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被污染

「這是……克拉倫索的神話生物形態?!」

陳侖抬頭仰望著那深藍的龐然大物,面甲下的臉滿是駭然。

窺命對其進行施展,得到的卻只有「失控的壁畫之神」這個名字,其余的清一色為不可知。靈性直覺的警示飆高至極點,一股強烈的不安籠罩在陳侖心頭。

「不可能打得過……會被秒殺……我應該跑……快跑……」

陳侖的腦海中抑制不住地冒出無數雜念,恐懼、敬畏和慌亂等情緒油然而生,驅使著他迫切想要逃離此地。

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僵硬在了原地,無論他如何努力,也動彈不了分毫。仿佛是遇見了生命本質層面的上位者,每一個細胞都本能產生畏懼,欲要月兌離他的掌控,潰散臣服。

隨著巨大的不規則頭顱,以及那張結晶面具的逐漸靠近,無數嘴巴齊聲頌唱的詩篇愈發響亮,如魔音灌耳般穿透進了陳侖的腦海……理智在飛速下跌,頭痛、發冷伴隨著強烈的惡心感而來,視線中的場景愈發扭曲怪誕,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身體,在向他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哀鳴。

好在瑪姬雕像自發進行了理智的補充,陳侖這才感覺好受些,思維也逐漸被拉扯了回來。

「冷靜!冷靜!!」

他在心中對自己暴喝。

強大的意志力讓他找回了一絲身體的控制權,緩慢且機械地握緊了銀劍的握柄。

「這只是克拉倫索的復刻體!即便祂是從神級天使,眼前的存在也不足正身千百分之一的力量,如果連直面祂的勇氣都沒有,又談何挑戰命運,找尋未來?!這里是仙境!我才是這里的主宰!」

陳侖強迫自己意識到,即便自己不可能戰勝對方,也能夠憑借權柄隨時離開。

頓時,他便從無邊的恐懼中,找回了一點安全感。

數以百計的湛藍雕像靜靜圍成一個圈,將他死死困住,半空中處于神話生物形態的瘋神克拉倫索,正用某種難以言喻的眼神,俯瞰著他。

陳侖保持著仰頭的僵硬姿勢,視線凝固在巨大的結晶面具之上,與那兩個碩大的黑窟窿互相凝視。他仿佛透過面具,看到了幽邃且無法理解的東西……

那像是無邊無際的知識,又仿佛深奧晦澀的魔法,但讓陳侖自己來闡述,他或許會荒誕地認為,自己看到的一切,不過只是對方不經意的新陳代謝。

就像是自己呼吸吐出的空氣。

既不會在意,也不值一提。

但這對于螻蟻們來說,或許儼然成了一場恐怖的風暴。

陳侖忽然晃神。

他察覺到自己的雙眼不知何時失去了正常的視覺,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不斷變換的七彩炫光,宛如琉璃,讓人迷醉。

但內心深處的理智告訴他,這都是幻覺。

五感通識瞬間展開,陳侖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一雙眼珠,因為目睹了克拉倫索面具下的真容,早已化作了藍色的結晶多面體,閃爍著詭譎的光芒,宛如兩顆藍寶石,瓖嵌在眼眶之中。

陳侖明悟,自己被污染了……

即便瑪姬雕像時刻傳輸著理智,但這種神話級污染,卻難以防備,穿透了他的神秘抗性,降臨在了身上。

「要不了兩分鐘,我的身體就將徹底結晶化……原來水晶山脈的污染源,就是失控後的克拉倫索,那些湛輝石結晶體,多半是祂力量擴散蔓延的產物……」

面臨絕境,陳侖此時此刻反而沒有了緊張和恐懼,只剩下內心的空明與淡漠。

他忽然想起了拜爾斯先生,想起了祂在臨死前,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愛是最

昂貴的錨點,它不能打敗死亡,但可以錨定靈魂。讓逝去的靈魂不再漂泊,讓活著的靈魂找到歸鄉……」

克拉倫索已經瘋了,這是事實。

但陳侖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藍色雕像,以及它們臉上如出一轍的精致面容,內心不禁又產生了一個念頭︰

「若是壁畫之神對菲雷德翠女士的愛不夠深刻,又怎麼會在失控後,還創造出這麼多和祂一模一樣的雕像?菲雷德翠女士,便是克拉倫索最為重要的錨點……」

陳侖顫抖著手,屈指動彈,艱難從血詩戒指中,拿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紙團……

這正是他在菲雷德翠女士贈予的卷煙盒中,找到的那份情書……克拉倫索曾親筆寫給菲雷德翠的情書。

當初隨手將它擱置在戒指空間的角落,直到這一刻,陳侖才突然意識到,它或許是眼下自救的最佳道具。

「汝之回顰,盡取吾心。如蜜裝瓶,飛復流螢。無憾逝時,殉葬同塋。有憾逝時,為汝執行……」

紙上那精美的字跡,赫然留存。

仿佛歲月變更,它一如既往。

當紙條從陳侖手中飛出,面前的雕像無一例外地轉過頭,死死盯著它。直到它從半空飄落,躺在了地上。

就連克拉倫索那巨大頭顱表面的無數嘴巴,也在此刻停止了頌唱,紛紛緊閉,四周瞬間變得一片死寂。

「是她啊……」

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在深淵底下嗡嗡作響。

「吾心愛之人,菲雷德翠。」

頭顱表面的嘴巴,忽然有一只張開,發出了另一種中年男人的聲音︰

「吾忘不了她。」

又有一張嘴出聲道︰

「是的,忘不了……那是怎樣一位出色的女人,與吾一同追隨著安杰拉大人,學習游歷漫長歲月,並肩作戰無數時光。」

這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但陳侖听得出,這些都屬于克拉倫索,或許對應著祂不同時間節點的狀態。

陳侖感覺自己的身體逐漸恢復了控制,那種強烈的痛楚和不適也在消減,克拉倫索似乎被一紙情書短暫喚回了理智,沒有繼續針對他,而是陷入了追憶。

「吶……從奧古斯塔山脈到拜倫極北冰原,從星界到靈界,從歷史帷幕之外到未曾預見之隙,她的見解和思考,她的智慧閱歷,她的一顰一笑,都無時無刻不在啟發吾的創作激情,吾欲將她繪于晶曜神國之壁,于吾身側,于主身後,于魔法途徑之盡頭,于一切相遇之初始,化作恆古,永不落幕……」

蒼老的聲音緩緩念叨。

「可……安杰拉大人已尋「帷幕之繩」蒙哥馬利而去,吾于夢界遭受其襲,污染失控,永墮沉淪……菲雷德翠,菲雷德翠,我的生命之光,我的靈魂之火,我的期盼,我的執念,我的……不可得之人。」

聲音漸漸低微。

 擦!

那巨大的結晶面具竟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知識,無窮無盡的知識伴隨著污染鋪天蓋地而來!

魔法途徑的超凡知識,從序列九到序列四,全都完整地被陳侖所得,但他此刻毫無欣喜,只有驚悚。

因為瑪姬雕像內原本儲備的上萬理智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用于抵消自己此時的污染。然而不可逆的結晶化卻從他的雙眼繼續蔓延,爬上了鼻子、臉頰和脖頸,直至身體四肢。

最後一刻,陳侖拼盡全力,拾取了地上墜落的一小塊巴掌大面具碎片,在心中默念返回。

嗖!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深淵之底的一切,都仿佛青煙般飄散

,自己重回了壁畫世界之中,跌坐在尖塔二十一層的腐朽地板上。

 !

陳侖如同年邁的老人,關節僵硬,直挺挺倒下後,激起了濃濃的塵埃。

他此時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但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他,不讓其就此昏迷……因為陳侖知道,一旦自己失去意識,那麼當瑪姬雕像里的理智值耗空後,身上的結晶污染就會再無阻礙,將他整個身體吞沒,包括靈魂。

最終,他就會化作一尊結晶雕像,永遠留在這幅壁畫之中。

「我拿到了克拉倫索的面具碎片,上面蘊含著祂的力量……只要將其補充進那幅畫,就能救出卡門,這便算是完成了晉升任務……屆時,超凡蛻變之下,我才有生還的機會。」

陳侖艱難抬起頭,脖頸咯吱作響。

他此時半邊臉都已經結晶化,閃爍著湛藍的光輝,一雙原本深邃的黑色眸子,現在成了兩顆藍寶石,空洞無神。

嗤……

他緩緩伸出手,在地上爬行。

整個身體就像是生銹的機械,一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卡殼聲,一邊掙扎著拖動。

不知過去了多久。

陳侖頑強的意志,讓他憑借著一副半結晶化的身軀,硬生生爬回了頂層的房間,來到了那副畫作之前。

手中緊攥的面具碎片月兌手而出。

 啷……

七彩的光輝,宛如流動的顏料,從面具碎片中升騰而出,被畫作所吸引,徑直沒入其中。

緊接著,那幅畫動了起來!

蜷縮于角落的枯瘦老者,像是抽幀動畫里的人物角色,緩緩從地上爬起,摁著頭頂的尖角高帽,一躍而出。

與此同時。

那昏黃渾濁的蒼穹上,身披黃袍的身影驀然一動。

其衣袍下方的那塊墓碑上,刻有「班克羅特夫」的名字,微微發亮,一道蘊含無盡絕望與死亡氣息的蒼白絲線,徑直沖破了畫作,瞬間劃過了陳侖的脖頸。

錚——

陳侖意識的最後,只覺得天旋地轉。

以及面板彈出的提示音︰

完成晉升任務︰撥動命運之手!

獲得主職業「序列四-小丑(命運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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