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聖請入眾聖殿。」
說話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站在眾聖殿門口，瘦得皮包骨，如同行將就木一樣，望著姜璇，目中帶著溫和的光芒。
姜璇知道此人，當代東聖王驚龍，別看他如今這般模樣，但卻是個脾氣極其火爆的人，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就是因為曾與妖族半聖死戰。
而且他是一位一心為人族的半聖，付出許多，姜璇本人也頗為敬佩。
「驚龍先生請！」
姜璇曾學習他的詩篇經義等等，再加上對他的敬重，故而以「先生」稱之。
眾聖殿內，有著一座聖台，聖台上有許多雕像，供奉著從古到今的所有封聖之人，那些人都是人族之脊梁。
眾聖入殿，大殿之門也關閉，聖院諸多大儒、大學士也都知道，這是開啟聖議，要為這尊新聖，且是史無前例的女聖開一場聖議。
「諸位若有疑惑，但說無妨。」
幾道身影坐在眾聖殿內，有明燈照耀，似那人族萬家燈火，時刻提醒著眾聖。
「也好，那便由老夫先問。」東聖王驚龍率先開口，「姜聖，萬界布道之時，我等已知武道之要旨，但同樣也有所感，武道與百家聖道，似有本質差距，可否為我等解惑？」
姜璇並未覺得意外，看向眾聖，答道︰「而今百家聖道，皆以才氣為根基，以文曲為源泉，且由孔聖先師奠定基礎，故此，我稱之為儒道。」
「儒道？」
幾位半聖稍加思索，他們從未听聞這一說法，歷來都以百家聖道稱之，但細細一想，這一稱呼也的確合適。
而今百家聖道，皆是從至聖先師孔聖所開創的儒家聖道中分出，甚至連姜璇開闢武道之時，也曾沖擊百家聖道，截取聖道洪流。
可以說，人族諸多聖道，皆起源于儒道，故稱這一種修行路為儒道，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在萬界之中，星辰億萬萬，而我人族卻只取文曲，縱然其為至尊星辰，但對人族而言，終究有所不足。」
這一句話眾聖皆點頭，的確，文曲雖為至尊星辰，但人族卻無法掌控文曲星，才氣多少都是由天定，否則的話，人族也不會為文位數量而憂心。
「也正是因此，我另闢蹊徑，開創武道，引星辰之力，煉天地元氣，強體魄、鑄神魂，悟天地萬法之意志，自成神聖。」
姜璇繼續說著，目中映照萬界星空，一顆顆大星似是在她眼中沉浮，這等異象，哪怕是眾聖都心驚，遠遠超過尋常半聖。
隨即，她看向眾聖，道︰「武道之于儒道，最大的差距便是武道接引眾星之力，而儒道則以文曲星降下的才氣為主，兩者各有優劣，但總的來說，武道更容易普及。」
「哦？姜聖還請細說。」
有一位老人再次開口，他的身上有著紅塵氣，姜璇只是略加思索，就猜到了他的身份——這一位是南聖。
聖院有四聖，東聖主人族內務，西聖坐鎮兩界山，南聖游歷人間，北聖潛伏妖界。
眼前這一位紅塵氣息最重，除了南聖之外，姜璇也的確想不到其他人。
「武道之初，即為感應周天星辰，星辰之力億萬，各不相同，人亦是如此，天賦各有高低，適合的道路也各有不同。」姜璇答道，「所以在感應星辰之時，自然會接引到最為適合的星辰之力，以此開闢武道道宮，人族雖眾，但每一人都必然能找到適合自己的星辰，可以踏足武道。」
「此法雖妙，但也有一問，即便是我等，也無法完全感應諸天星辰，更何況世間百姓？」
這一次開口的，是一位峨冠博帶，童顏鶴發，清瘦儒雅的老者，他的氣息不同于其他半聖，但卻能與半聖同列，原因也簡單，因為他來自孔家。
歷代孔家家主與正常半聖有所不同，正常半聖是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封聖，而孔家家主在接任家主後，進入聖廟眾聖殿，可獲得才氣天降，直升半聖。
不過，孔家家主只掌握聖道力量，並不能參悟聖道玄妙，壽命也無法延長，同時有嚴重的後果，永遠無法晉升真正的半聖。
即便如此，孔家家主在所有讀書人心目中與半聖無異，而且一切權柄與地位，都位列所有半聖之首。只不過，孔家向來不主動出手，而且放棄在聖院內任職，很少干預人族事務，以致于許多人都忘記孔家家主才是人族名義上的第一半聖。
今日他會出現在聖議當場，足可見姜璇開創武道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姜璇笑了笑，這個問題正是她要說的︰「這一點無需擔心，我在開創武道之時，也參考人族聖廟，創造了一種助人族感應諸天星辰的機關。」
儒道修行，在達到一定程度之前，需要借助聖廟才能晉升文位，這一點與武道相同，武道需要到第五境武尊之時，道宮之中才能凝聚星辰，此後也無需再借外物接引星辰之力，可自行感應接引。
「原來如此，倒是我多慮了。」
孔家家主淡笑，此前武道截取了不少儒家聖道洪流，但在他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怨怒，只要新的聖道能夠助人族強大，孔家向來寬容。
「是否需要我等調遣墨家、公輸家的讀書人助你？有他們相助，能更快將你所需的機關造出。」東聖王驚龍道，論機關之術，自然以墨家和公輸家為首，調遣他們幫助姜璇，能更快讓武道起步。
「……也好。」
姜璇本不準備讓外人幫忙，畢竟那是魂導器，雖然也可以說是機關，但與當世機關術還是有很大不同，就算是墨家、公輸家來了，也得重新學習，還不如她一人煉制來的快。
但她未來也不可能一直自己去維護，這一次倒也是個機會，可以傳授墨家、公輸家相關的知識，未來維護工作什麼的，就交給他們去做。
「姜聖，不知武道我等可否兼修？壽命之說，又是否屬實？」王驚龍再度開口詢問，同時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一位藍衣文士。
那同樣是一位半聖，頭頂黑色玉帶進賢冠，銀發叢中僅僅有數縷黑發，臉上有細微的皺紋。
而這一位半聖，也是姜璇最為熟悉的，此前還差點與他家的一位後輩定了親。
「驚龍先生放心，武道與儒道皆是以星辰之力為源泉，兩者並不相斥，至于壽命，並非作假，若以武道成聖，的確可以萬壽無疆。」姜璇笑著道。
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那位藍衣文士，繼續道︰「觀海先生若以聖軀修行武道，雖然未必可入聖，但抵達武皇，元神大成並不難，或可治愈先生身上的傷勢，也能壽命大增。」
景國只有一尊半聖，那就是眼前的藍衣文士，陳觀海，但他常年與狼族半聖狼戮征戰，曾遭受重創，壽元無幾。
但他卻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半聖，此前姜璇拒絕定親，換作其他半聖世家，必然要追究責任，陳家原本也有意追究姜家責任，但卻被陳觀海阻止了，未曾強迫姜璇，更約束陳家不得報復。
雖說那時姜璇已經進過混沌空間，即便陳家想找麻煩，那也是自討苦吃，但陳觀海的做法卻贏得了姜璇的好感。
更別說他是景國唯一的半聖，此前庇護景國百姓無數次，姜璇自然對他敬重萬分。
「哦？」陳觀海的目光溫潤至極，雙眼宛若天地間最澄清的寶石，不摻一絲雜質，卻又好像能包容世間萬物，嘴角帶著淡笑，像是打趣，「這麼說來，老朽還有希望再多活幾年？」
「你這老家伙，別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能治愈舊傷，你就偷著樂吧。」東聖王驚龍笑罵，他與陳觀海是好友，曾一同征戰妖蠻兩族。
陳觀海的壽命和傷勢，此前可是讓他操碎了心，但現在听到姜璇的答復，也算是松了口氣。
同時，他的心中也在盤算，同樣準備兼修姜璇開創的武道，不為其他，只為能活得更久，能繼續庇護人族前行。
「呵呵，我景國誕生新聖，老朽已經滿足，縱使下一刻殞命，也能笑著離去。」陳觀海看著姜璇，溫潤的雙眼中帶著一種喜悅。
此前他也曾听聞姜璇，本是要與他家第三代的一個子嗣結親，但後來卻拒絕了，他當時也未曾在意，僅僅約束了自家子弟，不得報復。
畢竟景國本就風雨飄搖，若是再因這點小事內耗，只能是親者痛仇者快。
只不過，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個未曾見過面的小輩，卻是在短短幾個月之後開創了聖道，直入聖境，成為古往今來第一位女聖。
「你這老家伙啊！」王驚龍笑罵，他和這位老友最熟悉，知道他的性格，這番話絕對是真心實意，只不過說出來卻讓人生悲。
「觀海先生可莫要這般說，我人族可不能缺了觀海先生。」姜璇笑道，陳觀海性格如此，在眾聖之間是出了名的。
「而且，我很期待觀海先生恢復之後，那些暗中作祟之人，會是怎樣的表情。」
姜璇意有所指，幾位半聖都不經意間看向某一人，那是在場眾聖中最年輕的一位，滿頭黑發，不見一根白發，看起來就是一位中年人，但卻無人會小瞧他。
因為他也是一位半聖，出自雜家。
「此事怪不得他人，無需如此。」陳觀海對姜璇說道，他不願看到人族內斗。
「觀海先生既然都這麼說了，晚輩自然不再多言，不過本聖不想再見到那些人，一月之內他們若是還在景國，本聖會盡數殺之。」
姜璇直言，目光如炬，望向一旁平靜的宗莫居，半聖之中，若說誰最讓姜璇不喜，那肯定非宗莫居莫屬，布局景國，以景國左相柳山為執道者，多次謀劃。
景國而今風雨飄搖，他要佔大半的功勞，就連陳觀海的傷勢，都和他有些許關系。
「姜聖倒是霸道。」宗莫居緩緩抬頭，一雙眸子古井無波，像是看慣了歲月流逝，早已習慣。
「與諸位不同，我為武聖，掌殺伐，與我耍陰謀詭計，且先看看自己夠不夠我殺。」姜璇沒有淡笑著，但殺意卻絲毫不曾掩飾。
「咳……姜聖為新聖，按理來說，下一場科舉當由你為主考官，不知姜聖意願如何？」
也就在這時，一位身穿藍袍的老人打起了圓場，這位老人臉上皺紋稀疏，乍一看不過四五十歲，若仔細看才會發現他格外蒼老。
他是蜀國半聖米奉典，也是近年才封聖，今年科舉的主考官就是他。
這也讓姜璇意識到一點，這一次的童生試，應該就是方運出現的時候，只不過她現在沒興趣去考慮這些。
看向米奉典，再看向坐在眾聖殿中的幾位半聖，姜璇心中似乎做出某種決定。
她沒有回答米奉典的問題，而是問道︰「諸位先生，我有一個問題，可否請諸位解惑？」
「但說無妨。」
南聖開口，其他幾位也點了點頭，新聖本就有論道文會，不過姜璇封聖大典還未舉行，自然也還不到論道的時候。
「我有一問，十國之于秦漢，孰強孰弱？」
她的話說出，眾聖的神色卻是變了，他們都是人族最為頂尖的存在，哪能听不出姜璇話中的意思，但正是因為知曉，他們才會如此。
「姜聖，為聖者，當著眼整個人族，不應局限于一家一國。」宗莫居道。
姜璇看著他，帶著笑意道︰「宗聖何時讓雜家不再干擾慶、景、谷三國內政，再來與我說這番話。」
言下之意很簡單，你沒有資格與我說這些話，自己布局十國，以執道者干擾他國內政，更致使諸多無辜兵士百姓喪命，哪來的資格和她說這些？
這句話讓在場眾聖都一愣，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姜璇這個小姑娘如此霸道，這完全是不給宗莫居一點臉面，都不是打臉了，而是狠狠踐踏！
就連宗莫居也愣住了，饒是以他的心性，此刻也有些怒火。
姜璇倒是懶得搭理他，半聖罷了，想要鎮壓太簡單，她甚至還希望宗莫居出手，然後她才能找借口讓武道直接將雜家聖道完全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