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進誠懇而凝重地看著沈萬金,這個承諾可就有些重了,這代表著石進的生命就掌控在沈萬金手里了,哪怕要他自殺,他也會在所不辭。
「既然如此……那這封血書我就替你送到樊城吧!」
得到沈萬金的承諾,石進終于笑了起來,他恭敬地朝著沈萬金拱了拱手道︰「我這兩年都會在樊城,若沈兄有需要可以直接來找我。」
「如果屆時我離開了,那煩請你多跑一趟,到青灘來尋我,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答應你!」
鄭重地說完後,石進抱拳離開了,看著這個堅挺的背影,沈萬金心中滋生出兩個字︰「好漢!」
「沈大人,那是誰啊?」
回到草垛後面,那幾個身份低微的士兵好奇地問道。
「那是……我沈某的兄弟!」
……
城門口,胖乎乎的沈萬金包了幾輛牛車拉著他的貨,出城時他十分懂行地將一個小袋子交給把守城門的大將。
後者嘿嘿一笑,輕輕拍了拍沈萬金的肩,大手輕輕揮了揮,那在一旁站著準備檢查的士兵也就後退了幾步,給沈萬金放行。
「為什麼他出城就不用檢查?不公平!」
排在沈萬金後方的一個鐵頭娃大叫,這讓大將十分惱怒,「此人乃是我們軍中人!你鬼叫什麼?本將軍懷疑你心懷不軌!來人,給我仔細地搜!」
听到身後的動靜,沈萬金只是搖搖頭笑了笑,他正要離開,卻感覺到背後有一道目光注視著他。
忽生感應的他轉過身,目光直接穿過眾多人流鎖定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布衣男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模了模懷里的布,依舊好好地躺在里面,他拍了拍胸口,自語道︰「還是先去完成石進兄弟的托付吧,不然掙錢都掙得不安心。」
走到半途,沈萬金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很快,大地震動,只見一群人騎著馬朝著他趕了過來。
「沈老哥,我們可是等你等了好多天!」
說話的人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黑大漢,他翻身下馬就握著沈萬金的手拍了拍。
「從得知消息到談妥事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的,這不是談成了嗎?你先帶著兄弟把這批貨運回去吧!」
「那你呢?」
黑大漢不解地模了模後腦勺。
「我啊!有個兄弟囑咐我去辦點事,不給他辦好的話,我內心不安啊!」
听到沈萬金這麼說,黑大漢呲著一口大白牙笑著說道︰「能讓我家奸商沈哥哥這麼說,那想必又是一個好漢!真想結交一番!」
「有機會的,到時候一定介紹你認識!」
兩人又說笑了一番,過了一會兒,黑大漢才接手了那批牛車,留下了一匹馬給沈萬金。
他調轉馬車,按了按胸口的那塊布,這才縱馬奔向樊城。
沈萬金也知道石進此刻應該很焦急,畢竟這樣的事情要交給一個外人去辦,任誰恐怕都不放心。
所以,他控制著胯下那匹溫順的母馬飛速奔跑,為得就是能盡快到達樊城。
幾年前他曾來過樊城一次,今日再次到來,遠遠望去,那高大的城牆依舊是記憶當中的樣子。
來到城門口,楚軍的到來比起以往的軍隊來說,精神氣要足很多,也是,畢竟不用餓肚子。
不止是城牆沒有變化,人也一樣,這里的百姓仍舊十分消瘦,胸腔處的肋骨仿佛要從那層皮膚里面擠出來。
但好像不一樣的是,現在的人們眼楮里多了一絲光彩,曾經的百姓們眼神無光,每天都是渾渾噩噩的,每天都呆在田里,一家人守著那一畝三分地過日子。
現在不同的是,他們臉上多了些笑容,相熟的人彼此之間在路上遇上了,還會笑著打招呼、寒暄一二。
「多了些什麼呢?是……生機!對,生機!」
哪怕他沈萬金嚴格算起來是梁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楚軍的到來,給這座死氣沉沉的城池注入了生氣。
守城的將士也沒想到,這鳥不生蛋的樊城竟然還會有外人到來。
既然來活了,那將士們自然也不會敷衍了事,他們搜查得很仔細,連懷里的內兜都不放過。
沈萬金很坦然地接受著將士們的搜查,哪怕是那張石進交給他的血書。
「嗯?這是什麼?」
「這是石進兄弟托我送出來的消息,正好我想見一見你們的郡守,還請幾位通報一下。」
石進?
幾位守城的將士對視了一眼,急急忙忙地展開血書看了看,這里面就一個會認字的,他磕磕巴巴地把內容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出來。
幾人一听完,紛紛陷入了震驚中,很顯然,這個消息太過重大,憑他們的腦容量,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判斷事情的真偽。
「你怎麼看?」
「我不知道啊!」
「誰知道是真是假!」
幾人推推搡搡的,事關重大,都不敢輕易地做決定,萬一一個判斷錯誤,不僅誤事,說不定還會害了石進兄弟的性命。
一旁被晾著的沈萬金有些無語,他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小聲地建議道︰「既然幾位無法做出決定,何不讓郡守大人來判斷?」
對啊!幾人眼楮一亮,看向沈萬金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贊賞,其中一個更是高興地說道︰「兄弟如此聰慧,何不加入我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萬金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心里卻想道︰「這就是那個周超手下的兵嗎?一個個都是逗比嗎?就靠這樣的人怎麼去奪鹽礦?」
在他還在內心瘋狂地吐槽著這些守衛時,已經有一個向著城主府的方向跑過去了。
沒過多久,就見一個一身白衣、左佩劍、右戴容臭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容貌算是耐看,特別是他邊走還邊讀著書,更是多了幾分文人氣質。
「你是?」
「我就是周超,听說有石進兄弟的消息,我這才慌忙趕了過來,生怕晚了一步,導致石進兄弟陷入水深火熱的境地。」
沈萬金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慌忙?不對吧!看你分明是不疾不徐地散步來著,何況這手里還拿著一本書在看,這哪里是和「慌忙」掛鉤了?
周超笑了笑,沈萬金的表情被他盡數收入眼底,他不動神色地將手里的書塞到身旁的將士懷里,展開那塊血書仔細地端詳起來。
「嘖,這字寫的真丑!還寫的是血書?難不成被人抓起來鞭打後丟進牢里,最終無奈才寫出來的嗎?」
見周超第一時間不是關注血書上的內容,而是欣賞字的美丑,這讓沈萬金有些替石進不值,認為他所托非人。
「給,把和石進關系好的人給我叫來認認這上面的字跡,看看是不是石進的筆跡!」
交代完後,他看著沈萬金笑道︰「你是叫沈萬金吧!沈先生,來,到我府上,咱們兩個一起吃個包,喝口茶如何?我跟你說,我們樊城的海鮮可是一絕……」
周超拉著沈萬金的手就要往城主府走去,嘴里不停地在絮絮叨叨。
這把沈萬金看傻眼了,此人就是一箭射倒陳關城牆、能夠和劉福祿戰平的周超?怎麼會是如此德性!
沈萬金可是極其欽佩那些武藝高強的人,這也促使他結交了許多綠林好漢,本身沒什麼武功,但卻是六郡地界的總瓢把子!
來的時候,他還有些期待周超會是什麼樣的人,心里甚至期望能與他結交一番。
但這會兒相見以後,他卻是大失所望,這就是傳說中、與曾經名將傳第一名的趙信長結為兄弟的周超?
他一把甩掉周超的手,皺眉說道︰「周將軍,此事如此重大,你就是這樣處理的?要知道這可是石進兄弟冒死傳遞的消息啊!」
周超听完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所以為了確認事情的真偽,我才叫人去看是不是石進的字跡啊!你我就先去吃點海鮮吧!我們這里的爆炒八爪魚可是一絕……」
「夠了!」
沈萬金三分失望、三分憤怒、四分替石進感到不值,他點指著周超斥道︰「我原以為的周超會是豪爽義氣的好漢,想不到今日一見真是大開眼界。」
「舉止輕浮,處理事情簡直兒戲!我沈某雖是一介商賈,可也知事情的輕重緩急,如此重大的事情你竟然是這樣處理的!我沈某羞于你為伍!」
看著沈萬金義憤填膺的模樣,周超玩味地打量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你這麼說我,就不怕我一劍砍了你的狗頭?要知道這里是我的地盤,你對我大不敬,信不信我殺了你還當著全城人的面鞭尸?」
「你砍吧!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口大小的疤,我沈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沈萬金偏過頭哼了一聲,看都不看周超一眼,似乎周超是這個世上最腌的東西,只是看一眼都污了他的眼楮。
「哈哈哈哈!」
突然,周超大笑了起來,這笑聲在沈萬金的耳朵里是如此的刺耳,他甚至想堵住耳朵,不去听這等人的聲音。
「你死了不要緊,可你的一雙兒女怎麼辦呢?你想拋下他們,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嗎?」
「男子漢大丈夫,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只是一死罷了,盡管再也見不到我的兒女,但我相信待他們長大後,一定會繼承他們老子的志向!」
豪氣干雲地說完這句話,沈萬金這才感覺到不對勁,他猛地扭過頭,死死地盯著周超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有一兒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