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一夜魚龍舞

林書航打開房門,只見門外一御林軍將軍單膝跪地恭迎,而在他身後,五十御林軍全都整整齊齊的單膝下跪,看這架勢,哪像是迎一個區區三品的團練使?簡直就像是在迎接當朝宰輔、當朝太師!

陸謙等人都看得呆了,完全搞不懂這是為了哪般。

休說是什麼對八十萬禁軍教頭的個人仰慕,御林軍雖然名義上歸屬太尉管轄,級別上與兩司三衙平級,但骨子里卻素來自帶一股優越感,認為自己是凌駕于大宋其他所有軍人之上的,便是如今被譽為大宋第一高手的周侗,在御林軍眼里也就那麼回事而已。

是計?是讓那林沖放松警惕,好乖乖跟著他們走的計?

是了,定是如此!這些御林軍,終究還是太尉的下屬,應該只是演戲罷了。

陸謙心中篤定,只听林沖問起詳情,那韓世忠說道︰「聖上口諭,林家世代忠良,修仙世家,如今煉得奇藥,使陛下龍體康健,實乃大功一件,且請覲見,為林大人章表!如今聖上、定王等都正在宮中等候,請大人速行!」

這都傳上皇帝的口諭了,那可不能是作假……休說他小小一個御林軍統領,便是高太尉,也不敢假傳聖旨……等等,這豈不是說,這些人真是皇帝派來的,而並非高太尉指使?這當真是來請林沖入宮?而且,又說什麼奇藥,林沖不是個武夫嗎?這又是哪來的什麼奇藥了?

陸謙整個人為之一呆,臉色已然急變,一時間五味雜陳。

這姓林的,木頭疙瘩,竟、竟也攀上了高枝,而他偏偏卻在半柱香前和這位曾經的兄弟撕破了臉皮……不,必須盡快將此事告知太尉!

林書航沒再理會陸謙,休說陸謙,便連高俅,于自己而言也不過只是暫時的威脅而已,任務才是自己首要關心的事。

雖然在韓世忠說這話之前已經猜到了一些,但這結果還是讓林書航有些哭笑不得,那趙恆果然還是把自己給賣了。

但也不能怪他。

自己告訴過趙恆此事從急,因此他定是昨天就已經獻過了丹,而以宋徽宗的自作聰明和謹慎,不會立刻便服用的,而需要趙恆使銀子讓他身邊服飾的太監多多美言,于是直到宋徽宗晚上睡覺時才服了那麼一顆,結果今天早晨起床後立刻就發現了丹藥的神奇效果,因此才急招趙恆入宮。

而趙恆呢,那家伙應該是沒找到陳楠,畢竟這時代又沒個電話和聯系方式,陳楠更並非本地人,想要找這麼個雲游者可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于是今早宋徽宗問道時,便只能將林沖給說了出來,如今兩父子在宮中等著自己,趙恆固然是等自己去解圍的,而宋徽宗……不用說,自然是等著想讓自己給他煉制無窮無盡的健體丹。

坦白說,讓自己去與宋徽宗溝通,效果肯定會比隨便拉個陳楠過去的好,但卻有兩樁不便之處。

其一,若要應付徽宗,必然會因此耽誤自己大量的時間,自己的時間多寶貴啊……要煉補氣丸和聚靈丹,那是日後對抗金人時的重要戰力保障,更要煉制大量的神行符。

北宋的軍隊戰力與金人相差太遠,即便再怎麼加緊訓練,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做到正面硬抗金人的主力。

因此要想真正的以弱勝強,只能在采取守勢的同時,再進行各種迂回穿插,甚至奔襲金人的後方,而倘若能擁有大量的神行符,那自己就可以組織起這樣一支特種部隊了。

別看他昨晚一晚上就能畫三千張,可這神行符是成套的,十張為一組、十組為一套,一套便是一百張,作用在一個人身上也只能維持約莫十個時辰左右。他這一晚上辛苦的三千張,也只夠裝備30人而已,且還只夠一天所用……所以,他得花上大量的時間在這上面,更別說還有其他的準備工作,哪有空在皇宮里陪宋徽宗開心?

而除此之外還有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一個亡國之奴,帶給華夏民族最大恥辱的皇帝,林書航打心眼兒里是看不起的,要讓他去和宋徽宗說好話賠笑,哪怕是為了任務,也還是有點讓他難以接受。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入宮了,那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咱就算想要掙錢,也未必一定要跪著,站著把錢掙了行不行?

他轉身沖韓世忠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將軍帶路吧。」

皇宮就在殿前司右側不遠處。

自宣德門而入,經大慶門,過大慶殿、文德殿、秘閣。

通常情況下,文德殿便是皇帝召見大臣們的地方,可韓世忠卻並未在此停留,而是帶著林書航繼續向前。

再穿過垂拱殿與紫宸殿,再往里面,那便已是皇帝及嬪妃們所居住的內廷了。

尋常外臣,那是這輩子都沒機會進入皇宮內廷的,便是如高俅這等重臣身份,進來的次數恐怕都屈指可數。

韓世忠領著林書航徑直到了一座花園前。

這是皇宮後苑。

此時天色剛明,花園中能听到清脆鳥語,此起彼伏宛若百鶯奏樂,四周翠綠紅依,更有一池,能看到有許多斷掉的荷睫倒伏于水中,畢竟這只是初春,還未到荷花盛開的季節,但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條,讓這池中並不顯荒涼之態。

瑤津庭、太清樓,太清樓前那著名的《大觀帖》石碑,此時看起來還嶄嶄新新……

前方有一亭,遠遠便看到正有三人站在亭內,其中一人手握筆鋒,正在潑墨揮毫,而在他身旁站立伺候的,除了一個老太監外,另外那人豁然便是定王趙恆了。

似乎是看到了韓世忠和林沖過來,趙恆沖那老太監努了努嘴。

老太監不動聲色的朝這邊瞥了一眼,卻不打擾那正在揮墨之人的雅興,而只是遠遠沖韓世忠這邊招了招手。

「林大人,請。」韓世忠自覺退開,林書航則是緩步而入,直走到那涼亭中時,也不跪拜,而是在那太監和趙恆詫異的目光中,直走到書桌旁駐足觀看。

那太監顯然是看得有點懵了,雖知這林沖是個武夫,祖上亦曾是天家的座上賓,但這臣子見了皇帝,居然有不下跪不磕頭的,甚至還走到皇帝身邊並肩賞析書法,好像他和皇帝是平輩兒一樣,這……

那太監著實是被嚇了一跳,沒見過這麼沒規矩的臣子,可待要喝罵,卻又怕驚著了陛下,更兼想起陛下今早要請這林沖時的各種好言好語,只得先忍著,再去看趙恆時,趙恆也同樣是滿頭大汗。

找林沖過來是沒辦法的辦法,昨天下午起他就已經派人去將陳楠有可能呆的地方全都找過了,半點影子也無,最鄰近的消息,便是听大相國寺的主持所說,說是陳楠七日前曾在大相國寺呆過幾天,此後便再無消息,怕是已經離開汴京了。

可那時他已經將丹藥呈上,于是等皇帝問起時,只得實話實說將林沖給供了出來。

原本昨日在潘樓上時,見這林沖談吐不凡、見識不俗,料想讓他來應付一下父皇絕無問題,可哪知他竟會連身為臣子的規矩都不懂,這、這哪是來幫自己忙的?這分明是來找死的啊!

兩人都是從未遇到過這等事,一時間居然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沒等二人有所反應,旁邊宋徽宗倒是先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他書寫時最煩有人打擾,此時微微皺眉,停筆轉頭一看,卻不是太監楊戩,更不是兒子趙恆,而居然是個生面孔。

突然被一個生面孔近身,宋徽宗也是被嚇了一跳,一時間有些愣神,沒搞懂情況。

卻見那人正觀摩著他正在書寫的文章,然後微笑著開口贊道︰「以凡人的眼光而言,此字筆跡瘦勁,雖至瘦卻又不失其肉,秀美鐘靈又不失其骨,雖蛻變自褚書、薛曜,但卻青出于藍而更勝之,實為當世一絕。」

徽宗自是聰明人,只不過心思沒在政治上而已。

此時听他如此言語,再一看旁邊楊戩和趙恆的表情,便料想此人定是那個獻丹的林家後人了。

裝模作樣……

宋徽宗在心里如此評價。

拍他字的馬屁?這樣的人天天都有,換著花樣的來拍,就他這不咸不淡的幾句,連拍馬屁的層次都還未夠標準,而那仿佛點評一般的淡淡語氣,則就顯得更俗了。

坦白說,這第一印象可著實是不算好。

但人家畢竟有仙丹……

那玩意兒非但今早讓他直接一柱擎天,甚至感覺精神旺盛無比,一掃這些日子以來身體精神的疲累,連早餐都多吃了兩大碗,足以見其功效。

也罷,看在這份兒上,姑且不與他計較,畢竟是鄉下人,也沒見過什麼世面……

宋徽宗微微一笑,本是想隨口帶過,但話到嘴邊,卻又沒忍住調侃︰「那若是不以凡人的眼光來看呢?」

「此字的形已夠美,可惜還尚未通靈。」林書航微微一笑,給出三個字的評價︰「不入流。」

宋徽宗為之一怔,顯然沒想到對方話鋒一轉,居然走起了極端。

旁邊的趙恆則是直接听得都呆了,差點被嚇尿。

這、這當真是林沖?這當真是昨天那個口口聲聲要來保自己當太子的林家後人?

拍個馬屁都不會嗎?就算你清高,你不拍……那你選擇不吭聲總是可以的吧?

我靠,這倒好,居然直接鄙視父皇的墨寶……不知道墨寶是父皇最大的驕傲、也是最不能觸踫的逆鱗嗎?這完全不是來救場子的,這是來砸自己場子的吧!

旁邊的楊戩也是終于忍不住了︰「大膽!你是什麼東西,也敢……」

「楊戩。」宋徽宗淡淡的一聲喊,打斷了他的呵斥,轉而看向林書航。

宋徽宗這輩子,自認為字畫雙絕,休說在這當世,便是比之王歐顏柳,也自認為不遜色多少,可此時居然被人輕視。

這種事兒……縱然對方真是仙人也不能容忍,何況他還只是那個傳說中仙人的後代而已,以為獻了幾顆仙丹就可以跟自己無法無天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徽宗的內心已然慍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的反問道︰「這天下間,說大話的人不少,有真本事的卻不多,字跡如何通靈?你可會?我倒是想見識見識。」

楊戩伺候天家日久,深知宋徽宗的心思,立刻在旁邊幫他厲聲補充道︰「若是拿不出來,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簡單。」林書航微微一笑,隨手一展。

但見山河圖頓時從他懷中飛出,懸于他與宋徽宗身前。

既然是要來鎮宋徽宗的場子,怎能沒有點準備?光靠所謂仙丹、仙人之說,就算能把宋徽宗一時迷惑住,恐也難以達到完全征服他的目的。

要想征服此人,終究還是得從他最擅長的地方下手,再加上丹藥雙管齊下!

你不是擅長詩詞書畫嗎?那就先在詩詞書畫上碾壓你一遍再說,順便再展示一手神跡,教你知道仙家的手段,教你知道以後怎麼服服帖帖。

此時信手一揮,手中已自動多了一筆,筆上卻無墨。

畢竟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里清楚,真要讓自己動筆,那寫出來的字是沒法看的,但咱有外援,畫中仙!

書畫之仙,夠不夠屌?不夠也沒關系,因為除了外援,咱們還可以作弊,那便是當初菩提祖師手抄的‘八九玄功’了。

仙人未必真會去練習寫字,但對菩提祖師這等已經達到聖人境界的大能而言,無論做任何事、乃至舉手投足之間,其實都已經是暗暗遵循了宇宙最完美的規則,休說他寫的字了,便是隨意灑一滴墨,都能自然通靈,契合宇宙萬物之道,便如山河圖當初的出現一樣,必然是這世間最完美的墨寶。

說白了,筆法未必有,但要說‘美’,說‘好看’,那則必然是宋徽宗拍馬也追不上的。

此時一個個字跡,被畫中仙從那本‘八九玄功手抄’中摘取出來,投影到山河圖上,順著林書航信手而寫的筆跡,一個個顯現。

只第一個‘東’字出現時,宋徽宗適才臉上的不屑與慍怒之色就瞬間消失了。

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比讓賭徒看到同花順、讓畫家看到蒙娜麗莎、讓廚子看到龍肝鳳髓、讓武者看到葵花寶典、讓和尚看到如來佛祖更痴迷的事呢?

是的,人家剛才剛鄙視了他,那又怎麼樣呢?人家完全有這個資格……

「這個字、這個字……」宋徽宗嘴中喃喃,一瞬間就仿佛被拽走了魂,整個人都變得痴迷起來。

這個字太完美了,即便是宋徽宗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形容此字完美的詞,他所知曉的世間一切語言,在這個字的完美面前都會相形見絀,完美到讓他有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覺,簡直連夸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夸。

可這還不算完,但見一個個字體在那懸空的畫卷上出現,每一個字都美得讓徽宗幾乎為之心醉,而當字數稍稍一多,徽宗才發現這原來還是一首優美的詞。

但見上面寫到︰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徽宗是個識貨的,這輩子最好的除了琴棋書畫外,便是這優美的詞句了。

此時看到如此優美的字體,再連起來讀出這句子,只一瞬間便已被那種美好代入到了一片絢麗奪目、富麗堂皇的汴京夜景當中。

這一刻,當真是字美、詞美、景更美,美得讓徽宗沉醉,竟是不由自主的喜上眉梢,露出一臉痴態來。

------題外話------

好吧,咱們還是不可避免的進入已經寫爛了的抄書環節︿︿,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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