點若有若無的微光。

緊接著,黑暗里,那一點微光輕輕一跳,仿佛舒展身軀一般,綿延一線。再然後,那一線輕柔舞動的光彩便驟然向著上下招展開來。

伴隨著暴虐的龍吟。

在天地鳴動的震顫之中,無以計數的岩窟、地縫中噴涌出的,便是無盡的電光。

就這樣,隨著槐詩跨過了漫漫長路,向著太陽船呼嘯而來,又掠過了太陽船之後,再度膨脹,延伸出數之不盡的枝杈,向著牧潮之主鋪天蓋地的卷出!

即便是黑暗升起的龐大暗影在也在瞬間,被徹底吞沒,覆蓋,緊接著暴虐的龍脈之雷毫不留情的斬下!

「槐詩!!!」

數之不盡的雷霆跳躍之中,漆黑的牧潮之主驟然向前,撞破了龍脈的雷暴,硬撼這一份力量。

奔流在九地之下的恐怖天災殺不死它。

那一條條暴虐的雷光斬落,撕裂甲殼,留下了深邃的裂口,血色噴涌,可緊接著,被焚燒成焦炭的血肉又迅速重生。

盤踞在血肉和傷口之上的殘余電流再度爆發,將一切毀滅,毀滅之中,又有新的血肉生出,彈指間不知道多少次的進化,直到最後,化為了純白的堅殼。

就在牧潮之主的前方,那渺小對手再度伸出手的時候,便又一次的有無窮的雷霆奔流而至!

匯聚為一束,自他的手中。

以雷光鍛造為稍縱即逝的鋒刃,半透明的青色鋼鐵之上跳躍著閃爍不定的電芒,孕育著包容整個雷暴的毀滅力量。

飛出!

雷光一閃,萬里一線。

在無數眼眸迸射出的邪光,彼此踫撞,仿若焰火一般綻開,令這宛如熔岩地獄一般的地殼之下也瞬息間明亮絢爛起來。

同牧潮之主相比,人類渺小的已經連塵埃都已經算不上了。

但此刻,以人之力所調動的無窮雷霆匯聚時,便化為了一道包括了整個地殼的巨網,層層籠罩,豎立,展開!

被動防守從來不是槐詩的習慣,相比之下,他更喜歡主動出擊,將局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即便是要應對這預料之外的恐怖強敵,同亡國九卿作對……

或許堅守在原地,以雙重循環硬熬的話,即便是生長卿的牧潮也拿他沒有辦法,這一場戰爭便能夠以相對穩妥的方式度過。

倘若僅僅只是如此的話,那也只能拿到個及格分而已。

為了更大的斬獲,槐詩不惜選擇了更為激進的打法。

面對層出不窮的意外,倘若固守待援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狀況?

難道如今地面之上的壓力就不大麼?

況且,這又不是什麼塔防游戲。

沖不過原罪軍團,難道牧潮就不會換條路了?

如今至關重要的,是為泰拉的地轉秘儀爭取時間。

守點是沒前途的,玩的就是跳臉!

生長卿又怎麼樣?

先他娘的來一炮再說!

當這樣的想法從腦中浮現的時候,以自己為誘餌吸引火力,然後令太陽船主攻的戰術已經擬定成型。

反正牧潮都已經來了,難道不跳臉能輕一點?

真要和深淵媾和的話,大家干脆打開門吃頓飯交個朋友算了,還守衛個屁的現境!

而就在太陽船發動了攻擊之後,遠在鋼鐵神殿之中的槐詩就已經瞬間源質化上路,憑借著鸚鵡螺的鳴動,一路影葬和雷霆交錯,疾馳而來!

而至于原地被無窮牧潮包圍的防線,已經交給了留守的大群和鐵鴉。

有巴哈姆特的神殿輔助,槐詩留下來的異化生態圈、天使化的鐵鴉大群,蛇人不死軍、霜巨人聚落,自然安穩無虞。

反倒是旁邊的友軍已經被這一套操作驚掉了眼楮。

而眼看著矩陣中投影傳來的狀況,已經忍不住想要罵人了——這他娘的就是你說的小家小戶,破落譜系,眾籌戰團?

我可去他媽的吧!

放著槐詩和終末之獸和太陽船這樣的規格外戰略武器不提,光是留下來的大群就已經同最前線的精銳軍團都沒什麼差別了。

更不要提國殤之冠留下來那數都數不清的buff加持和火力裝備……

自從開戰開始,那上百門燼火炮的轟炸就沒有停過,甚至還在以每十分鐘一門的生產組裝,每秒鐘消耗的源質光是算算就已經讓人心痛到想要上吊。

誰家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啊!

就在地轉秘儀正中,泰拉沉默的俯瞰著全盤大局,忍不住眼角一陣抽搐。

多加照看?

這特麼還需要多加照看?

槐詩這狗東西,怕不是來曬老娘的吧!

轟!

無形的波瀾從她面前的投影中浮現,無數血河中生長出的牧潮之後,那一道無法忽視的龐大暗影,已經同雷光踫撞在一處!

此刻,當巨獸再度突破雷雲風暴,向著防線的方向再度進發時,厚重的甲殼之上已經再無任何灼燒的痕跡。

在龍脈之雷不斷的焚燒和毀滅之下,不知道重生了多少次的血肉,已經具備了對于一切雷霆的抗性。

成為了,就連龍脈質變都能夠排除在外的絕緣體!

牧潮之主再度蛻變!

那龐大的身軀,正是無窮畸變生命力的體現,生命所需的進化對于它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的過程。

已經傷害過它一次的招數,第二次的時候效果就會開始打折扣,十次百次之後,便如同撲面而來的清風,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在意!

槐詩忍不住皺眉,感覺到一陣棘手。

這里畢竟不是現境,沒有三大封鎖的壓制,面對如此規模的龐然大物,一時間他竟然有些無從下手。

對龍脈質變的抗性誠然讓他頭疼,不過,遺憾的是……對天國譜系的抗性,它似乎還沒有來得及!

轟!

那一瞬間,槐詩肅然警惕的神情中,竟然浮現出一縷嘲弄。

在接連撲面而來的凋亡吐息中,他的身影不斷的閃爍,游走,當手掌再度抬起時,便沒有了萬里雷霆的響應。

只是,輕描淡寫的,向著眼前的巨獸勾了勾手指。

似是挑釁。

只是,生長卿不為所動,已經絲毫沒有了被任何怒火掌控的樣子。

即便那一份殺意依舊如此的刺骨。

領受了枯萎之王的意志之後,此刻的他已經徹底的從狂怒之中恢復了理智,再無任何癲狂。

即便是對太陽船和槐詩的攻擊從未停止,但他和現境防線之間的距離卻在不斷的拉近。

以如此龐然大物作為攻城錘,在殺意和震怒之下,將那一道虛有其表的防線,徹底搗碎!

而現在,伴隨著槐詩的手指勾動,哪怕生長卿的意志未曾動搖,可內心之中除了怒火和殺意之外,竟然浮現出一縷從未曾感受到的情緒。

恨?

恨!恨!恨!狠!狠!

仇恨著深淵,痛恨著地獄,悔恨著自身。

那不屬于他的源質驟然從崩裂的靈魂之中奔流,質變,狂暴的噴薄而出——向著發起呼喚的槐詩。

轟!!!

撼動大地的雷鳴再度迸發。

可這一次,卻不是從槐詩的手中,而是在牧潮之主的身軀之內!

那些無數次在雷霆的殺傷之下重生側血肉,那些痊愈的傷口,竟然被再度撕裂——在自內而外的雷霆之下!

雲中君一系代代傳承的純化!

曾經應芳州的絕技!

——遺恨歸還!

當槐詩從衰亡之眼的身軀中取回了這一份應芳州所留下的‘禮物’之後,那一份歸屬于雲中君的遺恨,便已經融入了他的靈魂。

那個已經逝去了多年的男人,在死後,依舊毫無任何保留的,將這一份力量,交托進了後繼者的手中。

只要槐詩還活著,一切被遺恨之雷所破壞出的傷口,都無法復原。

倘若無法通過大量的時間和心力去消磨掉這一份如影隨形的恨意的話,只要像現在一樣,稍微的勾一勾手,這一份寄存在敵人生命之中的遺恨,便會裹挾著海量的生命成長,回歸己身!

數不盡血色的雷光此刻再度撕裂了牧潮之主的身軀,自半空之中收束,纏繞在阿房之上,在潮聲里化為了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芒。

如此慘烈的傷痕,對于常人而言,可能早已經被毀滅千萬次。

可是同牧潮之主那龐大到山巒都為之遜色的身軀相比較起來,無非只是剝去了最外層的血肉罷了。

甚至算不上重創!

對于這種血條已經長到突破理論值極限的怪物來說,即便是齊天大聖的先天八卦想要燒光,所耗費的修正值也將會恐怖到令東夏譜系破產!

老子,隨你打!

牧潮之主張口,毫不費力的張口,再度噴出了一道凋亡之息。

而那一刻,槐詩的手掌再度舉起。

不過,這一次,那細細一線的雷光卻未曾斬落,反而筆直的向著天穹的方向升起!

宛如信號彈。

照亮了槐詩的笑容。

「把您老引到這里,可真不容易啊——」

他輕聲感慨︰「單挑確實很熱血沒錯啦,只是,我們天國譜系,什麼時候會跟人單打獨斗了?」

啪!

虛空之中,驟然有一道純白的繩索延伸而出,浮現在牧潮之主的正前方,緊接著,被那龐大的身軀所撞破。

微不足道。

可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數之不盡的純白索接連不斷的從空氣中浮現,到最後,就化為了將整個牧潮之主都籠罩在其中的龐大漩渦!

從無數地下水脈牽引而至的水流凝結成了繩索,造就了纏繞在牧潮之主身軀上的枷鎖。

這是早已經準備在此處的陷阱!

神跡刻印‧天海波流!

而就在無數波光和水霧之中,威權所形成的寶瓶隱隱浮現,仿佛無底一般,源源不斷的噴出了足以媲美潮汐的洪流……

而就在洪流之上,一張蒼白的面目洋溢著神性,手握著無數流水所鑄就的索。

難陀軍團的軍團長——天竺譜系‧伐樓那!

無數河流水系所編制成的神跡刻印‧天海波流降下,就化為了龐大的巨網,同牧潮之主踫撞在一處。

轉瞬間,不知道多少蒸發的水汽擴散開,化為了濃霧。

在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巨獸依舊轟然向前,就像是撕裂一層層薄紙。但索卻不斷的隨滅隨生,不斷的破滅中,那一道道輕薄如霧氣的繩索,就變得越發堅韌起來。

直到,讓牧潮之主為之不快——

轟!

在陡然之間,牧潮之主的皮膚浮現出一道道龐大的裂隙,而從其中所涌動而出的,乃是凌駕于熔岩之上的高溫!

血肉之中,一串串嶄新的器官在不斷的誕生,調整,轉瞬之間,龐大的牧潮之主就完成了嶄新的蛻變,無以計數的熔爐腺體在甲殼之下生成。

不止是外層的防御,就連內部的結構都完成了重生!

靈魂、內髒、骨骼、神經……一切都在彈指間截然不同,被不可思議的技藝重新造就。

輕描淡寫的跨越了屬類,甚至,跨越了物種!

再緊接著,一道又一道如同火山噴發那樣的炎流從甲殼之中噴出,千萬道足以在瞬間將要塞都籠罩在熔爐里的火焰從其中升起!

只是看著,便令人頭皮發麻。

所有的索都劇烈的震顫,蹦斷,爆裂為一團團蒸發的水汽,而那一片被煮沸了的汪洋卻在迅速的收束,落入了伐樓那張開的大口之中。

就好像,要將那裹挾了無盡高熱的水汽盡數吞盡。

蒼白的面目在瞬間燒成了赤紅。

就連身後,威權寶瓶都快要無法承受著一份無止境的純粹破壞。

再然後,伐樓那瞪大了眼楮,眼耳口鼻之中,刺目的烈光迸射而出!再然後,從那口中突出的,便是漆黑的霧氣,滾滾膨脹,再度構成了天海波流的封鎖!

但此刻,已經再非純白。

而是化作漆黑的烏雲!

無窮烏雲之中,耀眼的閃爍之光不斷的跳躍著,構成了嶄新的鎖鏈,向著牧潮之主奔流而出——

那是……雷電!

無數眼瞳在瞬間放大,難以置信那觀測的結果。

從伐樓那的神跡刻印中所放射而出的,竟然是來自雲中君的雷電!

簡直就好像……就好像……

槐詩一樣!

可問題在于,槐詩去哪兒了?

那一瞬間,巨眼為之收縮。

因為自天海波流之中升起,天闕緩緩升起!

擴散無窮雷霆,甚至更勝過曾經槐詩的宏偉規模!!!

在伐樓那的神性灌注之下,以水化雲,以鐵生電,當雲中君和伐樓那的聖痕之力結合在一處的時候,所展露的力量,便令生長卿的無數巨眼幾乎瞪出了眼眶。

他媽的,竟然就連這個都能!共!享!的!麼!!!!

「這叫合體技,沒見過吧?」

天闕之中,槐詩的聲音遙遙傳來︰「專克你們這種有好幾個階段還愛變身的怪!」

現在,無窮雷鳴不斷迸發,伐樓那再度舉起了威權寶瓶。

天竺之海的嘯聲之中,吞沒萬物的雷光從其中噴出。

覆蓋一切!

在槐詩的印象里,當代的伐樓那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相較能言善辯的同胞們,他從不曾從口頭夸耀自己的功績,而是沉默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而正因為這一份沉穩和堅忍,他才被天敵青頸所贊賞,親手幫助他成就了水主的尊位,成為了天竺譜系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甚至,在傳言中,倘若不是資歷不足的話,青頸曾經還想要推動他出任內部創造譜系的領袖!

其寬宏的氣度和踏實的作風,已經受到了來自現境的廣泛認可。

而在天竺譜系內,他便是不折不扣的頭號輔助。

不論是誰作為搭檔,他總能夠幫助對方解決一切後顧之憂,在關鍵的時候提供預料之外的臂助。

以阿耆尼之狂亂,蘇摩之殘暴、持斧羅摩之傲慢,這些眼高于頂的強者們,卻沒有一個人會認為身旁的伐樓那是負累。

反而對他推崇備至,無比信賴。

作為水主,他是汪洋、雨水、河流的神明。

可伐樓那的正體,在天竺的諸神之中,也是最為變幻莫測的存在。

在漫長的歷史中,無數次擺月兌天命的嘗試里,他嘗試了一切神性的變化,直到能夠同任何神明的神性完美相融。

在久遠的過去,他曾經同白晝的光主融合,以密多羅伐樓那的面貌顯化神跡。

而現在,當槐詩自願跳入了他的威權寶瓶,雲中君的神性同汪洋配合在一處時,無窮之水便在天闕的攪動之下,升起足以覆蓋地獄的陰雲。

在雲中君的支撐之下,水主再度從曾經的範疇之中超拔而出,掌控了天象和雷霆,褪去溫和無害的模樣之後,展露猙獰!

其為天空宇宙之主。

——其為,因陀羅伐樓那!

------題外話------

本來還想多寫一點,發兩章,可太久沒干活兒,扛了個快遞,手拉傷了orz。

成都核酸又免費了,感覺這一次有點糟,大家一定要帶好口罩,注意防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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