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後的評價，趙海平感到心滿意足。
「值了！
「混了個太祖，也不枉我折騰這麼久了。」
回顧自己扮演韓甫岳將軍打的第二階段，趙海平費了好大的力氣，總算是彌補了自己的一個遺憾。
其實在挑戰第二階段的時候，趙海平已經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他在剛開始練兵的時候，其實扮演的身份並非韓甫岳將軍，而是一個普通的主將；但是在他成功打出郾城大捷，並決定拒不奉詔、成立昭義軍的時候，他的身份在游戲中又自動轉換成了韓甫岳將軍。
這其實是因為，之前練兵、打出郾城大捷的他，是在按照韓甫岳將軍當時的劇本，復制人生軌跡。
是跟在韓甫岳將軍身後，去模仿、學習，努力成為這位當世名將。
但在拒不奉詔之後，他走上了一條和韓甫岳將軍完全不同的道路，是韓甫岳將軍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和延伸。
相當于是繼承了冤死的韓甫岳將軍的意志，探索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所以他的身份才變成了韓甫岳將軍。
而最後的通關評價，也描繪出了韓甫岳將軍如果自立稱帝，會走上一種什麼樣的人生軌跡。
總之，或許這就是「八千里路雲和月」這個副本與之前副本的不同之處了。
因為是二合一的副本，所以內容更復雜，而且玩家可以在其中自由發揮的部分也更多。
回顧自己的通關歷程，趙海平還是多少對韓甫岳將軍有些意難平。
有些人說，韓甫岳將軍是被吹出來的。
說他的戰績其實沒有那麼夸張，只是因為他的身上寄托了當時人們對于驅除異族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刻意夸大了他的戰績，甚至將他升級成了某種精神符號，言過其實了。
這種說法，只能說，讓人可發一笑。
真正代入了韓甫岳將軍的身份體驗之後，趙海平更加知道，這種荒謬的說法簡直是不值一駁。
因為趙海平知道韓甫岳將軍能在當時的條件下練出一支強軍是有多麼的不容易，要硬踫硬地在野戰中打贏金人的百戰精兵又是多麼難能可貴。
韓甫岳將軍就像是一個戰略大殺器，以一己之力直接逆轉了兩國軍事力量的強弱，如果這樣的人還不能算名將，那什麼人算呢？
至于說韓甫岳將軍的戰績被夸大……
其實這一點都不需要去找史料記載，只需要從幾個側面思考一下邏輯問題，一切就都清楚了。
如果韓甫岳將軍是被夸大的，那金人為什麼要刻意在和議中提出「必殺韓甫岳始可和」？
如果是被夸大的，那麼金人為什麼談之色變，甚至覺得打韓甫岳將軍比「撼山」還要更難？
如果是被夸大的，那麼在金國的韋太後為什麼也听說過「大小眼將軍」的威名，在得知「死獄矣」之後還會憤怒不已？
如果是被夸大的，那麼從梁朝末年直到盛太祖的橫空出世，有那麼多的英雄豪杰人物出現，為什麼不夸大別人，唯獨要去夸大一個韓甫岳將軍？
如果是被夸大的，為什麼金人都因為齊朝殺了韓甫岳將軍而在朝堂上大罵齊朝皇帝？
顯然，說韓甫岳將軍戰績夸大的，無非是兩種人。
一種是壞，刻意污蔑民族英雄，而對那些異族的所謂「豪杰」，卻換上了另一種評價方式。異族屠城無數是為真性情，而韓甫岳將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一定是史書的虛構。
第二種是蠢，歷史虛無主義，面對主流歷史觀認可的東西，偏要去標新立異，顯示自己的不同。
而正是因為韓甫岳將軍的戰績如此強悍，人格如此完美，他被冤殺，才會變成華夏歷史上一樁最大的恥辱案件，讓秦會之跪幾百年、上千年也不夠。
很多人覺得，韓甫岳將軍的悲劇無法避免，一方面韓甫岳將軍之所以能成為人們的精神支柱，正是因為他高潔的品格，擁兵自重這不是他的性格；而另一方面他的軍隊並非私兵，還是要靠齊朝的供養，一旦沒有朝廷的支持，不論他本人回不回去，北伐都勢必不能再繼續。
而對于這樣的看法，趙海平在某種意義上是認可的，因為這都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分析得出的客觀結論。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意難平，還是想探索另一條可能的歷史線。
金人能以兩千五百騎起兵，吞遼滅齊，面對曾經帶甲百萬的兩個龐然大物，短短數年就勢如破竹、摧枯拉朽，為什麼韓甫岳將軍就不能？
哪怕韓甫岳將軍只帶親兵，轉戰北地，在金國、偽楚、齊朝的三國夾擊之下，憑借自己的軍事才能和北地人民的熱情擁護，未必就不能堅持下來。
或許他會兵敗身死，或許他會在史書上留一個謀反的罵名。
但也可能，會搏出一個取齊朝而代之的可能性。
到時候，一個德才兼備、武力超群、起于草莽、深得民心的開國皇帝，將會為之後的華夏，奠定怎樣的一種精神基調？
就如同梁太宗將開放包容、豪氣干雲的精神植入華夏的基因，又如同盛太祖用驅除胡虜、再造華夏的氣魄重塑華夏人民的精神，如果韓甫岳將軍真的成了楚太祖，那麼他的精神又何必像現在一樣，以悲劇的形式被我們所哀悼？
或許那又是另一位千古名君的傳奇了。
……
趙海平的眼前白霧彌漫，意味著今晚的快樂就到這里了。
「八千里路雲和月」這個副本，趙海平整整打了六天時間。
相比于之前的副本，這個副本的體量確實是翻倍了。
而從副本幾個主要的身份也能看出來，這個副本明顯是兩個副本的融合。
第一個，自然是韓甫岳將軍的專屬副本，也就是第二階段中「文臣」和「武將」這兩種身份的扮演內容。
第二個，則是齊朝的核心副本，而這個副本的內容，是以「鄆王」的那條故事線來展現的。
當然，由于趙海平死磕了這麼久也只打通了武將的這條線，所以對于其他的兩條線他並不太了解，還得再去看其他玩家的通關錄像才能清楚。
于是醒來後，他第一時間打開《暗沙》的官方網站，去查看通關以後的榜單。
對于這個榜單，趙海平其實沒抱太大的希望。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通關時間肯定是落後了。
事實上，第二階段的三種身份，不論是文臣、武將還是親王，都有更加簡單的通關方式。
文臣在第二階段的官方評價是難度最低，這是因為可以直接復刻秦會之那種賣國路線來通關。
武將的難度次之，是因為到了練兵、郾城大捷那里，其實已經算是通關了。
勤王的難度最高，是因為沒有了韓甫岳將軍的大腿可以抱，而且自己要想辦法打贏滅國西夏的戰爭，並在接下來的靖平之變中打贏金兵。沒有現成的參照，所以更難一些。
如果其他玩家只是在郾城大捷那里就通關，那說不定要比趙海平快一倍。
事實上，之前趙海平醒來的時候，听說已經有玩家達成了副本的首通，只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決定以韓甫岳將軍的身份去嘗試繼續北伐的可能性，所以沒有去關注而已。
來到官方網站，點開排行榜。
然而讓趙海平感到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排行榜上前三甲的位置！
第一名︰楚歌（文臣路線）
劇情基礎難度︰乙上
劇情完成度︰200%
英靈利用率︰0%
第二名︰趙海平（武將路線）
劇情基礎難度︰甲下
劇情完成度︰180%
英靈利用率︰40%
第三名︰樊存（親王路線）
劇情基礎難度︰甲上
劇情完成度︰150%
英靈利用率︰90%
這次的排行榜，竟然不僅僅有玩家名字、路線、時間等條件，還有許多其他的綜合因素。
而這些綜合因素結合起來之後，趙海平就躍升到了第二位！
看著排行榜上的諸多信息，趙海平不由得恍然。
「原來如此，這次的排行榜不是僅僅通關就行。玩家可以改變不同身份的故事線，走上完全不同的軌跡。而改變之後，劇情完成度是可以突破100%的！
「嘶……楚歌好變態啊！
「英靈利用率0%？劇情完成度200%？這什麼逆天操作！
「樊存這個莽夫竟然還能在甲上難度的親王線里打出150%的劇情完成度？開掛了是吧？
「英靈利用率90%？他怎麼維持住一直用的……
「我得去看看他們的通關錄像。」
趙海平很是好奇，立刻打開這兩個人的通關錄像查看。
而與此同時，也有無數的玩家們紛紛點開他們三人的通關錄像查看。
通關錄像基本上是以較為簡潔的方式展現了這些人通關的全過程，所以趙海平沒花多少時間就把這兩人的錄像給看完了。
而在看完之後，他也徹底搞清楚這個副本的評價標準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文臣路線的通關難度最低。
「只要復制秦會之的操作，冤殺韓甫岳將軍，就可以通關了。這特麼能不簡單嗎？
「不過，這倒更像是一個拷問玩家的選項︰你為了更快、更簡單地通關游戲，會昧著自己的良心，去做一個原本所不齒的事情嗎？
「而一旦玩家拒絕做秦會之，這副本的難度瞬間就上來了。
「原本只是乙上的最低難度，但楚歌扮演的李浩卻走上了權臣路線，對皇帝陽奉陰違、掌握權力，暗中救下韓甫岳將軍，並在孝宗皇帝登基之後直接炸船永絕後患……
「也怪不得能打出200%的劇情完成度。因為他對李浩這個人物的改變，太大了！
「原本的李浩幾乎必然走上與秦會之一樣的人生軌跡，但楚歌卻硬生生地將他給扭了過來。
「最可怕的是楚歌壓根沒用英靈召喚功能，這應該也是會加很多分的。
「至于親王路線，沒想到還能全程開著盛太祖的掛？
「嗯……這是因為親王路線本來就有很多不同的可能性。文臣、武將這兩條線是後半段才能自由發揮，前半段還是得老老實實按照劇本來。
「而親王線，卻從一開始就要想辦法從童道輔手中奪權掌控西軍，之後更是要改變整個靖平之變。可以說從頭到尾都沒有劇本，全靠個人發揮。也難怪難度最高。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正是因為親王線一直在改變歷史，所以獲得的能量更多，所以在極限狀態下是可以一直維持住盛太祖這個外掛的。
「但太過依賴英靈的話，會導致英靈利用率過高，比如樊存直接達到了90%……也就是說他除了帶兵打仗沖陣以外，其他事情全是靠盛太祖代打。這對于最終的評分，肯定也會一些影響。
「至于我走的武將路線，相當于是一個折中。
「只要練兵、打贏郾城大捷就能通關，所以比文臣難，比親王簡單。前半部分沒有太多改變歷史的內容，所以很難長時間維持盛太祖這種外掛，只能召喚鄧元敬將軍。
「不過這也讓我對英靈的依賴度不高，尤其是在後半段內容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按照我的想法在操作，鄧將軍只是在軍事上給我一些建議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次的前三名都是改變了歷史的。
「不管是用英靈召喚功能開掛也好，或是全憑自己的實力也罷，總之，首先要有改變歷史的想法和努力，然後才能拿到高評分。」
趙海平心滿意足。
他本來以為自己在副本中強行扮演韓甫岳將軍走上另一條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現在看來，他的所有努力和嘗試，都被系統看在眼里，給了一個客觀公正的評價。
也算是個意外之喜了吧！
再看論壇上其他玩家的討論，基本上也都是以夸贊居多。
顯然，「八千里路雲和月」這個副本是《暗沙》對一種全新游戲模式的探究，而且玩家們還都挺認可的。
許多玩家看了前三名的通關錄像紛紛恍然大悟，這游戲還能這麼玩？
許多玩家在扮演武將身份的時候，面臨十二道金字牌，也體驗了一把韓甫岳將軍當年的感覺。
氣憤、無助、絕望。
但他們或許是沒有想到造反這種可能性，或許是召喚出來的英靈否定了這種可能性，或許是自己考慮之後放棄了……
總之，大部分玩家都像韓甫岳將軍一樣，班師回朝，提前結束了這條故事線的扮演。
而現在他們才發現，原來還能稱帝？
那可太有意思了！
今晚去二刷的時候，必須得試試稱帝這條線啊！
還有很多玩家發現，不管是走哪一個身份，似乎都繞不開殺皇帝。
仔細想想這也正常，因為齊朝之所以是個茶幾，有這麼多的杯具，不就是因為連續三個皇帝都是扶不起來的垃圾嗎？
一個朝代連續三個皇帝都能在知名昏君排行榜上排上號，結果還硬是南渡給續住了，這特麼跟誰說理去？
那要是換上個明君，齊朝得變成什麼樣？
所以，沒有狗皇帝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當然了，如果這個副本再多開一條故事線，讓玩家可以直接扮演齊高宗，也不把韓甫岳將軍的存在給抹掉，那估計會創造一個「丁下」難度。
什麼都不用做，抱住韓甫岳將軍的大腿就能通關了。
就是放條狗在皇位上面，都比齊高宗要強得多。
不過可能是因為這條線太簡單了，《暗沙》官方才沒有開吧。
除了這些討論之外，還有一名玩家結合第一階段的內容，對「八千里路雲和月」這個副本的整體內容進行了分析。
「體驗完了這個副本的全部內容之後，我有點明白第一階段的用意了。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覺得第一階段的游戲內容沒什麼意思。
「武卒、刺客、文士、游俠四種身份的玩家，在第一階段看似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自由度很高，但實際上體驗下來卻發現，在時代的洪流之下，能做的事情實則極少。
「武卒玩家拼死也僅僅是從平定軍保衛戰中幸免；刺客玩家殺不了完顏盛，頂多是殺一批金人的中層軍官；文士玩家在城中奔波忙碌，也僅僅是勉強不讓城破；游俠玩家費盡心思安排手下的綠林人，也不過是救下一個小村落。
「當然，有的玩家非常機智地找到副本中的其他玩家，互相配合完成了刺殺皇帝的壯舉，這確實是一種開創性的玩法，但如果真從現實的角度考慮，這種可能性是建立在兩個玩家絕對互信、並且預知未來的基礎上的。
「在現實中不可復制。
「總而言之，第一階段給了玩家最底層的身份，其實是讓我們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在靖平之變這樣一個恐怖的歷史洪流中，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微小的。
「尤其是那些居于社會底層的普通人，哪怕是天縱之才，也很難抵抗這種滔滔大勢。
「而到了第二階段，我們的身份被拔高了。
「變成了統兵一方的將領，變成了權傾朝野的宰執，變成了皇帝最喜歡的親王。
「而這時候，我們才真正擁有了改變歷史洪流的可能性。
「然而歷史上最諷刺的一點也在此處︰底層人空有救國之心，卻沒有救國的條件；上層人掌握著救國的資源，卻用這些資源來媾和求安。
「對玩家來說，正是因為有了第一階段百般努力最終還是失敗的壓抑，才有了第二階段逆天改命的爽快。
「但對于真正處于那個歷史時期的人來說，這種諷刺的現狀，卻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或許，這就是‘八千里路雲和月’這個副本希望我們能夠體會的一種復雜情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