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之前打交道時良好的第一印象，又加上與輝瑞公司的愉快合作，讓衛康對行業巨頭們有了一絲好感與期待。
于是他第一個約見了歐來雅的商務代表。
希望能夠達成像抗癌藥一樣的合作協議吧，他心里這麼想著。
前來洽談的一共兩人，一位是之前打過交道的盛長雅，另一位是大眾化妝品部門的高級品牌經理，四十歲出頭的職業女性，黑色套裝，齊耳短發，氣質精明干練。
而盛長雅這位在微信與他交談愉快的產品經理，人如其名，也是一位知性優雅的職業女性。
大約二十七八歲，長相不算十分美麗，但是清秀的五官，光潔的肌膚，精致的妝容，得體的裝扮，熱情的談吐，無不恰到好處，讓人如沐春風。
兩人落座後，寒暄幾句，衛康便直入主題。
「相信你們已經看過這款美白祛斑藥品的相關資料了，不知道貴公司能給出什麼樣的合作方案呢？」
品牌經理周玉麗臉上保持著得體的淡淡笑容，遞過來一份文件。
「衛總，美白藥物的臨床資料我們公司高層都已經看過一遍，雖然他們都還有一些疑慮，但是總體還是非常滿意的，如果能夠收購這份藥方，想必能對我們旗下的美白產線銷量有極大的提升。」
「收購？」衛康皺起眉頭，沒有接那份文件。
周玉麗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她很快又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是的，歐來雅作為全球快消品牌巨頭，Beauty行業第一，一向非常重視產品的研發和技術的改進，我們是非常願意收購貴公司的這款美白藥方的。」
她見衛康一時沒有接過文件的意思，于是將文件輕輕往前一放，無比自信地說道。
「衛總，請您相信，我們公司對這款美白藥方是有誠意的，雖然不能跟輝瑞這種藥企比，但我可以保證，行業其他公司沒有比這更好的價格了。」
「呵呵，那我就看看你們這份有誠意的方案吧。」衛康不置可否，從身前拿起文件，翻開看了起來。
說實話，他對歐來雅的收購報價並不報什麼希望，因為化妝品行業雖然也算暴利，但跟藥企不一樣，化妝品公司在研發的投入是非常低的。
從各大化妝品上市公司財務數據看，化妝品的毛利率非常高，但是主要開支是銷售費用，也就是營銷推廣。
除了在各大渠道廣泛投入營銷資源外，化妝品找代言的投入也是非常巨大。
極端情況下，某些上市化妝品公司，當年的銷售費用甚至會超過營業收入。
作為上市公司，他看過歐來雅的年度財報，去年歐來雅全球營收約300億歐元，但是研發投入才佔營收比例的3%左右，也就是9億歐元。
而這個金額在化妝品行業里面已經算研發投入數一數二的了，國內沒有任何一家企業能夠達到這麼大的研發支出，這能頂一個上海家化全年的收入，而上海家化可是國內銷售額排第一的化妝品企業。
因此拋去研發人力成本和其他相關成本，歐來雅能用來購買新藥方的資金想必非常有限。
果然，在看到那個八位數的金額之後，衛康心里嗤笑了一聲。
他不動聲色地將文件推回，冷聲道︰「如果是這個價格的話，請恕我無法同意這個收購方案。」
周玉麗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很快又恢復正常道︰「衛總，美白藥方跟抗癌藥的藥方在價值方面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而我們跟藥企的研發投入也是不能相比的。您可能不太了解化妝品行業……」
衛康當即打斷她︰「我並沒有把你們跟藥企相比，只是你們這個價格實在太低了，太沒有誠意了。」
周玉麗笑了笑，收回文件，反問道︰「那衛總的心理價位是多少呢？」
衛康看著她，一時沉吟起來。
他的主業是制藥，所有的知識和人脈都在醫藥行業，對化妝品這種截然不同的快消行業並不了解。
按他本來的意思，並不想自己進入化妝品行業，最好是能找到合作的化妝品公司進行授權合作，每年收取授權費，實在不行就只能把藥方賣掉了，當然價格不能太讓人失望。
可是看歐來雅的意思，似乎是想以一個非常低廉的價格收購藥方。
這就超出他的底線了。
對方看起來很沒有誠意，這就沒有必要再互相試探下去了。
再跟資生堂和寶潔接觸一下，看看另兩家的意向和方案吧。
衛康打定主意，就要出聲送客。
忽然，旁邊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衛總，如果不是收購藥方而是合作方案，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周玉麗和衛康同時刷刷看向坐在一旁的盛長雅。
兩道驚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她本來是坐在一邊沉默不語，當個旁听的記錄員。
這個美白藥方是她向公司一力提出進行合作的，她一直以來都抱有極大的期盼，尤其是當高層看過臨床效果之後十分震驚，同意她的提案後，她當時高興不已，興奮得一晚沒睡。
誰知道，高層後來經過討論，並沒有采用她的提案，也沒有問過她的任何意見，就做出一份收購方案。
而她在得知價格之後，心里是絕望的，實在沒臉告訴衛康。
她只是個打工人，也沒有辦法改變公司的決策，只好盡自己的本職，跟隨品牌經理前來進行商務洽談。
但是眼看自家公司出價太低，而衛康神色不善，一副馬上就要送客的意思。
她終于忍不住了。
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嘔心瀝血做出的努力就這樣徹底失敗。
既然美白藥方的收購方案注定失敗，那就試試自己的合作方案吧。
如果能夠說動衛總，說不定公司也能同意。
畢竟高層對美白藥方還是很動心的。
想必也不願意看到效果這麼強勁的藥方落入其他競爭者之手。
于是，一時沖動之下，她終于發聲，提出了其他合作方案。
周玉麗並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神中有一絲冷意，臉上也浮現出詫異之色，似乎沒有想到盛長雅會突然提出別的方案。
衛康心中也是十分驚訝，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道︰「你不妨說說看？」
盛長雅收斂心緒，將之前想好的合作方案詳細說出。
方案有兩個，一個是三清將美白藥方授權給歐來雅，每年收取授權費用。
另一個是三清提供原料藥，成為歐來雅的供應商，這樣按照歐來雅每年的銷量來看，三清的營收也會非常可觀。
說完之後，她一臉忐忑地看著衛康，似乎在等待對方的決定。
衛康看著她，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欣賞，微笑道︰「如果是你說的這兩個方案，那我們還可以再談談。否則的話就沒有必要了，周經理，你說呢？」
周玉麗若有所思地看了盛長雅一眼，笑著附和道︰「當然，這兩個合作方案其實我也是贊同的，我馬上回去再跟公司反應一下，稍候等公司有決定了，我們再見面詳談細節和條款。」
盛長雅眼看雙方似乎達成了一致，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捏緊的拳頭也松開。
她長吁一口氣，激動地點頭道︰「衛總，回頭公司商議過後，有決定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您。」
接下來的會談在非常友好的氣氛中進行。
結束後，衛康親自將兩位女士送出大門。
只不過，當坐在回程的車上之後。
周玉麗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盛長雅說道︰「長雅，我也算是你的老上司了。」
「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其實我也非常贊同你的方案。」
「可惜，」她搖搖頭道︰「我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你還是不懂公司，這次合作注定是不會成功的。」
「你的努力，也注定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