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的話說得如此輕飄飄，但是韓主任沒有任何懷疑。
對他，老韓已經把腦洞開得足夠大，但是現在還是感覺不夠大。
「要是有一篇《科學》或者《自然》的文章，可以提前晉升副高不？」楊平只是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老韓一愣，真的腦洞不夠大︰「這個——要是真有一篇，別說提前晉升副高，怕是把博導也一起搞定了。」
現在老韓有點混亂，過來跟他談考博士的事情，聊著聊著，怎麼就聊到博士生導師的問題了，博士，博士生導師，跟繞口令一樣。
「一篇文章可以搞定博導？真的？」楊平兩眼放精芒。
「真的！」老韓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做夢呢，沒見過這樣的人，《科學》與《自然》是什麼雜志，以為小學生的手抄報呢，隨便寫幾句就貼上去。
楊平不說話，茶杯放到旁邊的茶幾上，右手食指在自己的大腿上敲打，有節奏地敲打，只是嘴里沒有哼哼呀呀。
淡定，他十分的淡定，只是在琢磨，應該抽空研究一下《科學》與《自然》，隨著能力的提升，自己的目標就會放得更高。
「小楊？」老韓見他的樣子有點奇怪。
楊平應了一聲︰「哦！」
「萬一，我是說萬一，主任，你別介意，我只是好奇，想問個清楚明白，你說我在讀博士期間，然後又成了博士生導師？這事怎麼辦？有點理不清。」楊平突然問道。
「這——？」老韓被問蒙了，這問題問得有點燒腦。
遇上這種情況怎麼辦？
應該兩者不會有什麼沖突吧？有些碩士畢業的博導，但是還想完成博士的夢，也可以讀博士，或者已經成了博士生導師，博士就算不讀了，也沒什麼影響。
「兩者沒有什麼沖突，你讀的是我的博士，又不是讀你帶的博士的博士。」老韓覺得自己這樣表述，應該已經表達清楚，但是有點繞。
「嗯，我想也應該是的。」楊平也認可這個答案。
兩人沉默一會，老韓說︰「還有問題沒？」
「沒有了！」楊平還在思考什麼。
「加把勁，眼下最大的事是博士考試，明白不？」
「哦，明白！」
兩人喝了一會茶，晚上夏院長約了老韓吃飯，老韓也該下班了，臨走時，老韓再三叮囑楊平考博的事情。
從老韓辦公室出來，護士告訴楊平︰「你一個朋友在等你，會談室，女的，等了好久。」
「女的，朋友，誰呢？莫不是黃佳慧送什麼器械資料來了。」楊平沒有在意。
他往會談室去看看，朋友已經自己出來，站在門口︰「楊醫生，您好，抱歉，因為沒有您的電話，所以沒有預約。」
楊平的記憶力很好，即使不用刻意去記某個人，也不會輕易忘記，這是當時華僑樓的病人寧先生的女兒，寧琪。
「寧小姐？」楊平實在想不出她找自己什麼事。
寧琪三十歲，身材比較高挑，秀麗的臉龐泛著紅暈，她應該已經從失去父親的悲痛中緩過來︰「打擾了，我是特意過來感謝楊醫生的。」
「不用客氣，請坐。」楊平請她坐下。
會談室比較寬敞，平時用于和病人談話簽字用。
寧琪坐下來，桌面放著一個禮盒，她顯得優雅大方︰「楊醫生，這是一盒曲奇，小小心意，非常感激您當時對父親的照顧，讓他人生最後一程走得很有尊嚴。」
「不用客氣，那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楊平覺得當時也沒幫上什麼忙。
兩人不知道聊什麼，寧琪有點局促不安，跟平時的成熟穩重格格不入︰「哦，這是我的名片，楊醫生，如果不嫌棄的話，交個朋友，我剛剛從你們門診大樓過來，看到醫院一些介紹，您做了很多讓人仰慕的手術。」
楊平雙手接過名片，名片上顯示寧琪是安寧集團的董事長，楊平這才想起來，他的父親寧天雄是安寧集團的老板，她現在繼承了父親的事業，上任安寧集團的董事長。
這個年輕的女人居然是巨無霸企業的董事長，真的看不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位中學老師呢。
朱主任任職的安寧保險不就是安寧集團旗下的子公司嗎，現在朱主任任副總的公司，應該算是安寧集團的孫公司。
「一直想過來拜訪楊醫生，但是公司事務繁忙，所以拖到現在才來。」寧小姐誠懇地說。
那些日子，寧小姐一直陪在父親的身邊，幾乎天天見到楊平，但是兩人的交流，更多的是交代寧先生的病情，現在離開病情之外，還真不知道聊什麼。
「您很忙，我就不打擾了，這盒曲奇是我親手做的，再次感謝當時對父親的照顧，非常感激！」寧小姐起身告辭，微微鞠躬。
寧先生走的時候，終究還是沒能親口跟兒子說上一句話，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看著寧琪的背影，楊平深有感觸。
送走寧小姐，楊平去病房轉轉，他去看望思思，檢查床邊的外固定架調節登記卡，過完年，思思更加精神，可能是沒有再用放療化療的原因。
「謝謝你，幫我媽媽找了一份工作。」思思稚女敕的聲音。
每次看到她，都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這次不知道又在寫什麼，畫什麼。
思思主動將自己畫的給楊平看︰「我在畫漫畫，你看，我的病就是怪獸，我正在跟它搏斗，你們在幫助我，我暫時戰勝了它，它溜走了。」
「這個齜牙咧嘴的家伙就是你的病呀？」楊平看她畫得真好。
這小姑娘，做什麼都這麼厲害呢，要不是疾病折磨，現在應該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肯定是一個品學兼優，受盡老師表揚的學生。
「你還會用漫畫的分鏡頭呀？」楊平看她的手法，真是像模像樣。
思思不服氣︰「我可是研究了好多漫畫才學會的，你看，單一鏡頭作畫太平面，沒有感染力，只有使用分鏡頭，從不同的角度去表現，才能把畫面張力表現出來——」
他床邊的椅子上，確實整齊地堆著很多漫畫，楊平隨便拿起一本《灌籃高手》。
「那個二哥哥，好像里面的流川楓，總是酷酷的。」思思指著楊平手里的漫畫。
楊平笑道︰「那我呢？我像里面的誰？」
思思有點為難，眉頭緊皺︰「大哥哥，你呀，好像里面沒有你這麼厲害的人物！」
「那怎麼辦？」楊平故意追問。
這回難倒思思了，她噘著嘴，托著下巴︰「你讓我想想，要不，把里面幾個厲害的加起來，可以不？」
楊平把書收起來︰「你好好休息吧，又要準備進行全套的復查了，擔心嗎？」
「不擔心了，我早就做好黑夜來臨的準備，大哥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思思很平靜。
「說吧，我們是好朋友。」楊平不知道她想問什麼。
思思想了想︰「你說，怎麼樣才能勸說爸爸媽媽再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呢？」
楊平再也忍不住了，眼楮瞬間濕潤，視野模糊。
「小傻瓜，暫時別想這麼多，他們或許現在只想把全部的愛給你呢，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楊平摟住她，鼓勵她。
「可是——我怕——」思思低聲說。
出了病房，楊平眨了眨眼楮，努力讓自己的視野恢復清晰。
思思媽媽已經上班，在科里做護工，她很勤快，一些分內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條，一些不是自己職責範圍的，她也搶著做，比如幫醫生護士去收快遞拿外賣。
蔡巧君對她的工作十分滿意，她干活不挑三揀四，也不埋怨發牢騷，任勞任怨，總是懷著一顆感恩的心。
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小蘇在等楊平一起吃飯。
宋子墨和唐菲迎面走過來，唐菲每天要輔導思思的功課，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孩子，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
「師兄？」宋子墨看見楊平的眼楮不對勁。
楊平輕描淡寫地說︰「哦，睫毛掉眼楮里，眨幾下都出不來，給思思輔導功課嗎？」
「是呀，我早上布置了作業，現在過來檢查。」唐菲敲了幾聲門。
「請進！」思思的聲音。
「小蘇在等你呢，快去吧。」宋子墨告訴楊平。
楊平整理一下白大褂，挺起胸膛，從走廊里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