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物傷其類

徐雲書回想起劍齒虎身上的腐蝕傷痕,再加上如今郭小潔家里的血腥氣味,不妙的感覺愈發強烈。

他下意識就要破門而入,查看郭小潔的狀況,但下一秒,徐雲書止住了破門的沖動。

如果郭小潔不幸發生意外的話,強行闖入是對自己的極端不負責。

因為夢境森林的事並沒有發酵,他不清楚官方是否知道這件事,如果貿然闖入並留下痕跡的話,有可能無法洗月兌嫌疑。

一個嫌疑犯的語言就算再真實,听者也會在心里大打折扣。

他站在郭小潔家的大門前,來回踱步思量。

目前的情況非常糟糕。

郭小潔可能遭遇不測,夢境森林里那頭劍齒虎隨時會找到他。

繼續在夢境森林里狩獵尋找奇遇,寄希望于快速晉級是件虛無縹緲的事,徐雲書不可能把性命賭在這上面。

所以目前唯一能走通的路徑是,從現實層面找到並擊潰他們。

徐雲書只是一個即將畢業的學生,沒有那麼大的能量,但他可以借力。

已知夢境降臨這件事,受到影響的不止他一個人。

目前所知的,能進入夢境森林的人已經很多了。

如果說,他在見到郭文博時,還想著自己是比較特殊的人後,那麼在見到郭小潔,以及這個十三人團伙後,徐雲書意識到了一件事。

夢境森林的事早晚都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有團伙開始肆無忌憚地屠戮夢境森林,徐雲書不相信他們屠戮森林的目的只是強筋健骨。

所以在現實世界里,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

對徐雲書來說,不借力去調查這伙團隊,面臨被追殺的命運是鐵板釘釘的事。

劍齒虎那仇恨的眼神,反復在他記憶里閃現。

單獨一個人面對這樣十三人的獵殺團伙,祈求之後不再相遇,這是在拿性命搖骰子。

徐雲書不喜歡概率。

幾個必然的條件出現在他的權衡中,徐雲書不再猶豫,決定做那個主動暴露夢境森林的人。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治安所的號碼。

……

治安所來的人還是那位陳鴻暉治安官。

比起第一次見面時,陳治安官雲淡風輕的表情,如今的陳鴻暉眼白里摻雜著許多血絲,頭發亂糟糟的,站在徐雲書面前時,渾身散發著濃重的煙味。

「我正好在附近查案,接到所里電話,就過來看一眼。」陳鴻暉解釋,「什麼情況?這不是郭文博的家嗎?」

隨即他又警覺起來,「你在郭家的門口做什麼?上次的筆錄里,你不是說跟郭家不熟嗎?」

徐雲書掃視這位陳治安官,給他的機警點了個贊,同時又明白一件事。

陳鴻暉這段時間還在偵破郭文博被害案,並且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否則他不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徐雲書和郭家的關系。

至于陳鴻暉如今睡眠不足的慘狀,恐怕也跟這幾天不眠不休追查案情有關。

這是一位好治安官。

徐雲書已經決定找治安所合作,他當然希望合作的對象是個好人。

他需要做的是盡快引導陳鴻暉,讓他明白眼下的處境。

「陳治安官,郭文博的案子是不是毫無進展?」

陳鴻暉一愣,不明白徐雲書撇開話題說起此事的目的,「這件案子還在偵破中,不能向外界透露太多消息。」

「讓我猜猜你們的驗尸官是怎麼說的。」徐雲書緩緩說道︰「死者系死于某種大型野獸的撕咬,但沒有留下任何唾液樣本,猜測凶器應該是模型標本,建議從這方面調查——我不清楚你們的專業術語,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會這樣描述郭文博的奇怪傷口。」

陳鴻暉愣住,驗尸官對郭文博的死因很確定,就是某種尖銳利器割斷喉管致死,並且也猜測是標本模型,只是出租車上的監控顯示,司機死亡時身邊什麼都沒有,案件這才陷入僵局。

治安官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抬頭盯著徐雲書,「你當時也在案發現場,看到傷口有所聯想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我告訴你,郭小潔有可能以同樣的方式死亡呢?」

陳鴻暉一愣,雙目射出如電般的光芒。

十分鐘後,治安所的人將郭小潔的家圍住,開鎖師傅輕巧打開房門,陳鴻暉掛好記錄儀踏入郭家,剛一進門,血腥味撲面而來。

治安官的臉上掛起前所未有的凝重。

徐雲書被請到治安所做筆錄,他將這兩天的行程講出,並提及可以找到圖書館、小區和公交車上的監控予以佐證。

調取監控的結果顯示,徐雲書的話沒有問題,昨天下午他離開郭家時,郭小潔還曾送他出門,之後郭小潔返回家中,自此再也沒有出來。

當陳鴻暉再度出現在徐雲書面前時,他發現這位治安官的頹廢感更重,整個人都透著「不理解」三個字。

「郭小潔怎樣了?」徐雲書開口詢問,他對郭小潔挺有好感的,不希望听到糟糕的消息。

陳鴻暉打量他,「你覺得呢?」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徐雲書皺眉。

「我沒在開玩笑,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徐雲書搖搖頭,他的看法能決定郭小潔的死活?

想到夢境森林的遭遇,徐雲書只能做最悲觀的推斷,「應該是死了吧?」

「死亡原因呢?」

「撕咬?」

徐雲書對陳鴻暉的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追問這種事。

他發現治安官舒了口氣,整個人有些放松。

徐雲書心中一動,「我說錯了?」

「郭小潔沒死,不過全身骨骼碎裂,昏迷,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陳鴻暉用犀利的眼神盯視徐雲書,「我這幾天一直追查郭家的案子,心里總有些可怕的猜想,你像是知情人,可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所以才會試探,現在你能跟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徐雲書听到郭小潔居然沒死,心中一愣,那頭劍齒虎不像手下留情的人。

他找治安所的目的就是要透露實情,跟官方合作追查那個奇怪的團伙。

所以陳鴻暉的話正中下懷。

徐雲書正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他看到桌上有一幅手銬,隨手拿起,在陳鴻暉震驚的眼神中,將合金手銬輕輕揉捏成金屬球。

「我會告訴你們一切事情,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見見郭小潔。」

陳鴻暉震驚盯著徐雲書手里的廢鐵,喃喃說道︰「我需要請示,獲得權限。」

半個小時後,他的要求實現了。

徐雲書在醫院里看到了昏迷中的郭小潔,這個昨天還請他過吃飯,在這世上孑然一身的女孩如今就靜靜躺在病床上,醫院的記錄顯示,她渾身上下的骨骼全部碎裂,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似乎受到了持續不斷的重物擊打。

醫生對郭小潔居然還活著這件事十分震驚。

徐雲書心里翻起一股怒意。

郭小潔的傷勢顯示,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虐殺。

夢境森林里,為生存而進行的斗爭此起彼伏,你死我活是很正常的事,如果郭小潔是被一擊斃命的,徐雲書的心情不會有太大起伏。

一入夢境,死活不由自己做主。

可這樣的虐殺,就實在太過分了。

或許是物傷其類吧,徐雲書也正面臨這樣的境地。

「小徐,長官想見你一面。」陳鴻暉接了個電話,然後對徐雲書鄭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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