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公主一行人全部離開後,謝勛才從暗影中走出。
回頭,卻看見金帛低垂著頭,若有所思。
「金小姐可是在擔心王侍郎?」謝勛問。
平南公主因為是平南王僅存的子女,娶了她,平南王自然在奪嫡大戰中,就會偏向女婿一方,甚至于在危難之際,手底下的十萬雄兵都會力挺女婿。
可有利,也有弊,王啟恆若是娶了平南公主,因為並非皇帝派系之人,皇帝會愈發忌憚猜忌瑯琊王氏和王啟恆。
金帛雖然已經更名換姓,到底曾是王家女,謝勛不信她能完全忘記父母的生養之恩。
「謝世子可有辦法阻止這門婚事?」金帛抬眼看謝勛。
咦?謝勛驚愕地睜大眼,「你不想瑯琊王氏勝出嗎?」
金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謝世子會讓太子勝出嗎?」
「當然不會!」
太子勝出,就意味著七皇子和謝氏敗了。
這場奪嫡大戰,太子派和四皇子派敗,或許還能保全完卵,謝氏一旦敗北,就是滅族的大難。
金帛嘆了口氣,「既然是一場注定勝不了的戰爭,與其一敗涂地,闔族覆滅,不如在未卷入太深的情況下,就將其三振出局。」
哪怕親眼見識到大哥的謀劃,金帛仍舊不看好瑯琊王氏在這場奪嫡大戰中的未來。娶了平南公主,確實能得到平南王的支持,可岳丈的兵力,哪里比得上謝氏自己培養壯大的謝家軍?
王氏依舊沒有勝算!
听過金帛這話,謝勛反而松了口氣。
倘若金帛果真是個翻臉無情的人,他反而不敢用這樣的人。人非木石,孰能無情?倘若連生養的恩情都能夠輕易拋棄,來日背棄他時,又將何其容易?
讓謝勛放心的是,金帛從始自終都頭腦冷靜,看清楚了現狀,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只怕就算攪黃了這門婚事,也不能阻止王氏繼續卷入奪嫡。」
瑯琊王氏屹立三朝,又豈甘心一遭敗落?
從王啟恆十年未曾娶妻,就可以看出來,王氏為這場奪嫡謀劃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
付出那麼多,怎麼可能中途退出?
金帛沉痛地合上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清冷,「謝世子說的對。」
終究是她妄想了。
世家大族從來都不是知道急流勇退的,為了維護家族的繁榮昌盛,甚至不惜謀逆造反,父兄不就懷著不臣之心嗎?
沒了大哥和平南公主的婚事,還會有平西公主,平東公主……瑯琊王氏斷不可能早早就認輸。
遇上這樣的糟心事,金帛已經沒了逛街的興致。
謝勛就送她回了私宅。
回到鎮國公府,謝勛就把平南公主和王啟恆的事告訴了九碗。
九碗受傷,謝勛將其送回鎮國公府修養。
「九碗吶,看來駙馬都尉你是做不成咯。」
九碗不屑地哼一聲,「做不成就做不成,屬下不稀罕。」
這輩子,他只想跟在世子爺身邊,為世子爺鞍前馬後。
謝尚書听說王啟恆和平南公主的舊事,有些憂心,「王啟恆果真娶了平南公主,太子實力大漲,這場仗就變的難打了。」
平南王雖然不會公然帶著手底下的十幾萬大軍為女婿所用,可王啟恆娶了平南公主,平南王無形中就會被歸入到太子派系。
朝中多是見風使舵的,太子派系實力大漲,不知道有多少原本中立的官員會投靠太子。
「兒子覺地這樁婚事不一定能成。」
雖然親耳听聞那段酸唧唧的愛情故事,謝勛卻沒忘記平南公主最後微蹙的眉頭。
不管王啟恆的話抹了多少蜜糖,嫁給王啟恆,就意味著,平南公主必將滯留京城,成為皇帝的人質。
平南王能甘心?
「不是說平南王已經寫信給平南公主,讓她听從皇帝的安排,留在京城嗎?」
平南公主為了取信皇帝,特意把平南王寫信的內容稟報了皇帝。如今,京城之人都知道平南王贊成平南公主嫁個京城人士。
「親爹,那內容,您信?」謝勛沖便宜老爹擠眉弄眼。
謝尚書自然是不信的,政客的嘴,騙人的鬼。
「平南王畢竟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只是要他女兒留在京城而已。別忘了,平南王最寶貝的是那個傳聞會飛龍在天的寶貝孫子。」
平南王和謝氏不同,平南王的榮華富貴是依附于皇帝的。為了寶貝孫子的未來,平南王舍棄女兒,也是可能的。
「所以兒子才說,看看嘛。如今最著急的應該不是咱們。」
最著急的應該是那些同樣想娶平南公主的青年才俊!
先讓那些人打個頭破血流……
翌日,剛過了朝食的時辰,王啟恆就親自駕車來到平南王府門口接人。
平南公主雖然有些懊惱一時昏頭答應了王啟恆,還是決定踐諾。
王氏的馬車載著平南公主在京城的大街上走過一趟,平南公主與刑部左侍郎王啟恆賞花采蓮的消息立即傳的沸沸揚揚。
平南公主不由有些惱怒,「你這是做什麼?打算用謠言逼迫本宮答應嫁給你嗎?」
王啟恆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茶,遞過去,「這茶加過茉莉花露,最適合時常練武的女子喝。殿下嘗嘗。」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又這樣溫柔有禮,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平南公主再大的怒火,硬生生被泄掉七八分。
「殿下生氣,不過是因為怕謠言四起,皇上趁機賜婚,殿下從此就必須滯留京城。是否?」
「你既知道,為何還要這樣做!」
平南公主氣惱地將空了的茶杯當啷丟在案幾上。
王啟恆拿過茶杯,用滾水涮了涮,再次注滿茶水,「這杯茶加了枇杷膏汁,可潤肺滋陰。」
平南公主正懊惱著,不想接那茶杯,可王啟恆一直舉著,十分固執。兩人對峙了一會兒,最終平南公主再次敗下陣來。
終究,她沒辦法對記了十年的救命恩人狠心。
她帶著些撒氣意味地搶過那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皇上已經開始猜忌平南王府,此番,不管殿下是否願意,皇上都會為殿下賜婚一個京城的郎君。」
平南公主白了臉,抿嘴不言。
「王某寄情殿下十年,雖然內心一萬個想要留下公主,可王某更想公主開心快樂。」
王啟恆目光繾綣地望著平南公主,「王某願意和殿下協議成親,做一對假夫妻。等皇上的猜疑淡了,殿下便可自由來去。如何?」
「啊?」平南公主不敢置信地睜大眼。
他為了她,竟然甘願如此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