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也是你們行會的成員嗎？」
「……是。」
「你們行會的參戰人數還真是多啊。」
「……」
「不過我看著……好像要被干掉了啊。」
「……」
對話的雙方，依舊是段青與雪靈幻冰兩個人，不過此時的他們已經不在那個歡聲笑語的河灘旁，而是在那條小河附近的某座木屋之中了。或許是由于這里距離篝火比較遠的關系，小木屋里的觀眾並不多，其中的大部分也都是一些對比賽漠不關心，只是想尋個休息的角落，然後繼續出去游玩的玩家們，所以兩人到來的時候，非常輕易地就找到了空出的位置按照段青的意思，此時的雪靈幻冰只適合好好的休息，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而她本人也同意了這個提案，不過這個已經虛弱不堪的女子，卻是不肯在河灘旁多待一秒鐘，所以在她的堅持下，兩個人只好挪到了這個地方。
至于理由……女子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艱難地扶著對方來到了木屋里，再次有些尷尬的段青無所事事地環繞了一下左右，然後在周圍進進出出的熱鬧人影中進行了諸如「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點東西」之類的客套話，最後才在毫無應答的結果中無奈地又掏了一次錢，將觀看系統比賽的門票再一次買了下來。雙目緊閉的女子在這個過程中始終保持著沉默，她靠著座椅與牆之間的空隙，側著身子趴在了木桌上，一副已經睡著了的樣子，只有在段青出聲問她一些問題的時候，她才會抬起自己的頭，露出兩道令人不敢直視的明澈目光。
「實在不行，你就下線好好休息一下吧。」到了最後，段青只得這樣勸說道:「總比在這里好一些。」
對方沒有說話，而是再次搖了搖頭。
小小的木屋時而變得熱鬧，時而變得安靜，兩人之間的對話也往往如同上面所展示的那樣簡單而短暫，每一次都是由段青發起，然後由段青自己結束。無止境的沉默里，如坐針氈的他也絞盡了腦汁，想要緩解一下眼前的這個尷尬的氣氛，無奈對于自己這個幾年沒有接觸過女性，現在依然是老處男的段青來說，這樣的情況無疑要比干掉一個史詩級首領來得更困難一些。
所以到了最後，他們也只好從聊比賽開始入手了。
「斷風雷打完了，結果嘛……應該不用我說。」
「……」
「喲，你們行會的會長上場了，要不要加油助威一下？」
「……」
「這小子打得不錯嘛，這個叫麥克里昂的……」
「……那是無主之地的會長。」
「啊？是嗎？啊哈哈哈……」
「……」
「剛才最後的那一劍不錯。」
「……」
「不是我看的這場，是你的那一場。」
盯著眼前的那個屏幕，段青的話卻是忽然轉到了之前的那場比賽上:「最後的那一劍，包括之前的劍技，都有了一些拆招的意思了，這很好，既然你已經學會了由刺擊發出劍氣，那麼下一次你就能用橫掃發出去，然後是挑斬，刀背打，重斬……」
「……我，可以做到嗎？」
虛弱的聲音由桌子的對面低低地傳來:「你說的這些……」
「只要你理解了，就能做到。」段青笑著比劃了一下:「等到你可以舍棄劍，也能傷人于千里之外的時候，你就真正地學會了。」
「……真的嗎？」
眼楮里流露出了某種光芒，女子漸漸地抬起頭來:「可是我的劍氣……是武器里帶出的效果……」
「所以你不是已經走出了第一步了嗎？」
指著倚靠在她身邊，依然由她緊緊攥著的長劍，段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既然你明白武器特效的觸發是需要技巧的，那你總該明白……它能夠實現的原理是什麼吧？」
「……」
女子沉默著搖了搖頭。
「唉……」段青的手指來回地動了動，最後還是決定稍微解釋一下:「你知道劍北東嗎？」
看到對方點了點頭，段青繼續說道:「風花鎮那一戰，世人都知道了他領悟了自由世界里使用劍氣的方法，但你可曾听過……他有什麼可以使用劍氣的武器和裝備嗎？」
「……沒有。」女子的眼楮望著窗外的天空:「你的意思是說，他可以空手……」
「他應該可以。」
段青笑著說道:「或者說……只要理解了原理，有實力的人都可以做到。」
「……你會教我嗎？」女子清澈的眼神亮了起來。
「不不不，我可教不了你。」段青急忙搖了搖頭:「這些東西……光用嘴說也說不明白啊。」
「你得用心去感受。」他指著自己的胸口，然後調皮地眨了眨眼楮。
「……故弄玄虛。」
流順的長發散落在周圍，趴在桌上的雪靈幻冰用只露出眼楮的模樣看著對面的男子，半晌之後才悶聲說道:「我知道你很厲害，可你就是什麼也不肯說……」
「只是不想讓你失去信心罷了。」段青搖頭說道:「還有……不要走什麼歪門邪道。」
「……」
來往人群的奔走聲中，趴在桌子上的女子再次陷入了沉默，過了一陣之後才緩緩地開口:「可是……劍北東也不會參加比賽，我也不知道他的位置……」
「想學劍招……哪里有那麼麻煩。」
劃著眼前的觀賽屏幕，段青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這里的人……有的是讓你學的東西。」
他翻找了一陣，然後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唔，就是這場吧……你還能看比賽嗎？」
「……編號是多少？」
「第1009號比賽。」段青撇了撇嘴:「打得真快……已經就剩下這麼少了的人了嗎？」
「……十輪之後，聯盟就要決出線下賽的人選了。」
緩緩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雪靈幻冰微微地喘了幾口氣，然後一手扶著額頭，在自己的面前操作了起來:「按照目前的進度，這已經是很慢的情況了，所以我們也猜測，系統很有可能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加快進度……是雲驚步的這場嗎？」
「對。」段青打了個響指:「天下第二的這些家伙們，我已經注意很久了。他們的比賽雖然不亮眼，但是實力確實很強，打得也確實不錯，無愧于聯盟現役排名第五的名號……」
「說重點。」
「咳咳……你看他的動作。」
畫面中，黑衣黑發的男子一個轉身，躲開了對方盾牌後面陰險遞出的一劍，然後猛的一個扎步，一棍子敲在了對方的盾牌上:「 ！」
震耳的撞擊聲中，兩個人的身影一觸即分，各自向著後方飛了出去。
「你看這場……剛才的那一下，你能做到嗎？」
「那個雲驚步……手上的鐵棍也是史詩級的武器。」雪靈幻冰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擁有極高的力量加成，而且其攻擊力會隨著距離的增加而增加，據情報說，那根鐵棍還會轉換形態……」
「……好吧，算你背得熟。」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段青指著屏幕上再次撞到一起的兩個人說道:「那我換個問法……如果讓你對戰這樣的一個盾牌手，你會怎麼做？」
「……他的盾牌有反震效果，正面硬打應該會很困難。」雪靈幻冰翻了翻對方的資料:「所以……我應該會選擇迂回，然後尋找機會。」
「如果是正面打上去呢？」
「……」
女子用思索的眼光看著對面的男子，仿佛正在思考著可能的對策和這個問題背後的意義，不過段青卻是沒有等到她作出自己的回答了:「正常的戰斗，我們是不可能知道他的盾牌有這樣的特效的，所以一定會先中一次招，然後在戰斗中模索對方的套路。從這兩個人的戰斗軌跡來看，這個雲驚步顯然也是這麼做的，所以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震飛出去……」
「也就是說，正常的戰斗，都是以試探開始的，而試探……需要的是有效的攻擊。」
段青指了指屏幕上的人影，那里的雲驚步剛剛敲出了另一棍，然後在被反彈的一瞬間猛然提棍，轉而用鐵棍的另一頭由下至上的向對方的盾牌撩去。沒有預料到對方這一擊的盾牌手匆匆變招，將原本砍向對方的那一劍斬到了鐵棍上，然後在雲驚步即將到來的橫棍掃擊之前，將盾牌堵在了他的臉上:「喝！」
沛然的巨力，將雲驚步連人帶棍一起推了出去，同時也化解了他即將作出的連綿不斷的攻擊。
「這兩個人……」雪靈幻冰輕聲說道:「力量都很強啊。」
「都是試探罷了。」段青搖頭說道:「想要破盾，辦法有很多，不過目前看來……他還沒有這樣的意圖。」
「……所以呢？」
「所以你趕緊上去剛啊！」
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段青沖著屏幕大喊了起來:「你們天下第二不是喜歡莽嗎？不是頭硬嗎？趕緊沖上去搞定啊，我這還等著說明呢……」
砰！
還沒等段青說完，那個盾牌手就已經敲著自己的鐵盾，朝著黑衣男子沖了過去，似乎是不想讓對方在這個草原上拉開足夠的空間。不過還沒有等他沖到對方身邊，那根一人多高的鐵棍，就先一步豎到了兩人中間的草地上。雙手緊握著鐵棍的兩頭，黑衣男子頗為瀟灑地一轉身，在盾牌即將撞到自己的前一刻提棍一擋，然後借著這一擊的力道，向著斜上方的空中飛了出去。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被拍飛的他旋身一轉，將鐵棍的末端壓到了盾手的頭頂上。
「就是這個了。」段青立刻提醒道。
鐺！
金屬撞擊的刺耳聲音響起來的同時，名為雲驚步的玩家卻是沒有絲毫的後退與遲滯，就這麼保持著之前的下降速度，與前伸的鐵棍一起落到了地上。他單手握著鐵棍的末端，猛然向前跨了一步，鐵棍的另一頭在對方剛剛擋下自己的盾牌上晃了一晃，然後在須臾之間，停在了某個靠近中間的地方。
咚！
又一聲震耳的悶響聲回蕩在草原的上空黑衣男子一掌拍在了鐵棍的另一端，將對方連人帶盾狠狠地震飛了出去。
「嘩」
遠方似乎傳來了同步的驚叫，段青卻是像收工一般合上了自己的屏幕，微笑著望向對面的女子:「看明白了吧？」
「他……試出了什麼？」
「那張盾牌的上下限。」
夜幕降臨中，雙手背到腦後的段青望著窗外的星空，聲音緩慢地解釋道:「之前空中飛退的那一下，他沒有被震飛，後面緊接著的那一震，他依然沒有被震飛……他用自己之前的試探和力道的控制，試出了那張盾牌對多少力量的攻擊才會有反應，然後突破了那張盾牌的防御，而一旦那張盾牌的特效形同虛設，這個對手的威脅也就不值一提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做是從正面突破了吧。」他嘆息了一口氣，然後悠悠地總結道。
「這種事情……也是能試出來的嗎？」
「只要你對自己的力量有足夠的控制，這些裝備特效上沒講的東西，都是可以試出來的。」面對女子疑惑的眼神，段青攤著手解釋道:「每張盾牌，每件武器，背後的特效都不是固定不變的，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可問題的關鍵，是你能不能研究出這些特效的界限，然後在真正的戰斗中發揮它們，或者是克制它們。」
「這個道理，放在力量的運用上也是一樣的。」段青用雙手比劃了一下之前雲驚步的最後一個動作:「那一擊，換做是長槍也是可以的，換做是長劍、單手劍、大刀，甚至是盾牌，都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你非常了解自己武器的性能和分量，以及……」
「你自己應該用多少力量。」
「……」
「那些職業玩家口中的，所謂力與技之間的奧秘，指的就是這個了。」段青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等你明白了這個道理，所謂劍氣的使用什麼的，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不過現在嘛……」
「還是回到開頭的那個問題。」他的手指在空中轉了轉，然後點在了女子因為思索而皺在一起的眉心上:「剛才的那些……你能做到嗎？」
「去去去。」
女子的臉不易覺察地紅了紅，然後沒好氣地拍開了對方的手，一邊翻找著自己的屏幕，一邊冷冷地說道。
「下一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