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這醫院里是不是住進了某位演員？否則白小蘭下班的功夫，竟然也會來醫院采訪，想想就很詭異。
再加上白小蘭開口一句「李尋歡」，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武俠里的小李飛刀。
但白小蘭卻是搖頭否認︰「我說的這個小李飛刀，不同于武俠中的李尋歡，而是現實中耍刀的人物。」
「現實中耍刀？」躺靠在病床上的丁亮若有所思，頓時啊道︰「我知道了，這人是個屠夫吧？」
白小蘭︰「……」
感覺這發散性思維夠特別的，白小蘭無奈搖頭，也是解釋說道︰「現實中玩刀的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高手都有。」
「就比如有一種高手，被人稱為飛刀，而這類高手，靠的是技術賺錢。」
「他們經常穿梭于不同的城市各大醫院，他們是在應外地醫院或患者家屬的邀請後，前來患者所在的醫院做手術。」
「我知道了。」听到這里，顧晨已經明白了白小蘭的意思，直接道出答案道︰「你說的這個‘飛刀’，是指賺外快的外科醫生吧？」
「沒錯，還是你明白。」白小蘭默默點頭，也是承認著道︰「這種人，一般外科手術技術很好。」
「所以他們所有的手術費用，包括來回交通費、住宿費等，都是患者家屬自願付出，而且與當地醫院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此類高手能有效地救人于病危之間，而且醫患雙方都是私下達成的協約。」
「所以，衛生系統對于這種‘飛刀’行為，並沒有什麼監管。」
「而患者通過經濟付出，獲得自己相對滿意的醫療技術，醫生則通過自己的醫療技術，獲得經濟收入。」
頓了頓，白小蘭又道︰「然而，與此引發的不少農夫與蛇、還有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我們也是經常能看見的。」
「畢竟醫患關系，向來都是很尖銳的，弄不好還容易惹出命案。」
「這個我當然知道。」听到這里，盧薇薇也大概清楚白小蘭此次前來的目的，于是又問︰
「所以你們這次過來醫院里，就是采訪這些醫患關系？」
「差不多，但也不同。」
「不同？你是指哪方面？」盧薇薇問。
白小蘭也是笑笑說道︰「可能你還不清楚吧？就在昨天，又有一起醫患糾紛，被人發布到上網。」
「視頻中，有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向病人索要紅包的事情，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
「我聯系了這家醫院的紀委，準備今天過來問問清楚，但是在電話中，他們跟我們解釋說，所謂的‘紅包’，是患者家屬交由這家醫院醫生，保管的外請專家會診費用，也就是俗稱飛刀費，而並非是索要紅包。」
「畢竟事情我們也不太清楚，所以今天聯系了院方的紀委工作人員，準備去采訪一下，就約在今晚，只是沒想到在這里踫見你們。」
「原來是這樣？」听聞是醫患糾紛，顧晨也是默默點頭，又問︰「那是醫生索要紅包，還是病屬心甘情願付的飛刀費？」
「不太清楚。」攝影師吳俊也是搖搖腦袋，有些疑惑道︰「從網上傳出的視頻顯示，有人向一名女醫生遞來疑似紅包的物品，說︰我那個給你吧。」
「然後醫生回復︰哦，你還沒給，給我。」
「隨後就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紅包，並收好。」
「就短短的一小段視頻，結果在網上瘋傳，結果顯示那名接收紅包的女醫生，就是第二人民醫院的主任醫師。」
「所以今晚我們才過來看看，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弄清楚，免得網友各種猜測。」
「是啊。」白小蘭也有些無奈道︰「原本也不太清楚情況，但是這段視頻發布上網後，立刻就引發大量網友的批評。」
「主要觀點還是，醫生如此公然收受病人家屬的紅包，有損形象。」
「也有少部分網友認為，送醫生紅包是家屬心甘情願的，怪不得醫生，又沒有人強迫你送。」
「總之兩方人吵得很厲害，熱搜一直下不來，這家醫院也拒絕了許多媒體的采訪。」
「而因為之前我們有來醫院采訪過的經歷，所以主動聯系到醫院紀委，醫院紀委也願意跟我們澄清具體情況，讓我們成為獨家采訪眉頭。」
深呼一口氣，白小蘭也是淡淡說道︰「沒辦法呀，人家約的是晚上，那我也只能晚上過來。」
「原來是這樣？」低頭看了眼時間，顧晨提醒著說︰「那現在也不早了，就不耽誤你們的采訪任務，我們可能在這里待一會兒就走。」
「好的，我們采訪結束後，會過來看看，如果沒走，可以找你們聊聊。」白小蘭瞥了眼攝影師吳俊，二人默默點頭，直接帶著設備離開了。
顧晨和盧薇薇陪在丁亮身邊，也是待了將近一個小時。
期間有護士過來給丁亮拔針，吩咐丁亮好好休息。
顧晨和盧薇薇眼看丁亮和其他病人也需要休息，便跟丁亮閑聊了幾句，並承諾明天有時間也會過來醫院看看，這才離開了醫院病房。
……
……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整個江南市的空氣都煥然一新，街道也在雨水的沖刷下變得干干淨淨。
顧晨早早來到辦公室，打開手機才發現，江南市電視台的公眾號推送了最新聲明，是關于第二人民醫院關于醫生收受紅包的公告。
從公告來看，第二人民醫院介紹自己是省內首批三級甲等醫院，也是國際緊急救援中心網絡醫院，國家藥物臨床試驗機構。
是省衛健委重點建設的省級區域性醫療中心，在視頻引發大量負面輿論後，這家醫院也于今日一早發布了情況說明。
顧晨簡單看了一下，大概就是為了避免網友疑慮，說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就是雖然此物看著像紅包，但並不是紅包，而是外請專家的會診費，也就是飛刀費。
但是患者拍攝視頻，斷章取義，造成了醫院的許多負面影響，院方也是積極澄清。
看到這些，顧晨也是松上一口氣，至少這並不是一起醫生收受紅包的事件。
事情也終于在院方澄清，和江南市電視台的采訪轉發公告之後，變得水落石出。
顧晨嘆息一聲，將手機丟在桌上。
盧薇薇回頭一瞥，也是笑孜孜道︰「顧師弟也在看這個？」
「嗯，主要是想弄清楚，昨天晚上到底什麼情況？好在這只是一起誤會事件。」顧晨說。
王警官聞言，也是好奇不已，忙問二人道︰「你們在說什麼？」
「關于網傳第二人民醫院女醫生收受患者紅包的事情。」盧薇薇說。
王警官咧嘴一笑︰「這事我也知道，好像鬧得沸沸揚揚，不果听說是飛刀費用，並不是紅包？」
「嗯，已經澄清了。」顧晨說。
王警官也是默默點頭，有些無奈道︰「其實我媽當初做手術，切除一個腫瘤，當時也是請到省里的一個專家過來做飛刀。」
「說實在，如果都走公賬，目前政策下，費用低的離譜，根本沒有人會合法飛刀，那麼病人只能去排隊。」
「如果是急病，那就是等死，不急的病也會等成急。」
「現在家屬這麼搞，會害了當地其他病人的，以後恐怕大醫院的專家，不會再接當地病人的飛刀手術了。」
「是啊。」听聞王警官說辭，盧薇薇也是若有所思道︰「我暫時還想不出飛刀這種做法的壞處在哪？困難的醫生，增加了收入，有了動力。」
「對疑難雜癥有執念的醫生，可以接觸更多病例增加經驗，而病人不僅多個治病甚至活命的機會，還省錢省事。」
「就算是國家層面來說，也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醫療資源的不平均。」
「其實就像網傳的這個事情，我當時第一時間也是猜測，可能是請了外院專家來做手術的‘飛刀’費用。」
「如果是這個費用，那值得商榷，如果以後不讓收這個錢了，倒霉的其實是患者。」
「但是視頻我也目測過，紅包很薄，只有不多的錢。」
「走穴即是做生意。」丁警官端著保溫杯，也是湊過來道︰「其實我不反對醫生利用業余時間做生意，做生意就得合法合規合理。」
「醫生去走穴，誰是經營主體？有沒有經營牌照？即是做生意，就容不得批評嗎？容不得質疑嗎？可千萬莫把生意當良心，容不得半點指責。」
坐靠在王警官桌邊，丁警官又道︰「對外請專家會診費具體多少，我們不做過多研究，畢竟每個醫院的收費不同。」
「但無論收費多少，這都是醫院的正規收費，說得通俗一點，就是可以‘開票’的。」
「可對于這樣公開透明的收費，為什麼患者不走正規的收費途徑，而要進了醫生的個人口袋呢？」
「在醫患矛盾日益嚴重的今天，醫院不痛不癢的通報，其實還是令人有些質疑的。」
對于飛刀手術收費，丁警官跟王警官是持不同意見的。
畢竟大家都看過太多醫患矛盾，處理不好，那就是命案。
這種事情，王警官和丁警官也處理過多次，因此深有感觸。
一旁听了半天的何俊超，則是笑笑說道︰「說到底這還就是個紅包問題。」
「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完全忘記了救死扶傷，實行人道主義這句話了。」
「這個事件說白了，我是建議繼續調查，澄清事實，還原真相，看看到底誰在說謊。」
「而且不應該由醫院自己做調查，自己查自己，你覺得公平嗎？上級單位調查我覺得才靠譜，比如專家飛刀是否屬實？其他問題是否存在？」
頓了頓，何俊超又道︰「而且不僅是這些，這其實也就是醫生之間撈錢的手段，你請我我請你，但是很多手術他們自己能做，根本不需要外請。」
「說的在理。」王警官甩了甩手指，也是認同著道︰「其實很多手術，這些人的確能做，也根本不需要外請。」
「但有的醫生單純為了賺飛刀，估計將這種‘業務’介紹給其他醫生朋友。」
「而作為回報，那些醫生也會想辦法介紹相應的‘飛刀業務’，這樣你請我我請你的行為的確有，而且還不少。」
王警官畢竟也知道這行的水有多深，但要不要請專家過來做飛刀，其實王警官非常清楚，自己沒有話語權，畢竟也不懂醫術，一切全听醫生的。
醫生讓你選擇請專家過來做飛刀，可你拒絕，可如果讓醫院來做，醫院方面可能會故意刁難。
雖說大部分醫院都不會這樣沒有醫德，但也不排除少部分醫生，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選擇強行要求。
但患者家屬，往往希望自己的親人都能夠得到最好的治療，且不要出現意外。
這個時候，大部分家屬還是會咬咬牙，讓院方請外地專家過來做飛刀。
可這樣一來，外地專家過來的一切吃住行，費用其實都要算到患者手里。
這在無形之中，也是增加了患者的費用負擔。
有錢人尚且不在乎，可家境普通的患者，往往需要承擔很大壓力。
丁警官走回自己的座位，也是若有所思道︰「其實我覺得，這個第二人民醫院的回復，就是月兌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而且越描越黑。」
「會診是一個很嚴謹的，多科室醫生，或者多學科專家對于疑難雜癥進行的診斷過程，全程都有記錄的，不可能把會診費稱作‘紅包’，更不可能以‘紅包’名義交給某一個人。」
「反正我看了一下這個通告，沒啥說服力，而且依據醫院的通報來看，如果醫院通報屬實，那拍攝視頻者顯然存在造謠的行為。」
「既然存在惡意抹黑造謠，而且已經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為何醫院從始至終都未追究造謠者的責任呢？」
「到底是因為自己心虛？還是已經采取了手段，這些都必須給網民們一個交代，而不是靠這種自圓其說的通告來解釋。」
頓了頓，丁警官又道︰「尤其是，自己的紀委調查自己人，然後發個通告，就感覺我自己的人犯錯了，我自己調查一下就行，這很沒有公信力。」
「就算他們說的是真的，也會讓網友各種懷疑調查的公正度，畢竟醫患關系，不是靠一個公告就能解釋清楚的。」
顧晨見丁警官和王警官對于飛刀問題，一直爭論不休。
尤其是對于飛刀的看法也各不相同，甚至對醫院給出的公告，也都持有自己的保留意見。
顧晨淡淡一笑，也是發表看法道︰「其實，醫院到現在只是給出一個簡單的公告，這無可厚非，被人誤會，總要說清楚的，更何況這起事件還上了熱搜，影響到了醫院的聲譽。」
「不過發布視頻者也沒有後續反駁，那就當這起事件的真相暫時是這樣吧。」
「如果事情還有反轉，或者發布視頻者在網上反駁，那我們再繼續吃瓜就是。」
「顧師弟說的對。」盧薇薇也是贊同著說︰「反轉這種事情，反轉的還少嗎？我的觀點是，誰也不相信，讓子彈再飛一會，看看情況再說吧。」
「那要是事情真相根本不是這樣呢？」何俊超喝著枸杞茶，也是若有所思道︰
「醫院也不是吃干飯的，人家的公關向來很強，說不定已經私下跟視頻發布者和解，給了一部分和解費呢。」
「而視頻發布者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明知道那是飛刀費用，卻估計造謠，患者腦殘嗎？不知道這樣要付出法律責任？」
頓了頓，何俊超也是不由分說道︰「總之我還是相信，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哈哈。」見何俊超也是一個較真的人，顧晨則提醒著說︰「今天下班之後，我還要去醫院看看丁亮，順便打听一下最新的情況，看看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那樣最好。」將茶杯一放，何俊超也是滿臉期待道︰「希望明天能從你顧晨口中得到結果，我也想看大結局，哈哈。」
關于飛刀的爭吵還在辦公室內繼續著，但顧晨已經沒管這些了。
直到一天的工作完成，顧晨將所有文件整理歸位，這才提醒盧薇薇道︰「盧師姐，已經是下班了，我待會兒準備去醫院看望丁亮，你去嗎？」
顧晨當然知道盧薇薇會跟著過去，但自己也要提醒一下。
盧薇薇扭過偷來，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那是當然的，昨天給他送雞湯，今天給他送點啥？」
「魚湯吧，丁亮最喜歡吃魚。」顧晨說。
盧薇薇打上一記響指道︰「那就魚湯。」
兩人一陣小聲商議，直接並排走出辦公室，驅車前往第二醫院。
和昨天的看望不同，今天的二人只買了一份魚湯帶給丁亮。
推開病房大門，4人的病房，瞬間只剩3人。
盧薇薇提著魚湯邊走邊道︰「今天怎麼少了一人？是出院了嗎？」
「不，是進ICU了。」丁亮無奈的說。
一旁的老大爺也是搖搖腦袋︰「那個病友快不行了，只能轉到ICU，听說這邊手術還做不成，只能請外地專家過來做飛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