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演《六國大封相》就得人多,人不多就秀不出戲班子的氣勢。
但人多也不一定有用,要是全部都是歪瓜裂棗的貨,光是一曲《六國大封相》就足以上排雷名單。
而剛好,嶺南粵劇團里的這一出《六國大封相》雖然秀出氣勢,但在質量上也就那樣。
顧徹心想︰這恐怕是二團的人在演。
作為一個大型粵劇團,不可能只有一個演出主力團,二團青年團,三團少年團等都有,人員配置拉齊。
帶他進來的女性工作人員穿著一身OL制服,眼角的余光止不住地瞄著他,因為有些緊張,她時不時舌忝了舌忝豐潤紅唇。
見顧徹只是瞄了眼舞台,就目不斜視,絲毫沒有被二團的表演影響,小朱心里暗自點頭。
不愧是學長,這麼點陣仗嚇不到他。
她跟團長說過不需要這麼做,學長的實力很強,遇到過的大場面也很多,團長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在小朱心里,學長這等人物,真的要合作的話,那絕對要用禮賢下士的待遇,把他給高高在上的供著。
可惜團長無比冷硬地拒絕了她的想法。
「這是團長辦公室。」小朱帶著顧徹走到了一間裝修豪華的門前,聲音軟軟。
顧徹點了點頭,「好。」
他剛要開門進去,忽然耳邊傳來一句小聲細語︰「學長加油!」
推開門,團長謝憐春坐背對著顧徹,听到動靜才轉過身來。
顧徹看到謝憐春的第一眼,就一個想法︰精明銳利。
怪不得師兄師姐對這位團長都比較尊敬和畏懼,這樣一位女團長,氣魄跟氣勢都太強了。
听說嶺南粵劇團在她手下起死回生,發揚光大,以前顧徹不相信只是換個人來管理,就能起到這麼大的作用。
但現在,他相信了。
同時,他的心里也起了很大的警惕,這麼一位能人,找自己干什麼?
謝憐春的說話方式跟她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都很鋒芒銳利。
她先是將顧徹的一些背景說了出來,包括他在學校里獲得的高人氣等光榮事跡。
顧徹靜靜地听著,臉上掛著一抹微笑。
謝憐春說完,沉默了幾秒,繼續道︰「之前我倒是不知道丁大師手底下還有你這麼一位能人,現在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顧徹不動聲色地說︰「那團長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除了大師兄大師姐,我還有一位二師兄,實力很不錯,在某些方面並不比大師兄差。」
謝憐春眼鏡底下劃過一抹銳光︰「你的二師兄——羅明理,我曾經關注過,他在丑角上的功底的確可以,可惜只能做丑角。我曾經邀請他過來粵劇團,但他拒絕了。」
顧徹察覺了些什麼,意有所指道︰「人各有志。」
謝憐春看著他︰「更大的舞台,能得到更多的機遇。放棄大舞台,只留在小舞台,只是自我磨滅罷了。」
顧徹笑而不語。
話不投機,說半句都嫌多。
謝憐春見他這幅態度,也不繞彎,道︰「本來這次我邀請你過來,是想要你一同加入嶺南粵劇團。我看過你對外公開的十幾場表演,也看過你在大學里的表演視頻,你的小生功底很好,已經隱隱走出了自己的風格。」
「你更進一步,開創出屬于自己的風格流派也不是做不到。但現在這個時代,已經無法再捧出一個紅線女,締造另一個‘紅派’了。不過如果你加入嶺南粵劇團,我可以跟你承諾,要是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將你捧出來。」
顧徹挑了挑眉,好笑道︰「謝團長是覺得我很好騙?我的小生功底再好,又怎麼能跟紅線女對比?人貴有自知之明,小生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連我大師兄都比不過,更別提紅派大家。」
謝憐春也笑了,眼角淺淺的皺紋蕩開,憑添了一股成熟的風情韻味。
顧澈的回答讓她心里滿意。
「你果然不像其他年輕人這麼好忽悠。」
她話語一轉,聲音冷冽︰「這是我原本的想法,但剛剛跟你交談時,我猜你應該不會過來了。那麼,給我一個要借給你們舞台的理由。」
這一刻,在她的意志下,獵物方轉變為了獵人。
顧徹認真地打量著謝憐春,好一會兒才道︰「謝團長,你一直都是這麼高傲自大的嗎?」
謝憐春臉上的笑容微僵。
顧徹站了起來,「可能你習慣了用上位者的說話方式來接待人,但有件事你搞錯了,不是我上門來求你,而是你主動上門邀請我。我不認為這樣的說話方式,是你邀請人應有的態度。」
謝憐春覷著他︰「年輕人有傲氣是好的,但空有傲氣沒有實力,不認清自己,那是狂妄自大。」
她下巴微抬,鏡片反射出一抹冷厲的光,慢條斯理道︰「你覺得,以你們粵劇團現在的情況,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而且,我還沒跟你算截走孔平跟何煥英的賬。」
顧徹不接受她的邀請,那她們兩人見面,只有同為競爭者的關系。
對待競爭者,謝憐春從來不會留有什麼情面。
顧徹有著夢里地球的記憶,那些記憶不僅給了他無比豐富的想象力,也給了他為人處世的一些經驗。
換做以前的他,恐怕此時不知道要怎麼應對。
但現在的他,卻可以面不改色,從容地看向謝憐春,「那就拭目以待吧。」
離開前,他不忘抖了抖襯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
氣勢,不能輸。
「所以你拒絕了團長的邀請,還反嗆了她?」粵劇團里,孔平听完顧徹的描述,不由對顧徹豎起了大拇指。
他以為,只有他敢對團長發脾氣呢。
沒想到自家師弟的脾氣,一點不比他小!
何煥英嘆了口氣,「沒想到團長打的是這麼個主意,要是我早知道,也不會讓師弟過去了。」
師弟的實力如何,他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會不知道嗎?
但師弟從小就很普通低調,一心只讀聖賢書,幾年前她跟師兄離開時,就一直在勸顧徹跟著一起走,還不是被顧徹一句打算考研給堵回去了?
要知道,那時候顧徹才剛上大學啊!
在上大學時,顧徹就定好了考研計劃、考碩計劃、考博計劃……
誰,也不能阻止師弟在讀書上的熱枕。
那時候顧徹比現在更好忽悠,他們都沒能忽悠走,更何況換成現在思想更成熟的顧徹?
「那現在怎麼辦,嶺南粵劇團那邊不可能出舞台了,哪怕後面願意出我們也不敢用啊,誰知道那個團長會不會因為得不到顧徹,對我們因愛生恨反手賣了我們。」羅明理呲牙,夸張地道。
顧徹反手就給了他一個拍肩掌。
孔平笑了︰「別瞎說,團長……額,團長很有可能就是這樣的人。」
顧徹左思右想,最後下定決心,「如果實在沒有辦法,那就只能使出那一招了。」
其他人好奇地問︰「什麼招?」
顧徹一字一句道︰「暗、渡、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