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家族和變革

海市是個中等城市,只有三個區。

最中心的老城區,最邊緣的青山區,以及最繁華的新城區。

新城區有整個城市最熱鬧的商業街,也有最高端的商務區,海市的經濟心髒里,高矮錯落的寫字樓有序排列,拱衛著整個海市建築的最高峰。

這棟豪華大廈擁有唯一的主人。

白手起家,打拼了一輩子的顏慶海。

顏慶海是個年近七十的老人,他發色灰白,身形挺直,面容嚴峻。

他此時正低頭看著手機里的照片。

照片里是那個死亡的通緝犯,耳朵被撕裂,月復部有錐刺形的創口。

顏慶海仔細辨認傷口,嘴角微微抽搐。

老頭將視線從手機上挪開,自商業樓的最高處,往落地窗外看去。

時值正午,廣場上的社會精英們步履匆匆,人頭涌動。

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從這群人里月兌穎而出的。

為了有朝一日站在雲頂之上俯視眾生,他走了半生的歪路,迎奉拍馬,捧高踩低,打壓對手,投機倒把,集結勢力,無所不用其極。

好在結果還算不錯。

顏慶海活到了該退休的年紀,驀然回首,發覺曾經熟識的人全都被他踩在腳下了。

他本該滿足才是,可心中的火焰仍未熄滅。顏慶海覺得自己出身不好,起點過低,導致最終只能在海市耀武揚威。

如果給他更高的起點,他一定會在更大的舞台發光發熱。

所以他對自己的後輩有所期許,希望出幾個能站在更高峰的人,替他看看風景。

他的孫子于三天前,進入了一個奇詭莫名的森林里。

顏慶海親眼見識到孫子顏逸先表現出來的實力,從他口中听說了森林中高級動物的強大後,立刻花大價錢從各個渠道調查關于夢境森林的消息。

不管是內部消息網、地方論壇,還是熱門交流軟件,金錢鋪路的情況下,普通人的隱私權形同虛設。

當他發現現實世界沒有任何討論度,而發消息抱怨夢到奇怪動物的人只有十幾個,並且全部都在海市時,顏慶海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顏家迎來了千年難得一遇的機會。

這奇詭的夢境森林是如何而來的,它將來會不會繼續擴大規模,這個世界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對顏家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

只要它帶來的個人武力提升是實實在在的,就值得把一切都賭上去。

一步快,步步快。

只要他的孫子顏逸先在這場變革中,始終獨佔鰲頭,顏家就會水漲船高,不斷攀升。

顏慶海做了此生最大的一次投機,他下令整個集團的能量,全部優先提供給顏逸先。

老人做了三步計劃。

第一步,以顏逸先的見聞為基礎,用游戲公司制作游戲的幌子,請海市大學的生物教授勾勒、描繪那片森林中的動植物,並推演生態圈的分布情況。

第二步,全方位監控並封鎖關于夢境森林的消息,只要發現網上有人說起此事,就花大價錢撤掉帖子,並IP定位,秘密調查、監視疑似的夢境附身者。

第三步,考察並尋找夢境附身者中可以被利用的人,威脅利誘並重,要他們為顏逸先保駕護航,力求顏逸先能在那片森林中安穩晉升,在將來的變革中拔得頭籌。

這三步戰略中,第一步是為了盡可能收集夢境森林中的信息,以此做到心中有數;第二步封鎖消息,則是為了最大化佔盡先機,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成為佼佼者;第三步則保證顏家的投資不會徹底打水漂。

自顏逸先能操控夢境生物後已有三天時間,這段日子里,網絡上的確有些許跟此事有關的討論,但熱度全部被壓制。

他年輕時曾做過許多黑產,本來以顏家目前在海市的地位,應該逐漸跟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月兌離關系。

但夢境森林的出現,讓顏慶海重拾當年的老手段。

明面上金錢鋪路,暗地里做黑產的手下四處活動,這讓顏慶海的計劃在很短時間內就能被迅速執行。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只要在夢境森林中組建掠食者隊伍,集體狩獵,將顏逸先生活的那片夢境森林一隅徹底掃蕩,將最精華的心髒部位提供給顏逸先,他就能盡快晉升等級。

如此一來,就算將來夢境森林的事情暴露,顏家也已經走在所有人的前頭了。

這個計劃如此美妙,如此有風險,這讓冒險了一輩子的顏慶海沉迷其中,無可自拔。

只是最近有一點點小波折。

照片中,被殺死的通緝犯是顏慶海庇護下的打手,機緣巧合下也進入了夢境森林。

這個人膽大心細,本該成為自己孫子的得力幫手。

可偏偏在昨天夜里慘死。

在對夢境森林物種的反復對比後,確認了殺死他的那頭掠食者的外形。

那是一頭四足行走,頭頂有角的動物。

戴平光眼鏡、身穿包臀短裙的秘書小心翼翼湊近,向顏慶海匯報工作。

「先生,您吩咐的事已經處理好了。」秘書以顏慶海能听到的聲音低聲匯報,「那個通緝犯的照片並未發酵,我已經聯系過運營公司,把照片徹底刪掉了。」

顏慶海點點頭,「確定是誰上傳的照片嗎?」

「是跟老陳有競爭關系的同行,那人最近盯著老陳,偶然發現這件事,想迫使他停業整頓。」

老陳是顏慶海曾經的同事,如今是他手下的一條狗,專做民宿的生意,順便幫顏慶海收留些見不得光的人。

盯著這條狗來咬的家伙,自然也是條狗。

顏慶海一直覺得,亂叫的狗該被收拾。

「去教訓那家伙一頓,讓他別到處亂說。」顏慶海吩咐,「順便找些人,把他的生意擠黃。」

「是。」秘書躬身,「先生,逸先公子在外面等著您呢。」

老人緊皺的眉頭微微松弛,「叫他進來吧。」

秘書退出去。

半晌後,一個年輕且相貌英俊的男人大踏步走進來,這是個身材健碩的青年,跟顏慶海打過招呼後,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然後用食指和拇指去摳嘴里的牙。

老人轉頭看青年,皺眉問道︰「嘴怎麼了?」

「沒什麼,新安的假牙有點緊。」顏逸先咧嘴,指著嘴里的一顆前牙。

顏家人有錢,這顆假牙被加急預訂,二十四小時內就瓖入了缺損處。

至于顏公子原裝的牙齒,在狩獵途中被某個骨骼精奇的動物硌斷了。

「爺爺,你答應我的高手到底在哪?」顏逸先對自己的祖父沒什麼尊重態度,他繼續扣著自己新安裝的假牙,「每天晚上都是兔子,兔子,兔子,我看見兔子就犯惡心!好不容易找見一只龜,還崩斷了牙!之後呢?又是兔子,兔子,兔子!」

「逸先,戒驕戒躁。活著才是根本。」顏慶海對顏家的奇貨很有耐心,「給你找好的高手剛剛死在夢境森林里,你看,不听話的後果有多危險。」

「死了?」顏逸先一愣,隨即不屑冷笑,「你找了個什麼鬼高手,不會是那種附身兔子的吧?這玩意我一口一個,都不帶嚼的!」

「是黑豹。」顏慶海淡淡說著,將手中的手機遞給孫子,「看看吧,這就是貿然挑戰高級生物的下場。」

顏逸先一直在夢境里狩獵兔子,他頭一次看到現實里死亡的案例。

在滿不在乎點開手機後,當通緝犯血肉模糊的照片出現在視線里,顏逸先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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