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說那個孫二娘小時候老欺負你,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鬼丫頭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我差點一個沒走穩摔在一叢鬼針草里面。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而且她們一家自從搬離登星村之後,村里就再也沒人見過她們,後來也只是听說姐姐孫茜考上了上交大,而孫二娘听說了也考上了大學,只不過我想不起來她讀的學校了。」
說話間,我們已經可以看到那塊突兀的怪石。
「這玩意兒不是石頭,是鬼骨岩!怪不得你們那時候會中邪,看來這村子里真藏著個狠角色。」
我一愣,隱約能猜到她說的鬼骨岩這幾個字,卻不明白這明明就是一塊形狀怪異的大石頭,為什麼卻喊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而且這鬼魂沒有實體,還會有骨頭嗎?
「聚寶盆、饕尸、生靈符、鬼骨岩……看來你們村真的是難逃一劫了。」
鬼丫頭說得這麼煞有介事,哥們一個心登時提了上來,忙問她看出了什麼端倪,難逃一劫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所謂的鬼骨岩到底是什麼……弄不明白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現在我腦子里的疑問都可以穿成串了。
這鬼骨岩,「以數百枉死鬼之骨磨粉,和以忘川水,積于陰煞之地數載可成。至陰困陽,或可以陰制陰,封囚惡煞。」
枉死鬼,就是枉死之人的鬼魂,早于自己的既定陽壽死去的人,就是枉死之人,傳說這些枉死鬼因無法接受自己枉死的事實而時常在地府鬧事,後者為了方便集中管理,便將這些枉死而又不服管教的鬼押入枉死城。
而這鬼骨岩,就是用枉死鬼身上的骨頭磨出來的粉,調和忘川水後,堆積在人間陰氣極重的地方,時間一長,便會形成如今女圭女圭墳上這種「大石頭」一樣的存在。
而這東西由于本身就陰氣重,再受到凡世陰煞之地的影響,已經是一件至陰之物,對許多屬陰的生靈而言,就宛如一顆超級仙丹一般,對人卻有著莫大的殺傷力。像那次我們中邪,就是因為小孩子陽氣太弱,輕易就著了道,如果不是大人們及時趕來,栓子哥一泡童子尿給我們破了災,怕是都要被這玩意兒給吸干了精氣。
孫二娘性情大變會不會就是那一次受到的刺激太大,傷了魂?
回想起我們小時候那次抱著這大石頭又親又啃的畫面,再看這用死鬼骨粉形成的骨岩,哥們一陣反胃,竟然忍不住蹲在地上一陣嘔吐起來。
「沒出息,切。」
管不得鬼丫頭的嘲諷,我一邊吐,一邊克制著自己盡量不去想象這骨岩的制作過程。
不對,如果真像鬼丫頭說的那樣,這鬼骨岩絕對是人為制作出來的,可又為什麼要將它放在女圭女圭墳山頂呢?
我把這個疑問再次拋給了鬼丫頭,她略微思索一陣,用一種猜測的口吻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某人用來鎮壓這附近的某個「東西」,而另一種,則是制作這骨岩的人出了什麼意外,比如死亡之類的,這東西也就被留在了這里。
我心想,既然這骨岩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又不知是什麼時候就存在于女圭女圭墳上,依著老媽那種性子,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但轉念一想,這麼多年來,她甚至都沒跟我提及過半點這古怪大石的事情,肯定是連她也感到棘手。
「這骨岩我們先不要動,我總覺得你們村子還藏著更大的秘密,眼下還是先查看餮童的情況,好為饕尸出世做準備。」
「好。可是這餮童埋在哪兒了?」,我問了她一句。
「就在你腳下。」
「我靠!」
這丫頭一句話給哥們嚇得差點兒原地跳起來。
「騙你的,嘻嘻。在你身後那叢野草下邊啦。」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要多大有多大,你們知道什麼叫鬼話連篇了嗎,反正我是知道了。
我不像她是什麼文靈之氣化身而成,有一雙洞悉陰陽的鬼眼珠子,而且她現在也不贊成我老是動用陰陽眼來模尋陰靈煞氣,所以這丫頭現在即是指揮官,又是我的「雷達」,像尋跡定位這些事,交給她就行了。
撥開雜草,很明顯的可以看到那一塊地皮和旁邊的不一樣,是那種帶著褐綠色,悶臭難聞的泥土。
來時候想到了難免要動土,但也不好太招搖的帶著鋤頭鏟子上山,于是折個中,帶了一把鍋鏟……
哥們晃悠著手里的不銹鋼鍋鏟,問鬼丫頭是不是可以動手了,她卻說先等等,讓我跟著她念了三遍淨心咒︰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
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這地方存著很多詭異之處,我們做事還得小心謹慎一點,這淨心神咒,是淨化身心,排除雜念,安定心神時所用之咒。此咒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觀道心,入于清靜之中,並有保魂護魄的作用。和老陳當日頌的淨身咒,有相輔相成的妙用,只不過此時此地,淨心比淨身更重要。」
她見我頌完咒語,應該也是感受到了我內心已經平靜安定下來,這才囑咐我開始鏟土。
按照她的囑咐,我慢慢落鏟、破土,差不多往下挖了二十多公分的時候,我心頭突突一跳,冷不丁的朝那邊的骨岩掃了一眼,卻忽然看到黝黑的岩石表面,竟然浮現出了一張五官模糊的小臉來!
「丫頭……那骨岩有點不對勁,還要繼續挖嗎?」
見過血煞鬼和凶尸的我,竟然在這大清早的時光,被一張詭異的臉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概是從小就對女圭女圭墳存著難以磨滅的恐懼感,就算在這鋪著晨光的山丘上,哥們還是感覺陰森打顫。
「別在意,這只不過是餮童玩的一點小把戲,他的真身就藏在你挖的地方,不過是為了阻止你而借助骨岩嚇一嚇你罷了。這小崽子肯定是被什麼東西牽制著,虛弱得不像話,不然都不用等你動手就能讓你先中招了。快,趁他病要他命!給他刨出來,順利的話我們在這里就能殺死他,避免讓他和饕尸聯手。」
不得不說,這丫頭確實比哥們要果斷,居然還懂得「趁虛而入」的道理。
看著骨岩上的詭臉,再看看沾滿了臭土的鍋鏟,我深吸口氣,又開始賣力的刨土。
太陽漸漸拔高,刨了快半個小時的我,腦門上已經滲出汗了,眼前這個直徑50多公分的土坑,也已經往下刨了將近一米的深度,我的天,一米啊!
本想歇口氣來著,但鬼丫頭一直說讓我一鼓作氣搞定,只好硬著頭皮再挖,終于,天不負有心人,只听得「當」一聲響,鍋鏟上傳來的震感震得我虎口發麻,拔起來一看,鏟尖都給整卷變形了。
扒開一點散落的泥土一看,一只小孩子手掌形狀的黑長物體露了出來,這東西的外觀和質感讓我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遠處的那塊鬼骨岩。
「哈哈,果然如此,小崽子早被骨岩壓制住,難怪饕尸那邊會有異狀,我猜,這小東西必定是被鬼骨岩的陰邪之氣吸引,想將其吞食吸收,以此壯大自己的力量。可惜,這凝合了數百枉死鬼骨粉和忘川水的鬼骨岩的威力,豈是他一個餮童能抗衡的,到頭來反而被壓制,只會淪為鬼骨岩的養分,化成其一部分。」
我眨巴眨巴眼,「你的意思是說,餮童現在被鬼骨岩制服了,所以才阻隔了他和饕尸之間的聯系?那這骨岩豈不是要比饕尸還要難對付嗎?」
我把鍋鏟上的泥土抖落干淨,看著那截陰森詭異的「石手」,心里卻不由得莫名的淒涼起來,胡豐為了修煉邪術,竟甘願踐踏做人的底線,殘忍的害死了王支書一家。
這其中,被他殺死埋尸掏心的王家父子倆,死後還要被養煉成饕餮,為他為禍人間……
眼前這個被骨岩包裹住的餮童,前身還不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卻被人活埋,十年後又被掏心,現在尸身還被困。藏在人性中的惡,或許才是世間諸惡之最。
始作俑者胡豐已死,他留下的惡卻還威脅著世間的生靈,若是真被復蘇後的饕餮聯手,得禍害多少人,更何況現在埋在這里的,已經不再是一具普通的小孩尸體……
想到這里,我嘆口氣,問道︰「怎麼處理他?」
「這個簡單,若是不知道他被骨岩纏裹,我們可能還要費點周章,現在倒是好辦多了,把他挖出來,拖到附近陽氣旺盛的地方一把火燒了就行。但要小心,別讓你的爪子,或者說你的身體和這玩意兒有任何接觸。」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踫到了會怎樣?」
「餮童說到底還是披著死尸的外皮,長年累月的怨氣和煞氣將其滋養成了一具行尸,現在他體外又覆蓋著一層骨岩的粉,普通人觸踫到便會染上陰邪之氣,進而感染上尸毒。」
提到尸毒,哥們現在都心有余悸,雖然當時老陳交代了我要持續服用淨身符的符水,但好在鬼丫頭比較給力,也不知用了些什麼手段,我體內的尸毒早就祛得差不多了。
她既然有交代,那我就小心些,用鍋鏟沿著餮童的小身板,一點點的將他從土里「摳」出來。
這活不好干,等看到他全身時,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在這坑里待久了,感覺整個人就像被冷凍庫里的冷氣侵襲了一番,凍得我頭殼輕痛。于是趕緊把鍋鏟撂到一邊,撐著坑沿一用力,整個人躍出土坑,一坐在地上開始歇氣,陽光灑在身上,竟是出奇的舒服!
趁著空閑,我往下看了一眼,那具黑乎乎的人形物體,見了光之後,開始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來,讓人忍不住反胃,頭腦發漲。但奇怪的是,這具餮童的尸身卻少了一截胳膊,而且全身上下僅有的露出來的五官中,整張臉皮已經腐壞月兌落,眼窩黑洞洞的出奇的詭異,一口牙齒由于沒有了皮膚和嘴唇的限制,很是扎眼的暴露在面部……
鬼丫頭吃驚說道︰「不對!這不是餮童!我們被小崽子戲耍了!」
我對她的驚疑不明所以,畢竟我也沒見過餮童長什麼樣,只是從她的語氣中可以感覺出來,我眼前的這具小孩尸體,並非傳說中的餮童。
忽然,我想起了剛才跟她講過的那個發生在登星村幾十年以前的故事,那個男的不是挖出了一具小孩子的尸體嗎,還把尸體胳膊給挖斷了,難道,這就是當年那具尸體?
我把這個猜測跟鬼丫頭一說,她也只是說有這個可能,如果是受到這塊鬼骨岩的吸引和刺激,也保不準他會從老松樹附近跑到山頂上來,可惜這小家伙實力還遠不如餮童,倒是被鬼骨岩給鎖困住了身軀。
「那餮童呢?會不會知道我們要來,早就跑了?」,我擦了擦汗,忙活了半天,感覺出的汗都帶著這泥土和骨岩的味道,燻得我一陣反胃。
「這里是絕佳的凶地,不連山、不傍水、不生風、草木含煞,怨氣沖天,所以才會被鎮上那道生靈符(松樹),現在看來,鎮的不只是這鬼骨岩,還是這座山本身!」
我被她說得腦門滲出一陣冷汗,鎮一座山?
眼前這具尸體,和那塊陰邪的鬼骨岩,給我的驚訝和恐懼,都遠不如此時她解釋中的這「鎮山」一詞。
忽然間我眼皮一跳,沒來由的看了眼骨岩的方向,卻看到那黑色的岩石表面,居然開始滲出汩汩的暗紅液體!
我吞了吞口水,青天白日,居然還能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不自覺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忙跟她說了這情形,她卻顯得很疑惑,說是啥也沒看到……
得,鬼丫頭眼神真出問題了。
剛閃過這個念頭,我再看那骨岩,卻又平平如常,沒有任何變化了。
「我去,我出幻覺了?」
忍不住揉揉眼,卻依然是沒有任何變化的視野,但這卻並沒有讓我放下心來,反而加重了我的擔憂和恐懼。
「丫頭,不然咱們還是撤吧,餮痛估計早就跑了。」
她猜出了我的心思,卻難得的同意了我的意見,「好吧……看來你們登星村聚寶盆的地勢都發揮到這里來了,小崽子雖然跑了,但我猜他和饕尸還會來這里的。既然這里已經被高人布過符陣,咱們就回饕尸的老窩去,按我先前說的先給他點厲害瞧瞧。」
「那這咋辦?」
我指了指剛剛挖出來的那個斷臂童尸,總不能就這麼放在這里不管吧?
「放把火燒了就行。再把那些翻出來的泥土填回去。」
我嘆口氣,四處找了些枯草干枝堆在一起,再把斷臂童尸架上去,本想拿火柴引火的,誰料鬼丫頭二話不說使了一出「鬼玩火」,嚇得我一跌坐在地上。
「死丫頭,你想嚇死我是吧?」
其實被嚇到還是其次,奇怪的是那火剛一燃起來,哥們忽然感覺手腳發軟,這才會跌倒。
「不用疑惑,剛剛我抽了點你的精血陽氣,使了個三昧真火術,所以你才會感到忽然的虛弱。放心,三昧真火乃是專門克制陰邪煞怪的純陽之火,絕對會把這東西處理干淨的。」
哥們憋著一肚子罵人的話,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這死丫頭,現在就開始吸我的精氣了,還不跟哥們打招呼!
隨著童尸在火焰中迅速化為黑煙消散,我居然又看到了骨岩往外冒暗紅液體的畫面,並且這畫面似乎帶著某種強烈的磁場,迫得我雙眼生疼,不得已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