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馬也會死于風流

作者︰葉公好龍A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咦?前面咋吵起來了?」

陳凌正在出神琢磨自己的事呢,李站長忽然瞧著一個地方說道。

老巴也跟著看了兩眼,很快就笑起來︰「嘿,有意思,老馬刷子竟然也遇到麻煩事了。」

見陳凌疑惑的看過來,就繼續解釋道︰「咱們騾馬市啊,最忌諱的就是把一個牲口許給兩家,那邊就是因為這事兒吵起來的,富貴你以後要是買賣牲口,記住千萬別干這種事……」

一女不嫁二夫,一頭牲口自然也不能賣給兩個人。

有的主家明明事先答應賣給甲,都要交易了,但听說乙出價高,又突然反悔。

這種事是很不地道的,遇上了也糟心,一旦出了這種事,雙方很容易就會爆發爭吵,脾氣差的,為這事打架的也不少。

陳凌在旁听著,連連點頭。

不多時,一個戴解放帽的瘦高山羊胡老漢背著手走了過來,嘴里罵罵咧咧的,不時還回身罵上兩句。

老巴見了就笑眯眯的調侃道︰「嘿,老馬刷子,你個老背時的,不是挺橫麼,今天咋也讓人給搞了?」

「呸,你個老黃泥巴,還笑話起人來了。」

山羊胡老漢怒瞪老巴一眼,憤憤道︰「有兩個狗日的不懂規矩,今天算俺倒霉,踫上這兩個老鱉孫,都談好價交了定錢,俺就去買了趟新籠頭,听到人家多出四百塊錢就死活不賣給俺了,要換成俺前些年的脾氣,指定叫人過來跟他干一架,女乃女乃的,這都什麼玩意兒啊。」

不熟悉牲易的人不了解這個。

騾馬這樣的大牲口賣掉後,新主人是要給騾馬換新籠頭的、新韁繩的。

這山羊胡老漢都去買新籠頭了,意味著賣牲口的主家也是確定要賣給他了,何況還交了定錢,到這種程度還反悔,確實是很讓人火大。

「呵呵,這樣不講理的人啥時候都有,你生氣也沒用,踫上了只能自認倒霉。」老巴還是一臉笑呵呵的,滿不在意的樣子,實在是在這行市里見多了這種事,早就習慣了。

「哎,你不知道,俺這從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趕了多少次集了,就沒能看上眼的,今天好不容易看上了那匹騍馬,結果鬧出這種糟心事。」

山羊胡老漢哀聲嘆氣道。

「馬叔,那匹騍馬賣給誰了?」李站長問道。

「還能是誰?羊頭溝的老楊魚兒唄,這老家伙種了兩年蘑孤可是掙到錢了,一下子就肯多出四百塊,正嚷嚷著換輛新馬車哩……」

山羊胡老漢又是一通罵罵咧咧。

過了會兒,氣順下去了,才注意到陳凌。

「咦?你這後生,又過來找老巴了啊?」

「是啊,逢集呢,找老巴哥逛逛騾馬市。」

陳凌沖他笑笑,這老漢也是鄉里的老獸醫,是馬家坳的,很喜歡養馬,並且常年販賣馬匹,所以也很會訓馬,鄉里逢集的時候,常來騾馬市閑逛,為了挑選好馬種子。

不過跟老巴不同的是,他從不給人做經紀,只挑自己看中的馬自己買下來,除此之外,倒是常常來集上幫人訓馬,畢竟愛好就是這個。

時間久了,別人就都叫他「老馬刷子」。

陳凌有時候從馬家坳路過,就能看到他們家門外拴著幾匹馬,是很顯眼的。

上次鄉里飼料出問題,老巴就把他們幾個獸醫叫過來一塊給養殖場去打疫苗,所以也見過一面。

「你老巴哥除了帶你挑牲口,還能帶著你干啥,走,俺帶你訓馬去。」

老馬刷子把手里的馬籠頭丟給老巴,便風風火火拽著陳凌往騾馬市的深處逛。

顯然還是有點氣不過。

老巴把馬籠頭接到手里,無奈一笑,和李站長在後邊跟著。

「咦?老馬刷子,你買的小母馬哩?」

「買個屁,踫上倆不講理的老鱉孫,倒了血霉了。」

「哎喲,這都哪兒人啊,咋能干出這樣的事哩……」

「一個羊頭溝的,一個豬尾巴嶺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小地方,淨他娘出這樣小氣吧啦的人,定錢都給了,說反悔就反悔。」

豬尾巴嶺、馬家坳、牛犢寨、羊頭溝,是長樂鄉里赫赫有名的朱、馬、牛、楊四大姓氏村寨。

但這四家也常常互相看不起,說這個窮,說那個不爭氣,村寨距離近,矛盾也很多。

有時候為了點藥材、獵物,乃至山上的水源,四個村寨之間經常互相干架。

所以也老馬刷子氣憤之下,對著兩個村寨一起開罵也就不奇怪了。

「好了老馬哥,不生氣不生氣,俺家這小公馬還等著你給訓哩,咱們不跟那些不講理的一般見識……」

要訓馬的主家是兩口子,一對樸實的中年夫婦,他們剛賣掉一頭騾子,這時候周圍看賣騾的人們剛剛散去,听老馬刷子在這里叫罵,頓時又都返回來,在他們家板車旁圍了一圈,準備看熱鬧。

老馬刷子也注意到人都在看著他,就緩了兩口氣,問道︰「你這小公馬還是你們自家留的那匹小種馬吧?」

「是啊,還是那匹,長勢挺好,脾氣也好,就是這連著兩年多了,私底下有點不太老實,背著人的時候,老想趴母馬,到了今年開春,更是鬧得厲害,見了母馬就不走了,拉都拉不走,好幾次偷偷扯開韁繩想往外跑……」

主家的漢子把小公馬帶到人前,這匹小公馬是匹小花馬,紅白相間的皮毛,臉上鼻尖到額頂也是白色,看起來也是挺漂亮的。

老馬刷子看了看,說道︰「嗯,到了三歲了,生馬也該訓了,要不然以後就難了。」

馬到三歲或者三歲半就會徹底成年,這時候的生馬還算比較好訓。

要是過了三歲之後,哪怕再過一年到了四歲,那就不是一般人能訓得了的,非得請老把式過來不可。

「現在其實挺好訓的,這樣的小種馬是個好脾氣,看它長相就知道。」

老馬刷子笑笑,回過頭,又對陳凌和老巴三人說道。

老巴點點頭︰「確實,左能拉,右能駕,生在當間不害怕,這小公馬的長相是個好脾氣的……」

陳凌跟著打量一番,心下了然。

左能拉,右能駕,生在當間不害怕,說的就是馬身上的花紋。

不管是紅馬還是黑馬,臉上有一道白毛從鼻子長到頭頂,這種馬的脾氣最為溫馴,即便是公馬也容易馴服。

而接下來果然印證了這一點。

「富貴,會騎馬不?」

老馬刷子問道。

「呃,小時候會,這都好多年沒騎過了。」

陳凌實話實說道。

「那你敢不敢騎生馬?」老馬刷子又問。

生馬,就是還沒訓過的馬,輕易不會讓人騎上去。

熟馬,才是訓過的馬,能拉犁,能駕轅,也讓人騎。

訓馬,大多數就是訓生馬,講究的是快速的降伏它,短時間內成功上鞍、上人。

「敢是敢,就是怕把馬傷到。」

「好家伙,你這娃,別人都是怕被馬傷到,你是怕傷到馬,口氣可真大。」

老馬刷子頓時忍不住笑了,指著小公馬道︰「你啊,別看這小公馬比那些大馬瘦小得多,跟山里的馱馬比也大不了兩圈,實際上起碼幾百斤重哩,身上勁兒足的很……」

「不過你放心,有俺在旁邊看著,肯定不會讓它發脾氣,你就只管騎上去就行。」

「好。」

听到陳凌答應,老馬刷子把頭上的解放帽往口袋一塞,對主家吆喝一聲,「那咱們就開始訓馬。」

主家就牽上小公馬跟在身後,往這騾馬市的邊邊走。

騾馬市外面全是野地,哪個方向都能走出去,訓馬方便的很。

一伙人很快牽著馬走到野地里,身後跟了一幫看熱鬧的人。

老馬刷子也不管這些,先是對主家說了聲︰「先套上鞍,你騎上去 一圈試試。」

這小公馬畢竟是主家從小養大的,訓馬前先讓其熟悉一下。

後面就是生馬對生人。

沒訓好的馬,只有能讓陌生人騎了,那才算徹底的訓好。

主家便依言給小公馬套上鞍,老馬刷子扯著馬韁繩,吸引著小公馬的注意力。

等馬鞍套上,老馬刷子就示意主家騎上去。

然而主家這漢子一騎上去,小公馬就開始掙扎起來,搖頭晃腦,想把他甩下來。

「吁,吁,吁……」

主家見自家小公馬掙扎的有點厲害,口中連連喊著。

但小公馬不听,仍然是頻繁甩著頭,不想讓騎。

主家見此就連忙從馬背上跳下來。

「誒,這咋下來了,這不能下來啊,還沒訓好哩……」周圍看熱鬧的人叫喊道。

這時候的小公馬察覺到不對勁了,撅著,扯著韁繩,和老馬刷子對峙起來。

但相比起發情的大公馬而言,顯然是溫和了太多,老馬刷子也不當回事。

反而笑呵呵的對主家道︰「不行吧,這沒訓的生馬就是不讓騎,你這個主家也不行,非得把它 老實了才讓你騎哩。」

「咋樣?再試試不?」

主家擺擺手,苦笑著說不試了。

「呵,就知道你狠不下心,富貴,快來,該你出馬了。」

老馬刷子招招手。

陳凌走上前去︰「怎麼搞,直接騎上去嗎?」

「嗯,直接騎上去。」

老馬刷子點點頭,又安慰道︰「這小公馬脾氣挺不錯的,你不用怕。」

陳凌心說我還真沒怕,于是就踩著馬鐙翻身上馬。

陳凌這個陌生人一上去,小公馬的反應頓時比之前強烈的多。

搖頭擺尾的掙扎個不停,想把陳凌掀翻下來。

但是力度對陳凌而言,其實並不大。

「不要怕,走,跟著走,先慢慢的 它一圈。」老馬刷子吆喝著,扯著韁繩幫陳凌控制著方向。

而後沿著野地緩慢的牽引著小公馬來回繞著圈子走。

這期間呢,小公馬仍舊掙扎個不停,仰著腦袋,唏律律的叫著,掙動身體想把陳凌甩下來,但都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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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掙扎幅度並不大,比起發情的大公馬而言,完全是小兒科。

由此可見,這確實是匹脾氣溫和的小馬駒。

等 了兩圈之後,發現陳凌膽子挺大的,小公馬掙扎也面不改色,老馬刷子就把韁繩放開,遞到他手里。

「去吧,跑快點 它,抓牢了,不要把你摔下來。」

「知道了。」

陳凌點點頭,便輕喊一聲︰「駕。」

小公馬就踏踏踏的小跑起來,一邊跑著,一邊還是想把陳凌往下甩,陳凌也不管它,只是夾緊馬月復,抓緊韁繩,口中連連催促讓它往快了跑。

「駕、駕、駕……」

一旦跑得快了,它就只顧著跑,這種剛被訓的小公馬就沒心思往下甩人了。

另外就是跑快了,馬也舒服,會加快它適應人騎的感覺。

不過呢,並不適合所有馬,脾氣太烈的馬,用這招就不行了,得重新想別的法子。

「駕。」

陳凌騎馬還是生疏的很,畢竟也就小時候騎過幾次,純屬玩耍,但胯下的小公馬越跑越快,在地埂、在麥田里奔騰起來,彷佛越跑越舒暢似的。

這時候麥田的冬小麥沒起桿,也可以進去踩踏,陳凌就騎著馬,迎著微冷的春風,在野地里來回跑動。

跑了兩圈後,漸漸熟悉了騎馬的感覺,覺得之前不太過癮,繼續又去跑。

「行啦,行啦,快回來。」

老馬刷子跳著腳揮手喊道。

陳凌假裝沒听到,調轉馬頭,繼續騎著馬狂奔而去。

周圍看熱鬧的人見此,忍不住爆發一陣哄笑。

有人跟著起哄道︰「後生別管他,再去跑兩圈。」

等陳凌心情舒暢的騎著小公馬回來,老馬刷子立即上前把韁繩奪了過來,拍了他肩膀一記︰「你娃癮頭真大,想騎馬自己也去買匹馬,俺跟老巴幫你挑。」

而後便交把小公馬給主家,主家的漢子就迫不及待的騎上馬也去遛彎去了。

陳凌見了嘿嘿笑,知道這是主家等的急了。

訓好了馬,人家也想騎來著。

「那個我騎馬還不行,以後多來集上轉轉,等熟了再挑幾匹好馬買回去。」

「這樣也行,走吧,俺得去找下個主家了,不訓馬,去給挑個好種馬配種,你們去不去?」

老馬刷子接過主家的婆娘給的錢,放進口袋後說道。

陳凌搖搖頭,騎過馬了,過完了癮,也見識了些相馬的技藝,接下來他就要忙點自己的事,反正騾馬市就在這開著,啥時候沒事了,再來趕集逛也是一樣。

陳凌不去,老巴和李站長自然也不會去,牲口上的事,他們早就見的多了。

只是沒想到,往騾馬市外面走的時候,又遇到了一件熱鬧的事。

是春天騾馬市上很常見的牲口打架。

往年大多數是公馬為了爭母馬打架,今年不一樣,是母馬和公馬打架。

而且母馬還把公馬給踢死了。

「我靠,死的是那匹大白馬?」

陳凌透過人群,看到躺在地上的大白馬時,非常驚訝。

他對大白馬印象深刻,主要是這匹大白馬的馬鞭老長了,發情期不老實,甩蕩出來,看著足有三四十公分。

很容易讓陳凌想起一道驢鞭做的菜,錢錢肉。

這時他當然沒想錢錢肉的事,而是在心里不住的感嘆,這馬剛才還拴在樹上好好的,現在咋就讓母馬干死了呢。

人群熱鬧哄哄的,雙方的馬主人在爭吵不停,陳凌也听不到在說啥。

踩著牛車往里邊看,只能看到養白馬的漢子拽著一個白頭巾老漢,滿臉憤怒的大喊著,老漢也是急得不行,兩人差點打起來。

旁邊還有匹青色的母馬拴在大樹上,不安的打著響鼻。

場面可以說是非常火熱了。

而老巴和李站長,早就擠進人群上前打听了。

他們兩個熟人多,很快問出來前因後果,回來後跟陳凌講,是大白馬遇到有母馬經過,掙月兌了韁繩,跑到母馬身後就往上趴,結果好幾次被母馬躲掉,最後趴上去,已經強行和母馬配上了,又被母馬憤怒的掙月兌,然後一腳踢死了。

「這是怎麼踢死的?」

陳凌仔細打量著,心中好奇得很,實在是對牲口這方面了解少。

「馬蹄子踢的唄,那匹母馬可是一千多斤,勁大著哩,蹄子上還釘著馬蹄鐵,尥蹶子踹到腦門上,也就一下的事。」

老巴搖搖頭,頗為感慨道︰「今天這事兒鬧的,不知道這老楊魚兒後不後悔,從老馬刷子手里搶的馬,現在踢死了別人的公馬,這下得賠不少錢啊。」

「哦?是羊頭溝第一個建棚種孤的人?是他的母馬?」

陳凌听此,也是覺得世事奇妙,多出四百塊搶來的馬,結果惹下了禍事,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隨後老馬刷子也听到動靜趕了過來,拽著陳凌上前看了看。

只見這匹大白馬雖然死了,但齜著滿口白牙,滿臉舒坦的樣子,似乎在咧著嘴笑一般。

「好家伙,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馬也有死于風流的……」

陳凌頓時驚奇不已,旋即好笑,這舒坦完被踢死也就算了,還沒舒坦完就被踢死了,發情期的公獸果然不可理喻。

而老馬刷子在旁邊,也沒有笑話羊頭溝那人的意思,只是眼楮盯著旁邊的青馬舍不得移開,口中滴咕著道︰「俺就知道這騍馬是匹好馬,俺就知道,瞧這性子烈的讓人從心眼兒里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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