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南宗五祖陳泥丸

靖康之恥,二帝北上時所面臨的羞辱,足以激起他們內心的抗爭欲。

但似宋徽宗那樣的,即便再怎麼想去改變,本身的智商、格局乃至最重要的膽色,他都沒有,扶也不可能扶得起來。

但欽宗不同,即便是在歷史上獨自面對這一切時,他也曾幾次做出過正確的選擇。

而他不但選擇過抵抗金兵,也敢代替被嚇傻的徽宗去金兵大營中議和,那至少說膽色還是有的,何況還是此時年僅十四歲,最年輕氣盛時的欽宗……

山河圖中的這些畫面,並不僅僅只是畫面而已。

以迷幻陣來布置,即便只是影像,那也應該說至少是5d、vr效果的真正身臨其境,再加上角色的代入以及法陣本身對其情緒的渲染,那與讓宋欽宗親自去經歷一遭靖康之恥沒有任何區別。

山河圖提供的是底,是舞台;林書航的通靈豆提供的是幻、是術、是情緒;而所有的場景、素才,則就都是林書航花了因果幣,從時空大百科中去買來的‘真實影像’了。

當然,不能直接用,畢竟現在歷史已經改變,金兵南下也已提前。

歷史上的欽宗即位時已經是二十幾歲,現在卻才只有十四歲;歷史上的金兵入侵統帥是完顏宗翰,而現在完顏阿骨打還正值巔峰晚期,平定北宋的大勢,他必然是會選擇親自前來,因此在這‘體驗’中的金軍主帥也要換,乃至所有朝臣都要比正史中的年輕得多等等。

對林書航這個幻境設計者而言,這些都是巨大無比的工作量,即便有著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又有著完整的素材,編撰這所有場景,也花了整整三個晚上……

林書航坐在那里喝著剛才趙恆給他沏的茶,一盞茶還未冷,山河圖上的光芒就已經漸漸變弱了下來。

幻境的體驗是可以一定程度控制時差的,欽宗感覺在里面已經經歷了好幾天,數十個不同場景,可在現實中也不過盞茶功夫。

他的僕從有些緊張的站在旁邊,看著坐在那里便一動不動的宋欽宗。

但見他的表情先是欣喜、然後狂喜,隨即又轉為震驚與憤怒,再到極致的憤怒、屈辱、瘋狂、崩潰……短短盞茶時間,王爺的表情卻像是已經經歷過了漫長一生,變化莫測,真不知是不是中了什麼妖術。

可再看那道人神態自若的喝著茶,僕人卻也不敢多問,只得暗暗調整著身位,隱隱將那房門出口的地方遮擋住,以防止這道人突然逃竄離開。

直到山河圖上的光芒完全消失,從半空中飛回到林書航手里收了起來,趙恆都還仍舊未從那屈辱的情緒中走出來,只是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能看到有兩行清淚從他眼角中滑落出來,捏著衣角的手指已經掐得泛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半晌不能平靜。

那僕人愈發擔心,正想要開口喚趙恆一聲,卻被林書航擺手打斷了︰「讓王爺自己冷靜冷靜。」

僕人的眉頭微微一皺,可還不等他反駁,那邊趙恆已經睜開了眼來。

他看著林書航的眼楮,緩緩開口問道︰「先生給我看的,到底是幻術還是真實?」

林書航微微一笑︰「王爺難道分辨不了真假嗎?」

趙恆默然。

他能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如果是假的,那它假不到如此真實的地步。

不管是他在這場驚世之變中所看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其細節無比真實可信外,包括每個人的立場、每個人的反應、每個人最後的結果,彷佛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別的不說,金兵南下,這個在如今的汴京城內從未有人設想過的局面,若細細考究其原因,它是如此的真實可信。

女真人的凶悍,這幾年通過遼金之戰,已經是讓北宋大長見識了,而北宋內部的腐朽,包括童貫、高求兩任太尉的貪污,乃至整個北宋王朝吃空餉的嚴重程度,導致軍隊毫無戰斗力,這些是滿朝文武乃至趙恆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軍隊一觸即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孱弱的宋軍在遼金戰場上的表現,無疑就像是將一只洗白白的羔羊擺到了金國這豺狼面前,讓對方早已垂涎三尺,要是滅了遼國後,不南下來吞並北宋才是怪事。

再加上北宋一向視金人為蠻夷,此後的種種羞辱,倘若是放在兩個大國交鋒中,或許並不太可能,但放在金國這個剛剛崛起的土匪面前,卻就是完全順理成章的事,讓趙恆不得不信。

那些蠻夷,根本就不懂什麼叫禮制、根本就不懂什麼叫尊重,他們只奉行強者為尊!弱者?那就是蛆蟲、是螻蟻,是可以被他們隨意踐踏、肆意玩樂的萬物而已,哪管你曾經是否為帝王。

可是……知道又怎麼樣?

天機局中已經將過程闡述得很清楚了,他可以在父皇最惶恐時候掌控一下朝廷,任用李綱這樣的主戰派,但只要戰局稍一緩和,不管父皇還是滿朝文武,都只會主張投降,避免與金人交戰,他們對金人的畏懼已經是深入了骨髓中,再難有挽救的余地。

趙恆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他看了看旁邊的僕從,沖他揮了揮手︰「你且退下,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進來。」

那僕從听兩人說什麼真假,又不知到底是何事,只听得雲里霧里,但總是王爺的命令,此時依言退出。

等他一走,定王趙恆 然站起身,沖林書航一拜而下,聲淚俱下的說道︰「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建國以來,雖面對遼軍時多有敗績,但卻還從未被外族如此欺侮過,休說我大宋,便是歷朝歷代帝王,都未曾遭受過外族如此凌辱!恆決議抗金、絕不對其妥協,也絕不似天機中時那般左右搖擺不定,奈何身邊無人相助,父皇對恆也並非真心相待,只恐屆時空有一腔保家衛國之念,卻無權可用、無將可使、無兵可戰!先生既知過去未來、既有如此大神通,但請先生教我,扶我大宋于將傾、救天下百姓于危難!恆必感激涕零,對先生事之以師,早晚殷勤服侍,此生必不相忘此情!」

林書航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趕緊扶起趙恆︰「定王但有此念,國之幸也!我真名並非叫蘇航,取此為號只是掩人耳目,家中與定王先祖亦有淵源瓜葛。」

趙恆茫然的看著他。

只听林書航說道︰「我本姓林,單名一個沖字,如今在三衙任三司團練使之職,祖上乃是真宗年間的林特之後……」

趙恆 然長大嘴巴,露出恍然之色。

當年開封府的帽妖桉,雖在官方有意識的澹化下,在民間流傳不廣,但對皇家而言卻並非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而在此後的百年間,林家雖然逐漸沒落,但當年的林特卻在皇室乃至道家中被吹捧得越來越高,被譽為北宋第一仙,即便是歷代龍虎山天師都奉其為第一,足見其在北宋皇室和道教心目中的地位。

只可惜林特自身的低調,以及自帽妖桉後再未出過手,讓林家迅速的退出北宋權力中心,就像那話說的,哥揮揮衣袖,江湖只留下哥的傳說……

但即便如此,林家也依舊一直是武藝高強的形象,便連林沖的父親,雖沒落到在開封只任了個小小的提轄之職,也就相當于個片區‘派出所所長’,但其武藝,那是連周侗都贊不絕口的……

听說是林特的後代,再想起皇家的那些關于林特的傳說,趙恆的臉色都忍不住潮紅起來。

只听林書航繼續說道︰「林沖雖不才,卻學有家祖奇門遁甲之術,可推演人心、預測未來,亦學有萬人敵之術,兵法軍書滾瓜爛熟,沖鋒陷陣更不在話下!只要定王信任,林沖願傾其所學,必助定王保家衛國!」

「有先生助我,大事必成!」趙恆激動的抓住林書航的手,此時再口稱先生,便多少有些尊師之意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相助?」

「事分幾步,要想抗金,必須手握兵權,並立刻革除如今軍中弊制,勤練奮勇之師,至少半年訓練,那才勉強能有可堪一用之軍,用以抵御金軍南下,同時再安穩內政,樹些典型、殺上一批貪官污吏,縱然于大局無補,但至少讓百姓看到朝廷整治吏治的決心,使這兩年內勿要內部民變。」

北宋的腐朽弊端是多種多樣的,林書航自覺沒能力可以解決根除,所以一切都只為完成這次抗金的任務為前提,殺貪官污吏這樣的事,不可能真正落到全國各地實處的,只能是做作樣子、安撫一下民心,同時也借著全國巡查的機會,提前清除掉如方臘、梁山之類的賊窩,防患于未然。

反正只要能先維穩,一舉擊潰金兵,其他的北宋弊端,那就可以讓欽宗自己去消化了。

「而無論是想拿到兵權、革除軍中弊制,亦或是動地方大員,殺貪官污吏樹典型,都必先徹底掌控朝堂的話語權,」林書航說道︰「當今陛下沉迷于書畫琴瑟,無心政事,將個偌大朝堂完全交由童貫、蔡京、王黼、梁師成、朱動、李彥此六賊打理,如今又新添了一個太尉高求,這七人個個都是國之巨蛀,若不先除此七賊,縱然定王獲封太子,也難以在朝堂上說得上話,更休說去動他們的利益、搶奪兵權了。」

趙恆倒抽了口涼氣,听他這倒述一樣的說來,好像殺這七賊都已經是這環環相扣的目標中,最輕松簡單的一個目標了。

可事實上,身為定王爺,在這開封府中生活了十幾年,他太清楚蔡京、童貫等人在這里究竟有著怎樣的權勢,想殺他們?但凡自己露出這想法,恐怕被他們殺還差不多……

「得找個缺口……」林書航笑著說道︰「當然,在那之前,我們還得先搞定一個人。」

「誰?」

「當今陛下。」林書航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模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陛下不但喜好琴棋書畫,亦喜好追求仙道,長生不老之術。此盒中正有我煉制的金丹四顆,服之可延年益壽、神清體健,且立即見效,定王可持之進獻,陛下服之,必龍顏大悅,屆時必請定王尋來煉丹者……」

趙恆心領神會︰「我便可借機舉薦先生,若得有先生在父皇身邊……」

「不,要想完成最後的計劃,我們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可沒有時間在宮中陪伴陛下,此人只能是殿下去尋一心月復冒充,但要通曉道家丹事,又要對殿下忠心不二,以便引導陛下思想,讓定王早登太子監國之位,這怕是需費些功夫。」

趙恆皺眉點了點頭,卻又突然舒展開來, 一拍大腿︰「這可不是巧了麼,我這里正好有個人選,陳楠!」

林書航微微一怔,也是有些意外︰「可是號稱翠虛真人的桐柏陳楠?」

「先生也知此人?」趙恆大笑道︰「正是他,陳泥丸!我因知父皇喜好仙道丹方,因此前段時間听說此人時,便特意差人去桐柏請他,自道長入京後,我曾與其促膝長談過數夜,發現道長非但有著煉丹神術,且也是心有大愛之士,對童貫蔡京等搜刮民脂民膏的國賊亦是恨之入骨!他曾入宮見過父皇,父皇有意請他任道院事,只因陳道長無意功名富貴,因此給辭了。如今道長還在汴京訪友,未曾離開,說是早晚與我還有一聚,我若現在去請,陳之以厲害,告知是為鏟除七賊、是為抵抗金國威脅,為拯救天下蒼生,道長必然助我!」

林書航哈哈一笑,正所謂世事之巧,莫過于此。

陳楠此人,他還真是知道的,畢竟自己是在北宋年間,又素知道家本事,因此閑著無事時,早就通過免費的手機百度,將這北宋年間的知名道家人士都查了個遍了,而這陳楠,便正是其中之一。

別看名頭不響,不似什麼呂洞賓、張天師那等名人,但那只是普通人不知道,事實上,此人乃是道教金丹派南宗五祖之一,其在道家的地位極高,且在歷史上,他還真擔任過宋徽宗的道院事。

這樣的人,且先不說趙恆對他的判斷是否正確,但至少絕對是守信的,腦子也絕對夠用,只要他真答應了趙恆,那由此人來獻上金丹,並作為趙恆埋伏于宋徽宗身邊的內應,想把宋徽宗忽悠得顛東倒西,那就絕對不在話下了。

林書航將丹藥交到了趙恆手中︰「此事可速辦,只等陳楠取得徽宗信任,便以服用丹藥需精心,不能受國事干擾為由,讓其立刻立殿下為太子,並掌控監國,只有先完成這第一步,我等才能走第二步棋。」

「先生放心,一個月內必有分曉!」

「一個月?」林書航笑著搖了搖頭︰「太慢。」

「兩周?」

林書航仍舊搖頭,隨後伸出了三根手指。

趙恆愣了愣,露出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三日便要立太子位?」

「若是平時,自是不太可能。」林書航笑了起來︰「但童貫領兵出征西京已有月余了,我料他必敗,其敗軍之奏報,想必最遲這一兩日內便會傳回汴京,甚至有可能已經到了,只是被樞密院壓著不發……」

「為何不發?」

「童貫雖敗,但怕影響其地位,回奏之言必不會提及大敗,樞密院看得懂奏報中的貓膩,照章奏報,怕擔上一個欺君之罪,可若揭發童貫,又怕得罪了此賊。」林書航笑道︰「我若是高求,按而不發,先等童貫的下一份奏報,看看結果到底如何再決定如何應對,如此方是上策。」

一番細聊下來,趙恆已然對林書航的算計之術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覺這看似雲山霧罩的事,被他一分析,果然如此才是最好選擇、也是唯一結果。

林書航繼續說道︰「陛下是個貪圖安樂、畏懼打仗和怕麻煩的性格,見此敗軍之事必然頭疼,再加上陳道長適時耳旁風一吹,他早就有心不管政事,寄情于書畫中了,因此此事必成!只是要快,最好今晚便讓陳道長入宮獻丹,若是等前線奏報已到再去,只恐錯過了陛下的好心情!」

「聞先生一言,勝讀十年之書!」趙恆心中已然有數,拱手道︰「先生放心,我這便去尋陳道長,必不耽誤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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