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風袖艱難地從那一摞東西後面探出個腦袋來,只見面前圍滿了看戲的富家子弟,俱是巨室宴會上的熟面孔,頓覺兩眼一黑︰
娘親,要不您還是和爹爹和離吧,帶我離開這里吧,這揚州城我是沒臉待了……
一個世兄笑道︰「風袖今日怎麼突發奇想,玩了這麼一出小把戲啊?」
「我……我練練腕力……」盛風袖手腕狂抖。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存心要戲弄一個下人,才莫名其妙端起了這些物件吧?那可太辱沒自己的身份了。
「盛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樣哈,咱們練手勁兒都是用石鎖,人家用的可都是些好東西,比不過比不過。」另一人玩笑道。
周小渡心有戚戚地點點頭︰戲弄自己也犯不著糟蹋好東西啊,真是浪費呢。
芝麻偷偷瞥了一眼周小渡,憋笑道︰「妹妹勤勉,為兄心中深感欣慰,還是快些放下來吧,免得傷著自己。」
盛風袖兩手劇顫,正要堅持不住,思索著該用一個什麼樣的姿勢,才能優雅地將這堆玩意兒放到地上去,听到他此言,立時便順著說︰「那二哥你便幫妹妹拿一會兒吧!」說著就顫巍巍地走過來,要將這燙手山芋遞給他。
芝麻還未開口拒絕,便有一人搶先道︰「何勞你家二郎動手,交給下人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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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風袖看著那個沖少年獻媚的小白臉,不由得在心里暗罵一聲︰盧仁兼,你個見色眼開的死斷袖!
「盧世兄,你說得對。」盛風袖咬牙道,「那就交給下人!」
說著便要遞給周小渡。
芝麻立馬取下腰間佩劍,拋到周小渡手上,干脆利落地說道︰「他沒手。」
周小渡兩手握著劍身,笑眯眯道︰「小的須幫二少爺拿劍,沒有多余的手呢。」
盛風袖︰「……」你們這是明目張膽地合起來逗我呢是吧?!
眾子弟見這對兄妹間暗流涌動的模樣,紛紛露出看戲的表情。听說這盛二郎回家之後,盛風袖可是鬧過好幾回脾氣呢!
見盛風袖快要忍不住摔東西罵人了,盧仁兼這世兄出來打圓場,「無礙無礙,我身邊帶了小廝,讓他們幫盛小姐拿就是了。」他手中折扇搖搖,撥了四個小廝過去。
盛風袖終于將這堆玩意兒交了出去,揉著手腕,狠狠剜了周小渡二人一眼,扭頭離去了。盧家的四個小廝得了主子指示,也是各自端著一摞物件,跟著盛風袖去往盛家。
周小渡細聲問芝麻︰「你們這是……」
「學館的人邀我出來聚會吃飯,正在路上呢,便听說盛風袖和人打起來了,我是她二哥,總不好裝作沒听見,便帶著他們來看熱鬧咯。」芝麻回答。
打架這熱鬧是沒撞上,倒是撞見周小渡在那里忽悠小姑娘。
送走了盛風袖,周小渡借著拿劍隨侍芝麻左右,與眾子弟一同前往城中的酒樓。
這間酒樓屬于上等,佔地極廣,布置豪奢,在內用餐吃酒的客人,無不衣著講究。走上樓梯,拂開珠簾,便進入雅致馨香的閣樓。
這閣樓設計巧妙,四方門窗敞開,令清風徐徐穿行流動,周圍安置了許多冰塊,更顯涼爽舒適。
盧仁兼做東,包下了這整整一層樓,整層樓供這些膏粱子弟吃酒博戲、听曲賞舞。
玉盤珍饈、金樽清酒擺滿了桌子,年輕人們呼喝著,拋撒散銀金珠獎賞樂伎,博戲勝負之間,更是錢財如水流。
芝麻給周小渡遞了幾盤糕點讓她墊墊肚子,然後按捺住不適,和旁邊的盧仁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
盧仁兼給他倒了杯酒,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敬道︰「那日在河邊茶坊,不知是盛家二郎,冒犯了世兄,還望見諒,愚兄自罰三杯,權當賠罪。」
說完,「噸噸噸」三杯落了肚。
周小渡聞言,一邊啃著荷花糕一邊掃視了他一眼。盧仁兼莫名打了個冷顫,還以為是冷酒吃急了,沒放在心上。
芝麻則是溫雅一笑,回敬道︰「世兄客氣了,那日小弟也有行事不周之處,咱倆各打五十大板,這杯酒過後,便一笑泯恩仇,如何?」
行事不周指的是,將盧仁兼的兩個隨從打得頭破血流,還一並丟到河里去。
盧仁兼憶起那日的場景,不由得心頭 然一蕩︰這少年當時雖是在向自己凶狠示威,但因為形貌羸弱青澀,麗色更勝過戾氣,反而像只發火的小貓,有一種別樣的討喜。
這白面鬼登時便又色眯眯地笑了起來,「好,好,一笑泯恩仇……」一邊念著,一邊要去模少年的手。
氣運之子的笑容都快裂開了︰你不要過來啊!!
周小渡適時從指尖射出一道氣勁,打到那盧三少的胳膊上,盧仁兼只覺胳膊一痛,忍不住手一抖,小美人的手沒模到,反而將桌上的酒壺打落了。
酒液潑灑到芝麻衣裳的下擺上,他立時站了起來,「世兄真是不小心,瞧我這身衣裳都濕了,既如此,也不方便在此逗留了,小弟只好先行一步回家更衣去,至于這酒,改日咱再接著喝就是了。」
盧仁兼急忙跟著站起來,拉住他道︰「都是愚兄不好,笨手笨腳的,賢弟莫惱火于我。」
「怎會呢?世兄多慮了。」芝麻一面笑著,一面想把他的手扒拉下去,「只是這衣裳濕了,若是不及時更換,可是容易著涼生病的,還請世兄體諒。」
「你沒生氣便好。」盧仁兼道,「今日還說要我做東,歡迎你來學館上學,沒想到卻是愚兄笨手打落了酒壺……」
他眼珠子忽地一轉,熱情地提議道︰「這樣吧,你剛到盛家,後院又歸主母管束,想必多有不便。愚兄新近買了個小廝,生得眉清目秀,人也乖巧伶俐,不若便送給賢弟,有他替你辦事,也能省省心……」
說著,盧仁兼瞥了一眼抱著盤子啃糕點的周小渡,「好過這些蠢笨不得力的,差使起來處處費心。」
一頭霧水的周小渡︰我這算什麼?躺著也中槍?
「小弟在盛家過得很舒心,沒有什麼不便的,就不奪人所愛了。那個小廝,世兄自己留著差使便好!」芝麻婉言拒道。
他雖尚且年少,時常被周小渡當成個小孩子,但其實這個年紀,放在膏粱紈褲身上,早已在紅綃香帳里滾上無數個來回了。
是以,盧仁兼賊心不死,柔聲勸道︰「誒,你那是沒用過,不知其中妙處,你且听我句勸,試試又有何妨?試過之後若是覺著不喜歡,再還給愚兄也就是了……」
什麼鬼啊?!
芝麻強笑道︰「不必如此麻煩,小弟覺得自己是不會喜歡的,世兄自己留著受用吧!」
「那可說不準,」盧仁兼勾起一抹曖昧的笑容,「你家大哥當初瞧著板正冷傲,不近、自成清流的樣子,其實啊,和他身邊那個姓涂的小廝,也是不清不楚的……這種事情,不試不知道,一試……你就知道!」
周小渡被他最後那句廢話給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盧仁兼不滿地回頭去瞪她,「你這奴才,笑什麼?!」
周小渡收斂笑容,曼聲道︰「小的發笑,是覺得郎君所言甚是有理。」
說著,她走向芝麻,一把摟住少年的胳膊,含情脈脈道︰「二郎,要不你便答應了吧!再收一個小廝,與我分憂也是好的。」
她這出戲來的突然,芝麻猝不及防,被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都是些什麼鬼啊?!來個大羅金仙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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