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3 可憐、無辜

但是廟里供奉的並非佛祖也非道君,更不可能是古來的聖賢,而是一團白色的火焰,按照大齊例律,這屬于婬祀,輕則搗毀廟宇、遣散信眾,重則還要追究本地官員的責任。

並且這事兒可大可小,往輕了算不過是偶爾疏忽而已,罰酒三杯也就過去了,如果能夠妙筆生花的話,還能算是當地官員警惕心強,及時搗毀邪教據點,以防民變發生——不但有功而且無過。

但是要往重了算,那就是玩忽職守,縱容邪教發展,那就是個砍頭的罪過了。

以桑淳元舊黨的身份,朝廷里的那些「正人君子」追究起來,只會從眾而不會從輕。

這時候,桑淳元才發現,他已經著了別人的道了——想要在擺月兌這個崇拜火焰的白炎教,已是絕無可能。

而白炎教就是乎對他青睞有加,不斷地替他出錢修橋鋪路、積攢政績,讓桑淳元這個舊黨的余孽,居然在新黨把持的朝廷當中站穩了腳跟,不但坐穩了知縣的寶座,並且順利地升任知府,而且還是有名的富裕的蘇州的知府。

但是當這個所謂的蘇州知府,桑淳元真是一點都不開心,仿佛這個位置不是他主動坐上去的,而是別人拽著他的頭發把他扔上去的。

有了這份心結,桑淳元這官當的時刻板著一張不開心的嘴臉,也就在下屬和同僚之間有了冷面冷心的評價。

桑淳元因為這樣的原因被白炎教拖下水……

你說他可憐吧?

倒也有幾分可憐,他對白炎教的教義沒有半點感情,甚至一度還動過剿滅白炎教的心思,只不過是客觀條件實在不允許而已。

你說他無辜吧?

其實也並沒有那麼無辜,在白炎教的幫助下,桑淳元至少是一路平步青雲,官位是越做越高了,如果一開始就沒有白炎教的幫助,恐怕桑淳元就連這個小小的縣官都黨不住,現在已經回家種地去了……

但是除了桑淳元這邊,整件事情也可見董鴻儒的可怕。

十年前,董鴻儒不過二十出頭,就已經能夠定下拉攏朝廷官員的策略,並且所拉攏的,都是一些在黨爭中失敗的不得意的小官。

這些人要麼急著升官,要麼不甘心政治 斗爭的失敗,對于白炎教所提供的資源是十分看重的,也就更加容易上賊船。

下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桑淳元不是那種利欲燻心的大笨蛋,他早就知道白炎教所宣揚的,都是些荒誕不經且漏洞百出的教義,說難听些那就是一群愚民,自己一個堂堂朝廷命官同他們混在一起,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因此,桑淳元時時想著跳出白炎教,只可惜他早已深深陷入了旋渦之中,早已抽身不得,最終落得今日的這個下場。

桑淳元這只老狐狸介紹的自己的經歷,蕭文明未必敢全部相信,但也不能說他有一句算一句,全都是開月兌自己的假話

,這其中半真半假,令人難以琢磨。

而蕭文明都問出了一個最緊要的問題︰「桑總憲,我就問,你今年白炎教在福建起事的事情,你可曾參與其中?」

桑淳元十分果斷地搖了搖頭︰「沒有參與。事先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勸董鴻儒不要輕舉妄動,他手下這些烏合之眾,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對手。朝廷或許一時反應不及,可是等回過手來,定會如泰山壓頂一般將,區區白炎教壓得粉碎。」

桑淳元的這個判斷十分精確。

但站在桑淳元的角度,蕭文明還有另外一個計策︰「桑大人,你知道嗎,我要是你,非但不會勸董鴻儒收手,反而會勸他早早地起事,讓他在朝廷面前踫個粉身碎骨。這樣白炎教覆滅了,他們捏住你的把柄,自然也就沒有了。至于董鴻儒,死在亂軍之中最好;要是沒死,那就想辦法捏在自己的手里,要麼一刀殺了算了,要麼把他毒啞了,向朝廷報功。就算他反咬一口,也能說是這白炎教的逆賊死到臨頭狂犬吠日而已。」

桑淳元搖搖頭︰「這樣的想法我未必沒有,然而白炎教形勢有多狠辣,恐怕蕭大人還不知道。蕭大人有沒有發現,你此次行動我雖然沒怎麼支持,卻也不怎麼掣肘,任由大人領軍在外。這已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被桑淳元這麼一點,蕭文明還真的發現了,此次平定白炎教的過程當中,桑淳元表現得很老實,自己在籌集軍糧物資的時候,蘇州府在供應前線補給的時候,他都沒有橫加阻撓。

一開始,蕭文明還以為這一回的平叛行動是毅親王主持的,所以地方上的官員不敢耍什麼小動作,可現在想來,以桑淳元的權柄地位和他的手段,如果有心的話,只要略施小計,就能讓蕭文明在前線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看來眼前的這只老狐狸,早就已經跟白炎教不是一條心了。

「那蕭大人既然有意要同白炎教決裂,那你應該過來找我啊!你在內、我在外,大家齊心合力,未必就不能將白炎教一網打盡!那你就能繼續當你的官,我也能夠少些麻煩,這麼兩全其美的事,你怎麼就想不到呢?」

「哪有那麼容易?」桑淳元嘆了口氣,「不瞞蕭大人說,我雖然同你政見不合,但在對付白炎教這事上是一致的,倒也想同蕭大人合作,但是我府里白炎教的眼線不知有多少,我要有個輕舉妄動,早就被他們發現了,就是這一回,讓我假扮炎尊,那也是出于他們的授意,明知是死路一條,我也不得不從啊!」

讓桑淳元假扮炎尊同蕭文明來談合作——白炎教這件事情做的的確是有夠陰毒的。

他以「炎尊」的名義同和蕭文明談話,對于白炎教、對于董鴻儒而言,是立于不敗之地的——要是成了,他們白炎教自然可以起死回生;要是不成,雙方展開火並,殺了蕭文明固然可喜可賀,要是死了這個已經有了二心的桑淳

元,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更是可以把桑淳元之死的髒水,往蕭文明身上潑。

更關鍵的是,董鴻儒這個真正的「炎尊」現在已經搭上了康親王的線,並且非常嘲諷的,還要因為平定白炎教有功而被授予前進屯百戶的職位,想要對付他就更難了。

看樣子同白炎教,同董鴻儒的較量又將是一場慘烈而又曠日持久的搏殺。

「那下一步桑總憲有什麼打算呢?總不可能就這樣一直住在我這臨海屯吧?我把你從金陵城里擄了出來,現在城中無人坐鎮,恐怕早就已經鬧得沸反盈天了,向朝廷報告也是遲早的事情。瞞,是肯定瞞不下去的,還得早定主意。」

桑淳元還真有種,坦然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過一死而已了。」

「死?難道桑總憲就不想著還能有一線生機嗎?」

蕭文明說的這句話可不是笑話,卻逗得桑淳元哈哈大笑︰「蕭大人,大齊例律我比你懂!就我這樣的罪過,想要不死?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那麼哪怕有告發董鴻儒,戴罪立功都不能換回一條性命嗎?」

「呵呵,我是舊黨一派的,就我這樣的罪過,凌遲處死是跑不了的,就是皇上格外開恩,也最多判我個腰斬之刑。甚至死後留個全尸都難以做到……」

「所以說,桑大人就準備安心等死了嗎?那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好奇,像總憲大人這樣的性格,難道不想著告發董鴻儒,給自己報仇嗎?」

蕭文明原以為自己這句話,是給桑淳元提了個醒,讓他知道事情還大有可為。

可沒想到的是,對于告發董鴻儒之事,桑淳元其實是早有打算︰「蕭大人所說的,我當然要做,按照世俗的俚語說,這叫臨死也要找個墊背的。我身敗名裂不假,但董鴻儒也絕不可能逍遙法外!」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已被實事折磨得灰頭土臉的桑淳元,忽然重新雄姿英發了起來,依舊是那個在下屬面前說一不二的江南道總憲大人!

「桑總憲既然已有這樣的想法,那想必心中,也早就有了實施的打算吧?」

「不錯!董鴻儒隱藏甚深,他這個炎尊的身份,其實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整個白炎教之內,知道這一點的恐怕也沒有幾個。所以除非有我本人的指認,想要告倒他並不容易。」

「這就未必吧?」蕭文明說道,「朝廷對于挑起造反的邪教頭目,向來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的。況且董鴻儒在朝廷里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想必也沒有什麼人肯拼了性命去保他。想要告倒他,或許也並不像總憲大人說的那樣難吧?」

「不難?哼哼!」桑淳元冷笑道,「蕭大人不會以為白炎教里,就屬我的官位的最高吧?別的人不說,最近董鴻儒跟康親王走得很近,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桑淳元這話讓蕭文明听了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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