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 原來爺是病了

康熙臉色更黑了。

「胤……」他的聲音也轉冷。

這是什麼意思?

威逼君父?

九阿哥見狀,移開了眼楮,臉上木然。

他到底在期盼什麼?

康熙見他這樣,眼見著就要惱了,瞪著九阿哥不知道該如何訓斥。

十八了,已經十八了!

是八歲麼?

好了惱了的,就要哭!

氣性這麼大!

恨不得踹上兩腳!

娘兮兮,不像個男人!

十阿哥一把扯了九阿哥道︰「九哥,弟弟送你去宗人府……」

說著,他就拉了人往往外走。

九阿哥沒有掙扎,木著臉跟著出去了。

康熙氣得說不出話來,眼見著小哥倆真地「蹬蹬蹬蹬」出去,覺得腦仁都疼了。

這是生怕京城新聞不多,非要鬧笑話給旁人看麼?

不學無術的混賬東西,學了一本《大清律》就開口閉口的律法了,哪有這樣的?

人情道理,人情道理,講道理也要講人情。

不能非黑即白。

人生在世,誰能肆意呢?

即便自己是皇帝,也不能諸事隨心。

何況他還是個半大皇子……

「帶人將那兩個混蛋玩意兒攔了,直接送回皇子府去禁足!」

康熙搖頭,擔心他們真的要打官司,顧不得想旁的,吩咐門口的馬武。

馬武應了一聲,立時出去點侍衛。

九阿哥喪喪的。

他閉著嘴巴,眼淚卻是止不住。

莊親王去毓慶宮會這樣無禮麼?

去直郡王府會這樣無禮麼?

之所以敢對自己無禮,不過是因自己是小阿哥。

在旁人眼中序齒靠後,御前得了幾分體面,也是紈褲皇子,以後前程有限,說不得一個貝勒就是頂天了。

或許在旁人眼中,自己就是這樣無能又沒有什麼前程的皇子。

所以前年選秀時,董鄂家明明曉得那一批秀女要選自己的嫡福晉,也無心無意。

所以八阿哥打小就能當自己是傻子哄……

所以娘娘之前也只念著長子,對自己只有嫌棄呵斥……

所以自己之前其實跟現在的十二沒有差別,是被汗阿瑪不喜、想不起來的兒子……

十阿哥拉著他的手,覺得涼涼的。

他看著九阿哥的模樣,心里火燒火燎,可更多的是關心。

這明顯不是正常人的反應。

九哥是有些任性,打小也嬌氣些,可也最要臉,沒有像現在這樣。

他顧不得去宗人府了,拉著九阿哥,拐了方向往乾清宮西圍房的太醫值房去。

「太醫,太醫,快來看看九哥到底是怎麼了……」

剛到門口,十阿哥就連聲喊道。

正好馬武帶了侍衛追到,听了伸出右手臂,示意侍衛們止步,而後低聲吩咐了一個侍衛兩句。

那侍衛小跑著往御前稟告去了。

值守的太醫不敢耽擱,上來診脈。

九阿哥如同木頭人似的,任由他們擺布著坐下,也被抬了胳膊。

他曉得自己這樣很丟人,不像個爺們,娘兮兮的,可是止不住。

他自己也覺得怪異起來,感覺不像是自己了。

值守的太醫已經診了脈,眉頭卻有些緊。

十阿哥在旁,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

西暖閣中,康熙也懸心,看著太醫道︰「阿哥方才癥狀,可是心疾?」

太醫剛才喂九阿哥藥的時候,扶了他的手腕。

太醫想了想方才的脈像,搖頭道︰「九爺不是心疾,是心氣虛,心主喜,喜則氣散,不可過度,九爺是之前歡喜過了,有些心氣虛,近日又肝火旺,生了悶氣,夜不安枕,氣通肺,肺主悲,則淚流不止……」

話音未落,門口就有侍衛道︰「啟稟皇上,十爺扶九爺去太醫值房了!」

康熙一怔,隨即大踏步出來,飛快地往太醫值房去了。

這邊的太醫則是剛放下了手,看著十阿哥道︰「九爺最近有些肝火旺,傷肝傷肺,還有些心氣虛,需安神靜養……」

康熙在門口听了個齊全,兩位太醫說的大同小異。

他當然曉得兒子為什麼歡喜過了,本以為子嗣艱難,結果福晉懷孕,還是雙胎。

還有小湯山之事,兄弟們都仗義,讓他得意了好陣子。

「原來爺是病了……」

九阿哥听了個齊全,失笑道︰「爺還以為自己瘋了……」

十阿哥摟著他的肩膀道︰「九哥,您別氣了,弟弟給您出氣!弟弟定治石貴的‘大不敬’之罪,殺雞駭猴,看誰敢再怠慢您!」

九阿哥搖頭,道︰「不頂用,去年爺叫人送了雅齊布去衙門,也收了八哥的鋪子做賠禮,還以為不會有第二回,可是這才一年,就又來了一回……」

十阿哥勸道︰「九哥,您別想這些,您想想九嫂,九嫂下個月就要生了,您別讓九嫂擔心……」

九阿哥听了,眼淚流的更凶了,喘著氣道︰「單欺負我一個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欺負我福晉?我能護著誰呢,當初八福晉欺負我福晉,就要低頭;現在爺被人冒犯了,還要你跟著去賠情……爺也真是個廢物,誰也護不住,丟臉死了,丟臉死了,等到小格格、小阿哥生了,也會受我這個廢物阿瑪的連累,被人欺負……」

十阿哥心中又悔又恨。

康熙听著,也跟著心酸。

原以為他任性沒有擔當才跑到御前哭鬧,原來不止是病了,也學著擔當了,想要護著妻兒兄弟,才會將自己憋屈成這個樣子。

他寒著臉,道︰「行了!曉得丟人就先閉嘴,不許再哭!朕給你做主還不行麼?」

九阿哥望過去,臉上帶了質疑。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帶幾個人,去莊親王府提石貴送宗人府問罪!」

「!」

梁九功應著,點了幾個侍衛下去。

九阿哥沒想到是真的,有些懵,喃喃道︰「汗阿瑪……」

那不是八旗旗主,卻也是功王之後,還是近支宗室。

康熙實見不得他滿臉眼淚的樣子,很是嫌棄地移開眼,跟十阿哥道︰「還看著,拿帕子給他擦擦……」

十阿哥面無表情,拿了帕子遞過去。

康熙望向那太醫道︰「開個安神疏肝的方子……」

太醫應著,下去開方子去了。

九阿哥平靜下來,恨不得用帕子捂了臉,小聲道︰「兒子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這也太丟人了!

他是不忿去莊親王府賠罪,想著找機會在御前告一狀,將石貴冒犯自己的事情好好說說,可也沒想到是這個方式!

他低著頭,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

啊啊啊!

那些話都收回來行麼?

听著酸了吧唧的,跟個可憐蟲似的!

康熙橫了九阿哥一眼,想要訓斥他‘子不語怪力亂神’,可見他恨不得要鑽地縫了,到底忍住了。

這麼大的孩子,正是最要臉面的時候。

自己之前只想著不叫宗室挑他的不足,沒有多問兩句。

再有百味居確實不是九阿哥的產業,而是董鄂氏名下的嫁產,九阿哥身為男人,護不住妻子體面,這樣郁氣也說得過去。

他是汗,可是他也是阿瑪,兒子都這樣了,能如何呢?

他心里很是復雜,教導了這麼多年兒子,訓斥過、夸過、罵過,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

「行了,別惱了,是朕錯了,不該兩樣對待,既是要求你以禮待人,也該讓人也以禮待你,石貴那里,朕來處置,你回去好好休養,不要折騰出病了,讓你福晉大月復便便還要擔心你……」康熙放軟了音量道。

「汗阿瑪……」九阿哥看著康熙,心里堵成一團,眼淚又是「嘩嘩」的流。

康熙也曉得他是身體的緣故,多了憐惜,道︰「朕是你的阿瑪,朕不護著你,還能去護著旁人麼?」

九阿哥點點頭,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低頭道︰「兒子也跟您賠不是,是兒子錯了,太小心眼,還愛臉面,擾了您……」

康熙雖憐惜九阿哥身體,可還是說道︰「也賴你自己,有什麼都悶在心里,要是委屈了,你昨天跟朕說,朕還能不體恤你?自己想要退一步,卻將自己憋屈壞了,這值當不值當?你自己的身體,是你福晉精心照顧調理出來的,你胡亂糟蹋了,不僅對朕跟你額娘不孝,也讓你福晉擔心……」

說到這里,他看了站在九阿哥身後的十阿哥一眼︰「還要連累十阿哥操心你……」

他也梳理明白了今日變故的引子。

九阿哥已經準備去道歉,也預備了道歉禮,可是十阿哥擔心他一個人過去受臉色,非要陪著一起去。

九阿哥不想弟弟跟著受委屈,忍不住了,過來跟自己告狀。

小哥倆打小「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十阿哥不放心哥哥,想要陪著這是義氣。

九阿哥也是護著弟弟,這也不是錯。

錯的是誰?

是他這個阿瑪。

是他這個汗阿瑪粗心了,曉得兒子是個孝順敬老的,對博果鐸反常應該有緣故。

可是自己只以為他是小尾巴翹了,傲慢無禮,才想著好好敲打敲打他,壓著他去賠情。

錯的還有博果鐸!

上門逼問子嗣方子,沒問出來還惱……

奴才冒犯皇子威嚴,卻是置若罔聞。

九阿哥已經遞了帖子,提到今日要上門賠罪,他還不依不饒的,將九阿哥要賠罪之事宣揚的四九城都知曉,將九阿哥的臉丟在地上踩……

別說九阿哥本就有些身體不好,就算是好好的,要臉面愛自尊的,也要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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