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揉揉雙眼,退回至門口附近,也是眯眼一瞧,忙問女服務員道︰「那啥?這是‘8’還是‘6’?」
「先生,這是8號包間。」女服務員客氣的說。
「哦,那真走錯包間了,我找6號包間。」見自己找錯包間,中年男子也是嘿嘿一笑,隨後對著包間內人眾人揮手致歉︰「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了。」
「劉權標?」肖恩俊眯眼一瞧,頓時站起身道︰「你不是劉權標嗎?」
「嗯?」被肖恩俊一說,中年男子頓時駝著背,也是走進兩步,再一瞧,瞬間甩起右手食指︰「你……你不是老肖家的那個誰嗎?肖恩俊?」
「對,是我。」肖恩俊笑著說。
「哎呦。」見到熟人,叫劉權標的中年男子,頓時咧嘴一笑,趕緊走上前,與肖恩俊握手道︰
「竟然在這里踫到你,誒?你不是在華爾街嗎?怎麼?回來探親?」
「已經辭職了。」肖恩俊客氣的月兌出一張空椅,讓劉權標先坐下,這才解釋著說︰「我已經接到魔都幾家投行的offer,準備來國內發展。」
「這樣,我就能多陪陪家人,還有……」
瞥了眼袁莎莎,肖恩俊又道︰「還有我女朋友。」
「哦哦,原來是這樣。」看了眼袁莎莎,劉權標頓時感覺有些眼熟,但卻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
也是見劉權標突然到訪,因此肖恩俊也是趕緊跟大家做起介紹︰「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劉權標,他以前也是搞金融公司的,跟我家生意上有很多業務往來。」
「你們好。」帶著一身的酒氣,劉權標也是對著大家微微點頭。
隨後大家也都點頭回應。
于是,肖恩俊又跟劉權標介紹一番,告知眾人是自己女友的同事。
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肖恩俊也是好奇問他︰「對了劉權標,你怎麼會來這里?」
「害!還不是跟幾個業務上的朋友在這吃飯。」見肖恩俊給自己遞上一雙筷子,劉權標也沒客氣,直接夾起面前的菜肴吃了幾口。
放下筷子,劉權標也是吐槽著道︰「我今天下午,剛和銀行開了一下午的會,這從銀行出來後,就有點感觸。」
抬頭看著大家,劉權標也是面帶醉意的問道︰「你們說,他們那個大樓,還不都是用銀行那邊儲戶的錢蓋起來的,至少一部分是。」
「你說憑啥人們把錢給它,然後呢,它把錢再拿出給別人,然後他們中間賺錢。」
打了記響嗝,劉權標也是一拍桌子,嘿笑著道︰「我就老跟他們聊天開玩笑,我說憑什麼?」
「可銀行那邊,他們其實也是這樣想說,說你可以不來啊,你可以不把錢放給我,你放你家里好了。」
「呵呵。」感覺這劉權標是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盧薇薇也是忍不住憋笑,解釋著說道︰
「人家那牌照值錢啊,憑什麼?憑的就是這個。」
「對對,你說的也對。」見說話的是盧薇薇,劉權標甩了甩手指,也是不由分說道︰
「反正,這就是社會啊,就這樣一種游戲規則,已經形成了這樣一種結構,和它的邏輯體系。」
「你說它對嗎?不知道對不對,你說它錯嗎?也不知道哪里錯,反正大家就約定俗成。」
見顧晨給自己到上一點紅酒,劉權標直接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盡,又道︰
「反正,這什麼……就這麼一套游戲規則,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就這樣,形成了銀行體系投行體系,等等這樣一些……那什麼,這個我們在生活當中誰也繞不開的結。」
「嗯嗯。」
見劉權標在這包間內滔滔不絕,大家只能點頭附和,也不好打斷什麼。
似乎劉權標心中頗為感慨,想借著醉酒發泄一番。
劉權標一看這在座的,大多都是陌生人,也就不避諱道︰「我覺得,這銀行的錢呢,多數,應該叫絕大多數,都是別人的,是儲戶的對吧?」
「對。」顧晨默默點頭,附和著說。
劉權標則又一拍桌子,說道︰「它那什麼?那個股本金,對,就是股本金,是股東的,但是它股本金特別少。」
「所以他們在銀行那個財務報表里,你去看的時候,銀行的就攬儲這一部分,它是記在負債的一欄里的,它是當負債的。」
「所以這銀行都是高負債率,它財務報表,理論上都不太好看。」
「所以呢?」顧晨見劉權標說了許多,似乎也想表達些什麼。
但劉權標似乎講了半天,就是講不到重點。
見顧晨主動詢問,劉權標也是淡笑著,拍著顧晨的肩膀道︰「顧晨啊,咱仔細想想,你說……這個人對財富的擁有,到底是憑什麼來的呢?」
「憑……」顧晨剛想開口,可想到身邊這位就是金融大佬,于是又謙虛的搖搖腦袋,說道︰「不知道,願聞其詳。」
「嘿嘿。」劉權標嘿笑了兩聲,也是躺靠在座椅上,對著眾人一陣比劃︰
「反正,我是根據我這麼多年的經驗,總結了一下,一共有三條。」
伸出右手食指,劉權標也是饒有興致道︰「這第一呢,就是換來的。」
「什麼叫換來的?」吃著菜肴的何俊超,也是一臉好奇的問。
這道讓他成了捧哏,劉權標則是月兌口而出︰「你問的好,這什麼叫換來的呢?」
「就比如說……我打工,我給人上班,朝九晚五,然後呢,人家給我發三千、五千、八千的工資,對吧?」
「我付出體力,付出智力,付出辛苦,這是換來的。」
「哦。」知道劉權標是醉酒狀態,因此何俊超也是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聲音還應得特別大聲。
見有人附和自己,劉權標更加來勁了,也是侃侃而談道︰「而這件事情取決于你是誰?什麼概念呢?比如說你的出生,含著金鑰匙出來的,還是含著口水出來的。」
看著面前的肖恩俊,劉權標也是嘿笑著說︰「就……就你,肖恩俊,你小子就屬于含著金鑰匙出來的。」
「我?我不算吧?最多就是小康家庭。」
「噗!」听著肖恩俊在這凡爾賽,何俊超差點沒笑出聲。
心說就你這樣海歸投行精英的家庭,在那個年代就有錢開連鎖賓館,可見這所謂的「小康」家庭,估計是自己仰望的存在吧?
劉權標則沒那麼糾結,直接擺擺手道︰「你也別不承認,我跟你家做這麼多年生意,你家里的財政情況,我是清清楚楚。」
「反正,就那意思吧。」瞥了眼顧晨,盧薇薇,何俊超跟袁莎莎,劉權標也是調侃的笑笑︰
「這肖恩俊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但這畢竟是少數人,大多數人,都還只是普通人。」
「而這起步階段,起跑線,又決定了你是誰。」
「所以這件事呢,更像是公司里邊那個資產負債表,就是你有啥?你是誰?就決定了你有啥對吧?」
「嗯嗯。」眾人默默點頭,感覺應該假裝配合一下。
見何俊超殷勤的給自己敬酒,劉權標也是隨意踫杯,抿上一口又道︰「第一種呢,掙錢的方式就是換來你得付出。」
「要先有成本,後有收益,這就對應那張資產負債表。」
「而這第二種方式,是借來的,什麼是借來?我問你們什麼是借來?」
感覺劉權標誤入8號包間,是專門來給大家上一堂理財課的吧?話還真多。
但大家雖然心里感覺尷尬,但表面上還是假裝認真聆听的樣子。
仿佛在听大佬講課。
顧晨則是笑笑說道︰「銀行就是最典型的,銀行的錢都是借來的,但是它通過借來的錢,然後再去掙錢,再去還錢,它就上升了一個維度。」
「對。」聞言顧晨說辭,劉權標打上一記響指,又道︰「這個就取決于你這個人的能力的大小。」
「就是你財富的這種縱深度,看你能借多少錢,能借錢的人……都是高人,都是水平高的人。」
「因為這底端的邏輯,是你的誠信,而你的誠信,取決于你既往的歷史。」
說道盡興處,劉權標直接翹起了二郎腿,笑孜孜道︰「這你有什麼決定了你能借多少錢,你能干什麼,決定了你能借多少。」
「這個最典型的,對應了企業里面那張報表,就是那個現金流量表。」
「就是說你很多企業,比如說一些特別知名的這種上市公司,就是現在這些知名的互聯網公司。」
「它們這財物報表上看,從損益的角度去看,它是賠錢的,但是它有大把的現金流。」
「于是呢,它依然可以能從資本市場,能弄來錢。」
「也可以從銀行要來授信,要來流動資金,這是第二種方式,叫借來的。」
「那第三種呢?」盧薇薇也抱著虛心求教的方式問。
劉權標則是嘿嘿一笑,繼續說道︰「還有就是這第三種方式,是‘搶’來的。」
「啥?搶來的?搶錢可是犯法的。」一听這第三種來錢方式,竟然是搶錢,何俊超趕緊提醒。
但劉權標卻是嘿嘿一笑,似乎這名警察還沒明白其中的含義,于是便主動解釋說︰
「我說的這個‘搶’,跟你們理解的那個‘搶’,它是不一樣的。」
「怎麼就不一樣了?難道搶錢還分哪種方式?還分搶運鈔車,還是搶銀行?」感覺自己听得雲里霧里,何俊超也是不由吐槽著說。
而此刻的顧晨則是淡笑著說︰「想必劉先生所說的‘搶’,並不是這種物理方式的硬核搶錢吧?」
「對啊,我又沒說這種方式的‘搶’。」打了記響嗝,劉權標則是主動解釋說︰
「什麼叫‘搶’來的呢?‘搶’錢的人,這個必須打上引號啊,就是指定游戲規則的。」
「比如說,我們這個社會的財富的二次分配,就是搶來的。」
「但是這個‘搶’來的這個邏輯,我們不能說,我對這種暴力的‘搶’來,不是指這個概念。」
「我……我這個話能表達清楚嗎?」
似乎是連自己都犯迷糊了,劉權標說起話來也開始語無倫次。
顧晨則是微微點頭,繼續附和著說︰「很清楚,您說。」
「嗯。」默默點頭,劉權標雙手搭在餐桌上,也是打著響嗝道︰「這就是它……就是財富二次分配的一個游戲規則……的一種體現形式。」
「而這也是一種權力,而這種權力,在企業的那個報表當中,就是損益表,就是利潤表。」
「可這利潤表決定了咋分配,對吧?股東分配,還是什麼分配方式。」
「反正這人生啊,掙錢就這三種方式,你們每個人也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們是屬于哪一種掙錢方式的這種邏輯。」
頓了頓,劉權標也是比劃著說︰「就比如……你是誰?決定了你有什麼?」
「而你能干什麼?你縱深的這個能力,決定了你能借回來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在你的體系中周轉。」
「然後,你有多大的控制游戲規則的能力,就決定了你能二次‘搶’到多少錢。」
深呼一口氣,也是努力讓自己平復下心情,劉權標頓時笑笑說道︰「所以我從銀行出來以後,我就有這麼點感悟。」
「這人生和企業都一樣,也需要那三張報表,那什麼資產負債……」
「資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還有損益表。」還不等劉權標把話說完,顧晨便直接插嘴道。
劉權標默默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資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和損益表。」
「你們可以給自己畫三張表,你就知道,在這個社會上,你應該處于什麼樣的位置。」
「劉權標,你是不是喝醉了?」見劉權標在這耽誤大家好半天,肖恩俊頓時有些後悔。
後悔自己剛才的熱心,讓劉權標入席。
可入席之後的劉權標,似乎火力全開,把自己在6號包間還沒輸出的火力,又在這8號包間重新輸出一遍。
劉權標則是把大家當做自己人,自己倒沒覺得有多尷尬,也是自嘲的笑笑︰
「這做你該做的事情,並且接受它的事與願違,我們需要努力,但是也許我們努力了,我們最終依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幽幽的嘆口氣,劉權標拿起桌上的紅酒,再次將面前的高腳杯滿上,隨後抿上幾口,又道︰「但……並不代表著,我們不應該努力。」
「因為如果你不努力,那就一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道最後,劉權標右手一揮,似乎在瀟瀟灑灑的做完演講。
大家相互看看彼此,也只能假裝配合的鼓掌認同。
畢竟,爆了這麼多口水的劉權標,其實說得這些東西,也都很有道理。
但大家畢竟不是金融圈的,因此感覺劉權標說的這些,不過是一些有用的廢話罷了。
听听可以,但睡一覺就給忘光了。
但是劉權標似乎情緒激動,在剛才慷慨陳詞了一番後,忽然卻鼻頭一酸,看著眾人語重心長的道︰
「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終將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我們要為我們的死亡做準備,我們要去思考,我們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對呀,我們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這也不能自己決定啊,決定權在爹媽。」何俊超也是小聲調侃。
但被盧薇薇錘了一下,便不再做聲了。
但劉權標卻忘乎所以,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是侃侃而談道︰
「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目的是什麼?有沒有一種信念,讓我們為之生而為之死?」
話音落下,可能是之前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這里又喝了不少,原本就有些酒醉的劉權標,忽然間……身體緩緩趴在餐桌上。」
「沒過多久,一陣雷聲般大小的呼嚕,便在此刻響了起來。」
「該死。」肖恩俊一巴掌拍在額頭上,也是懊悔的說道︰「早知道,跟他打個招呼就行了,我干嘛要讓他過來坐啊?」
「這小酒喝的,呼嚕大的,懶覺睡的,害,草率了。」
「那先生,需不需要我替您叫6號包間的客人?畢竟他們是一起的。」站在門口偷听好半天的女服務員,也是主動問道。
肖恩俊雙手搓了搓臉,也是擺手說道︰「那就麻煩你,替我去6號包間,把他朋友叫過來,把他帶走。」
「好的,請稍後。」女服務員微微點頭,輕輕的關上了包間房門。
沒過多久,當包間房門再次被推開時,女服務員已經帶來兩名中年男子。
而這兩名中年男子,也是虎背熊腰,胳膊上各種刺青圖案,脖子上的大金鏈子也格外醒目。
雖然不知道放在水里能不能漂浮,但金鏈子,配上五大三粗的體格,再加上那有些霸氣的刺青,怎麼看都是社會人。
一名個頭較矮的中年男子,見到大家,也是雙手抱拳,客氣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剛才我們一起在6號包間喝酒,這劉權標說不行了,要去上廁所。」
「可這一等,人就不知道哪去了,沒想到跑你們這里來蹭是蹭喝了,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沒關系,我認識劉權標,所以叫他過來坐坐。」肖恩俊也是筆直坐立,客氣的說道︰
「只是我這里要招待客人,所以不方便照顧劉權標,既然你們是一起過來的,那就麻煩你們……」
「明白。」還不等肖恩俊把話說完,另外一名高個中年男子便直接插話道︰「劉權標交給我們,你們放心吃你們的飯。」
話音落下,高個中年男子便直接拉起醉酒的劉權標,將劉權標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後向上一提。
劉權標頓時被直接帶起。
隨後,矮個中年男子也來到劉權標的另一處,二人從左右兩側架起劉權標,直接往門外走去。
就在離開的同時,矮個男子也是對著屋內微微點頭,表示歉意,隨後便消失在走道中。
女服務員見狀,頓時再次將包間房門輕輕關上。
「 !總算清靜了。」盧薇薇如釋重負,感覺終于可以安靜的用餐了。
至少吃到現在,自己的肚子依然咕咕直叫,這說明晚餐還沒正式開始。
而那個劉權標,似乎只是這次晚餐的一段小插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