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醫師對結腸癌切除還算有信心，可對這胰十二指腸切除，熟練度就沒那麼高了。
連忙求援科主任。
可科主任來一看，頓時一陣頭大！
病人的胰十二指腸部分被累及擠壓嚴重變形，已經和周邊髒器組織，發生多處粘連、遮擋、包繞！
切除技術難度過大！
不得已，科主任又求援了本醫院肝膽胰外科專家，賈彥軍。
賈彥軍是醫科大附屬醫院的名醫了。
可等他一來，看到病人的情況時，也是頭皮一陣發緊！
「這情況，有點嚴重了。」
「結腸癌的腫瘤物，表面滲出壞死，質地脆，易出血。」
臃腫、肥大、猙獰的腫瘤，正流著黑紅色的血液。
毛糙的漿膜面，融合成團，不僅污染著周圍的組織和髒器，而且還強行擠壓著周圍的一切。
「在切除胰十二指腸的同時，還得顧及到這個腫物，這切除技術難度，太高了！「
質地脆的腫瘤，稍稍一動，恐怕就會崩裂開來，到時候，癌變病灶就會污染整個月復腔。一個沒處理好，周圍被擠壓變形到脆弱的組織和器官，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就像是瀕臨坍塌的大樓。只要再抽調一塊磚，就會轟然坍塌。
現在，誰都不敢動那塊磚。
正這時……
「糟了，病情再次惡化了！」
主刀醫師易于海嚇了一跳！
「必須盡快處理才行！」他對賈彥軍道︰「賈主任，您先考慮著胰十二指腸應該如何切除，我先處理一下這腫瘤。」
易于海焦急的重新上陣，可面對這質地脆弱，融合成團，猙獰毛躁的重吾，他額頭不停的往外滲汗，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心里生出濃濃的無力感。
這例病人，在術前影像學檢查時，還沒看出這麼嚴重，可是這術中開月復探查，越探查，越嚴重，越是讓他心里沒底了！
「你先別動！」
賈彥軍神色鄭重無比，「這就是顆炸彈，萬一沒處理好……」
他後半句話沒說出來，但房間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句是什麼意思。
主刀醫師、助手、器械護士、巡回護士，以及幾個觀摩的年輕醫生，全都臉色一變。
這台手術，難道要毀在他們手里了嗎？
賈彥軍搖搖頭道︰「這台手術，我也沒把握能做下來。「
他對主刀醫生易于海道︰「你讓你們科主任，去請兩個人。」
「一個是江新醫院的趙培儒院長，一個是抗癌研究所的鄧玉才所長。」
「現在，只有這兩個人，才能把這例病人，給拯救回來。」
趙培儒院長是全省胰腺領域的「最強者」，這台手術，最被腫瘤擠壓脆弱的部分，就是胰十二指腸。
而鄧玉才所長，在多年來一直致力于抗癌、除瘤的工作，對這種嚴重腫瘤最有發言權。
主刀醫師易于海擔憂的看了眼手術台︰「那這里怎麼辦？」
手術台上，病人的情況隨時有可能再次惡化，要是等不到飛刀專家……
「這里我來。」
賈彥軍說話間，已經穿好了手術服，「我來應急。」
「但我也只是能做搶救、止血的工作，後續的切除手術，還得依靠趙院長和鄧所長兩人。」
易于海醫生點點頭，不敢怠慢，連忙傳話去了。
片刻後。
距離這里最近的抗癌研究所所長鄧玉才，先趕了過來。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詢問手術情況。
了解病人和現場手術進度後，鄧玉才問道︰「趙院長還沒來嗎？」
旁邊的小護士連忙回道︰」趙院長那邊已經坐上車了，大概還得15分鐘才能到。「
鄧玉才深吸了口氣，隨後，大踏步進了手術室。
「賈主任。」
兩人目光對視一眼，彼此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後注意力全集中在手術台上躺著的病人身上。
鄧玉才只看了一眼，便是眉頭緊緊蹙起。
「直徑7cm的結腸腫瘤？」
這個大小，已經比較危險了。
「而且這位置不妙啊！」
「結腸肝曲，這里到處都是敏感的組織和神經、血管。「
鄧玉才帶著手套，拿著器械，小心翼翼的下手查看。
「賈主任，你幫我牽拉一下胰腺，往上提一點。」
在賈彥軍的輔助下，鄧玉才稍稍動了動腫瘤。
探查了一下其包繞和侵犯情況，查看到底有多嚴重。
越看，鄧玉才額頭上的汗珠越多。
「腫瘤肉眼可見的浸透漿膜，侵犯十二指腸和胰頭，已經達到了不可分離的地步。」
「必須連同整個胰十二指腸，一並切除了。」
賈彥軍也臉色鄭重的深深點頭。
原本的主刀醫師易于海，此時已經站到了距離手術台最遠的房間角落，听著兩位大佬的對話，心里發緊。
這台手術如果失敗了，他至少會是個「術前準備不充分」、「術前影像學沒有做到位」的責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家屬。
「大佬們，你們一定要做好這台手術啊！「
他心里期盼著，禱告著。
賈彥軍神色嚴肅道︰「要不，我們先把右半邊的結腸腫瘤切除掉。這部分最是危險，隨時有可能再次惡化。」
鄧玉才也點點頭，這部分是最危險的，如果不趕緊處理好，隨時可能會出現最壞的結果。
必須先把病人的性命給保住。
兩人緊張，冒汗，小心翼翼的開始下刀，嘗試著切除右半部分腫瘤。
同時，要把和右半部分粘連包繞在一起的末端回腸、右半結腸一並切除下來。
可操作做到一半時，鄧玉才突然一動不動了。
「怎麼了？」
賈彥軍微感詫異，看了眼鄧玉才，驚訝的發現，鄧玉才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眼眸中閃過一抹警惕和緊張。
賈彥軍心里就是咯 一下！
連忙順著鄧玉才的雙手看下去。
只見鄧玉才手中的器械牽拉下，右半腫瘤被切除掉的部分，搖搖欲墜，而被累及侵擾的胰頭，也快要月兌落。
「咕咚！」
賈彥軍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中牽拉的韌帶！
他這牽拉韌帶，本來只是一個過渡步驟而已，等鄧玉才完成手中操作，就能松開，可現在，他不敢松了！
因為一旦他這邊一動，鄧玉才那邊就糟了！
「賈主任，你可千萬別動啊。」
鄧玉才也回了回神，深吸了幾口氣︰「等我慢慢把腫瘤和膽總管下段分離開，你再松手。」
賈彥軍深深的點點頭，一動都不敢動。
這「分離腫瘤和膽總管下段」，原本應該是等趙培儒來之後，做「胰十二指腸切除」工作中的一部分。
可此刻，鄧玉才誤觸到了此處，闖了禍！
不得不提前分離了！
如果不分離，作為牽拉輔助的賈彥軍，就會被一直困在手術台上，只能持續做著牽拉操作，而且力度一點都不能變化。
一變化，就會讓這棟搖搖欲墜的大樓，瞬間坍塌。
「你慢慢分離吧，我沒事，我能撐得住。」
賈彥軍緊了緊手中的力度，但他自己知道，這種尷尬的姿勢、別扭發力的角度，其實是非常難堅持的。
此刻，他是兩根小指，和一根無名指受力，力量根本比不上拇指和食指。
這樣的姿勢，堅持一兩分鐘，作為過渡操作，還沒問題。
一旦堅持超過三分鐘，手指就會止不住的發顫。到那時就糟了。
想換姿勢，都做不到。
鄧玉才顯然也知道這點，他手中動作加快，想要盡快把腫瘤和膽總管下段分離開來。
可越是著急，越是慌亂，越是分離不出來。
這部分是預留給趙培儒的高難度操作，讓鄧玉才來做，本身就有點勉強，此刻還需要在極短時間內完成，對鄧玉才來說，是一個極其巨大的挑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手術台上的兩人，汗水越來越多。
賈彥軍感覺手術服下的襯衣後背，已經全都濕透了，額頭的汗水，都讓旁邊的巡回護士來不及擦，而滴落了一滴在眼鏡上，眼鏡一下就花了。
嚇得巡回護士連忙擦拭補救。
「再堅持一下……」
鄧玉才深吸口氣，竭力調整出最佳的工作狀態來。
旁邊，巡回護士、器械護士等人，也異常緊張。大氣都不敢出。整個手術室，只剩下器械撞擊在鋼托盤上的聲音，和儀器的滴滴聲。
角落處，原本的主刀醫師易于海，下意識的縮的更角落了，只感覺情緒都跟著發顫。
觀摩室中的幾個年輕醫生們，則是緊緊捏著拳頭，眼楮里閃過驚恐之色。
做高難度的手術，原來這麼驚險！
甚至好幾個稚氣未月兌的年輕醫生，眼眸中都出現了畏難情緒，這樣的手術台，他們還要堅持走上去嗎？
……
一輛車子，停在了醫科大附屬醫院停車場。
司機都不免感慨幾句︰「趙院長，人家這停車場，是寬闊啊！」
「比咱江新醫院的停車場大多了，車位這麼充分，都不擠。」
「咱那車位，除了救護車，其他車子都得排隊半天才能排到一個。」
「咱啥時候能擴建一個停車場就好了。」
司機也是好不容易逮住送一名副院長的機會，這才趁機提出這個建議。
平日里，他連一個院委會高層都沒機會見到。
趙培儒快速下車，隨口道︰「不急，等以後換了新醫院地址，會有寬闊的停車場的。」
司機一愣，換新醫院地址？
這怎麼說？
他還沒來得及問，趙培儒就飛快下車遠去了。
實際上，這事，趙培儒也是今天上午，才听到點苗頭。
是省里醫學會的副會長盧廣軒，親自和他說的。
說是有一處新醫院地址，修建在了中環路，距離以後江城市新的市中心不遠，原本是要規劃給省十九醫院的。但省十九醫院今年出了點事情，被上面給一票否決了。
這處新醫院地址，已經修建到了中後期，佔地很大，修建標準也很高，光是停車場，就提前規劃了地下三層。
省十九醫院出了事，這個新地方，就被其他醫院給盯上了。
很多頂尖醫院，包括醫科大附屬醫院、濟仁醫院、華康醫院等醫院，都想遷入這新醫院地址。
但最終經過層層討論和角逐後……
省醫學會的領導們，有意將這處新醫院地址，規劃給趙培儒所在的江新醫院。
但，這事還沒有徹底定下來，消息還不是特別確切，听說上面還在層層角逐，很多醫院都在活動，想要拿下這個新醫院地址。
……
趙培儒快步來到醫科大附屬醫院，外科大樓，普外科手術室。
此時，正有一名年輕醫生，拿著一張「病危通知書」，來到外面。
「劉長x的家屬？」
三個家屬聞言，連忙圍了上去。
「術中探查，病人的結腸癌還累及胰十二指腸，這事之前的醫生已經通知你們了吧？」
三名家屬聞言，下意識的點頭。
之前，他們都已經收到兩張病危通知書了。
這是第三張。
三人腦海里亂紛紛的，心里也亂作一團麻，難道情況又遭了？
接連不斷的壞消息，都讓他們的腦子有些木然了。
年輕醫生道︰「請在這里簽字，病人情況不容樂觀，還在危險期中……」
年輕醫生面無表情的告知家屬，情況再次危急了。
他深知，此刻的他，只能裝出面無表情，而且得顯得很匆忙。雖然他回到手術室里面，也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但如果不這樣，就會被家屬無窮的問題和責備所淹沒。
「醫生，還……還有救嗎？」
家屬有點被連續的壞消息破防了，此刻，語氣發顫的問出了最艱難的話。
年輕醫生心里微微一嘆，道︰「我們專家還在里面努力，而且請了全省最優秀的胰腺專家和腫瘤專家過來。「
「哦對了，剛才進去的那位，就是全省最有名的胰腺專家。」
他看到了趙培儒的身影，匆匆而過，他幫著摁了指紋，開了手術室的門。
似乎，趙培儒還沖他微微點了下頭。
「剛才那個人？」
三個家屬看著那道，已經走入里面的趙培儒的背影。
是個老專家，而且一看就很有名醫風範的那種。
幾名家屬，心里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
老醫生好啊！
老醫生有經驗！而且剛才听說，還是全省最有名的什麼專家？
「千萬千萬要……救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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