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難逃一死

南宣府大街小巷談論的還是秦氏的消息,或許是因為黃濱和郝嬤嬤已經招供是他們陷害秦氏,之後兩人又慘死在公堂之上,秦氏的名聲倒是挽回來一些。

可也有些思想迂腐的人還是堅定的認為秦氏已經失了名節,即便她是被人陷害的。

秦家後院。

終于不用被關押在祠堂里,秦氏此刻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看著銅鏡里姣好卻清瘦的面容,秦氏勾起嘴角陰冷冷的笑了起來,這些害了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還有心思照鏡子?」一道尖利而憤怒的聲音從臥房門口傳了過來,只見一個妙齡姑娘憤怒的盯著秦氏,眼神狠辣的似乎要把秦氏給活剮了。

「琴兒,你的禮數呢?」呵斥聲緊隨著響起,說話的中年婦人責備的看了一眼女兒,「李家退婚也好,這樣牆頭草的人家配不上我女兒!」

「娘。」剛剛凶狠的恨不能沖到內室找秦氏算賬的秦琴點點頭,娘說的不錯,秦家還沒倒,李家唯恐被牽連就急著退婚,的確不是良配。

可即便如此,秦琴依舊痛恨秦氏這個堂姐,若不是她行為不端,自己又怎麼會被退婚?

至于郝嬤嬤和黃濱的招供,秦琴根本不相信,誰不知道那個老婆子對秦窮忠心耿耿,為了照顧她寧可一輩子不嫁人,郝嬤嬤不過是為了給秦瓊開月兌而已,否則她何必抹脖子自盡。

秦母雖然是秦家的當家夫人,可秦氏出了這樣的事,連累的是所有秦家的姑娘,否則旁支的人哪敢沖到秦氏的臥房里來。

「嫂子,琴兒也是氣不過,我們這就去外面的小廳。」婦人神色冷淡的開口,安撫的拍了拍秦琴的胳膊,母女倆一同離開了。

這些無恥小人!秦母即便再氣惱,這會也只能收斂情緒,邁步進了內室。

看著縴瘦嬌弱的秦氏,一想到她如此年輕就要香消玉殞,秦母悲從心中來,嘴唇哆嗦了兩下,「瓊兒。」

「娘,她們這是來秋後算賬了?」秦氏自嘲的笑了起來,看著眼角泛紅的秦母,面上有譏諷之色快速閃過。

娘如果真的疼愛自己,又怎麼會放任秦家逼死自己?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兒子希望她這個女兒罷了!

低頭掩飾心底悲慟的秦母完全沒注意到秦氏臉上的冷意,「你三妹妹她們也過來了。」

秦氏身為嫡支的千金,再加上她善于偽裝,秦家的姑娘大多和她交好,但相處的時間長了,有些聰慧的也發現了秦氏的虛偽。

「我出去看看,該面對的總要面對。」秦氏聲音依舊柔和,可眼底卻滿是嘲諷的冷意,一個一個都想要逼死她,呵,等著吧,最多三年,她一定會讓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廳里坐滿了秦家的女眷,婦人們都沒有開口,畢竟秦家差不多化險為夷了,秦家主還是親家的當家人。

可秦家沒出嫁的姑娘卻不同,一個個繃著臉,誰聲討著秦氏,經此一波,她們的親事只怕都不會順利,沒看秦琴都被退婚了。

而楚家的姑娘也是臉色難看,秦氏與人通奸,不管是真是假,秦家女眷的名聲是毀了,她們在婆家不是被婆婆訓斥,就是被妯娌小姑子嘲諷,連丈夫都用懷疑的眼神看向自己。

「二姐,你別哭了,爹娘都說了,等過段時間就去你家,一定能把外甥他們搶回來的!」說話的小姑娘不過十二三歲,心疼的看著眼楮都哭紅的二姐姐。

秦氏和人通奸的傳聞鬧出來之後,她婆婆以此為由把五歲的兒子、一歲的女兒給抱到自己院子里去了,只說秦家家風不好,別讓她這個娘教壞了他們艾家的孩子。

「二姐,你還算好的,至少二姐夫心疼你。」身著紅裙的女子恨的咬牙切齒,看了一眼院子里款步而來的秦氏,恨聲道︰「我婆婆竟然要把那狐狸精表妹明媒正娶回來當平妻!」

即便之前和秦氏的關系很好,但此時,紅裙女子恨不能把秦氏給生吃了,即便這一次秦家平安無事,可出了這樣的事,那老妖婆肯定會讓相公把狐狸精表妹弄回來,當不了平妻也會當個貴妾!

秦氏一進門,各種目光都匯集到了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怨恨是仇視。

「既然都來了,想說什麼就明說吧!」秦母冷笑著,目光從在場的人身上一一掠過,她的女兒都要被逼死了,短時間之內她沒辦法收拾這些女人,可身為秦家的當家夫人,她有的是時間給瓊兒報仇。

「嫂子,即便瓊兒是被冤枉的。」說話的婦人高挑著眉梢,冤枉兩個字刻意加重了語調,充滿了濃濃的嘲諷意味,當年她相公差一點就成為秦家的家主,所以這梁子已經結下多年了,婦人自然是要落井下石。

「可瓊兒如今已經是聲名狼藉了,為了我們秦家姑娘的聲譽,嫂子你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婦人譏諷的打量著秦氏,一字一字道︰「畢竟這人只要活著,外人都會想起這茬事來。」

有婦人開了頭,在座的婦人們也都跟著開口,秦氏不死,那就是個活生生的恥辱,日後誰都能拿秦氏說嘴譏諷她們。

即便知道會是這樣,可秦母依舊氣的直發抖,她心里知道女兒沒有活路了,可這些人也是有女兒的,她們怎麼能如此惡毒!

「各位嬸嬸和姐姐妹妹。」站在秦母身側的秦氏緩緩開口,神色冷淡,「等安頓好了一雙兒女,我就會自盡,讓家中姐妹遭受了無妄之災,是我的錯,我給大家賠不是了,好在我死之後,過幾年這風波就能平息了。」

呃……縱然之前都恨不得秦氏去死,可這回听到她這話,眾人面上也染上悲戚,說到底也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小輩。

不等眾人開口,秦氏再次道︰「給我三天的時間就好了。」

一听這話的秦母一下子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可即便再不舍,秦母也無法開口,三日之後便是她女兒的死期。

……

東湖客棧。接到顧學士從京城送來的信箋後,果真把湛非魚給罵的狗血噴頭,而更可怕的每日一詩增加到每日三首,套用顧學士的話,既然她閑的能多管閑事,不如磨練磨練詩才。

「胖丫頭,你在書房里寫了一首,之後跑大街上逛了兩刻鐘又寫了一首,這會是打算對著東湖再寫一首?」八角亭里,重光啃著汁水四濺的梨子打趣的看向冥思苦想的湛非魚,「可以後科舉都要在考棚里,你怎麼觸景生情的作詩?」

「重光叔,吃你的梨!」湛非魚沒好氣的一瞪眼,她寧願每日多寫一篇文章,作詩也就罷了,關鍵老師還規定了題目和韻腳。

三兩下把梨子啃光了,看著快把頭發給揪禿的湛非魚,重光身手把石桌上的紙張拿了起來,「平仲君遷?我記得那誰誰誰就叫這個名字,他搬家寫成詩?」

拍了拍湛非魚的肩膀,重光一臉同情的直搖頭,「顧學士這是被你氣狠了,胖丫頭,你努力啊,爭取三五年之內拿下狀元,就不要被顧學士虐待了。」

還三五年?還狀元?湛非魚都懶得理會幸災樂禍的重光,一把將他手中的紙奪了下來,指尖一動,甜膩膩的感覺,湛非魚毫不客氣的一腳踢了過去。

「忘記擦手了。」重光身體迅速往後避開了,大笑的看著一臉嫌棄的湛非魚,「左右你也寫不出來,要不你換個題目寫,誰誰誰搬家有什麼可寫的,你寫三月的東湖啊,給這個梨子作詩一首也成,保管賣梨的大叔會感激你。」

「晏嬰字仲,謚平,世人稱平仲。別那誰誰誰的,給大哥哥丟臉!」湛非魚嫌棄的瞅了一眼重光,「重光叔你以後別說是大哥哥伴讀了,干脆說書童把。」

「有我這般英俊神武的書童嗎?」重光把胸膛拍的咚咚響,高昂著下巴吹噓,「當年要不是為了習武,我保管也能考個進士出來,這不是被練武給耽擱了。行了,胖丫頭,你趕快寫晏子搬家吧。」

湛非魚板著包子臉搖頭晃腦的吟道︰「《枯樹賦》︰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遷,森梢百頃,槎千年。」

真學渣的重光懷疑的開口︰「胖丫頭,你忽悠我沒事,你這詩可是要送去京城給顧學士批閱的,你確定這是寫晏子搬家?」

「平仲、桾櫏、松梓、古度。楠榴之木,相思之樹。」湛非魚扭頭看向一臉懵圈的重光,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平仲不是人,是一棵樹,樹的名字。」

重光愣了一下,隨即一腳向著湛非魚踢了過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胖丫頭,你皮厚了啊!」

正因為知道湛非魚每日都要打拳習武,重光這一腳看著快,但並沒有多大的力度。

身體一個側閃避開了,湛非魚往亭子外看了一眼,「大哥哥來了。」

「兵不厭詐!想騙我沒門!」重光完全不上當,再次向著湛非魚動手,昨兒他就被胖丫頭這一招給騙了。

伴隨著重光的攻擊,湛非魚一邊防守一邊退讓,瞬間就到了湖邊,退無可退。

「胖丫頭,你繼續躲啊!」重光笑的無比瑟,讓這胖丫頭嘲笑拿棵樹來嘲笑自己,一指頭彈到湛非魚的腦門上,凶神惡煞的威脅,「你是自己跳湖呢?還是讓我把你踹進湖……」

話沒說完,重光只感覺身後一道勁風席來,他想要避開,可惜對方的動作更快,等反應過來時。

撲通一聲,落水聲響起,被踹到湖里的重光浮上水面後,一抹臉上的水,見鬼般的瞅著湛非魚身側的人,一波三折的聲音響起,「七爺……」

該!湛非魚哈哈大笑著,「重光叔,要不你順便抓幾條東湖魚上來,左右你已經在水里了。」

要不是有七爺撐腰,這胖丫頭敢這麼瑟嗎?重光還沒來得及怒視湛非魚,對上自家七爺冰冷的鳳眸,頓時慫了,「那行,今晚上就吃魚。」

七爺這眼神太可怕了,自己捉魚還不行嗎?惹不起他躲得起!

等殷無衍帶著湛非魚回書房去了,重光再次從水底浮了出來,手一揚,啪嗒一聲,一條鯉魚被丟到草叢里。

「我說你就這麼干看著?」重光沒好氣的看向靠著樹的何生,「身為兄弟,你不該有難同當一起下來給你家胖丫頭模魚?」

何生是個沉默的性子,至少沒重光這麼聒噪,看了一眼蠢蠢欲動想把自己給拖下水的重光,「小姐說過先撩者賤,打死不怨。」

浮在水中的重光一臉失望的直搖頭,「何生那何生,你已經被胖丫頭給帶壞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重光突然躍出了水面。

片刻後,撲通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剛從院子外走進來的何暖側目看了一眼,只見自己大哥和重光在湖里打了起來,三月的天雖然不冷了,可湖水依舊冰涼,這兩人是吃飽了撐著了吧。

書房里,湛非魚瞄了一眼坐一旁看書的殷無衍,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著。

剛剛那首《平仲君遷》已經寫好了,有大哥哥幫忙,自己作詩的速度刷刷的提升,要不把老師布置的五首詩一股腦都寫出來?

說干就干!湛非魚拿出第二首要寫的詩《燈右觀書》,這題目出自?

正因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湛非魚雖然讀書時間短,可也稱得上是博覽群書,而不管是顧輕舟布置的題目也好,還是科舉考試時的試帖詩,一般都是有典故的。

就好比之前的第一首詩,若不知道平仲是一種樹的名字,估計真的會如重光那般寫一首晏子搬家了。

可這題目……湛非魚足足想了一刻鐘,只能場外求助,「大哥哥,你知道這題目的典故嗎?」

殷無衍側過身掃了一眼,雖然他一直在禁龍衛,可如今還能指點湛非魚的功課,殷無衍的學識雖然比不上顧輕舟,但絕對強過很多舉人進士。

等到太陽落山後,何暖已經把飯菜端上了桌,只是明眼人都能感覺出這飯桌上的氣氛有些不對。

七爺的面色看起來有些人,重光只感覺後背發涼,七爺不會還在生氣吧?可自己只是個胖丫頭鬧騰了一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真把胖丫頭踹到湖里去啊!

重光剛打算讓湛非魚幫忙吹吹枕邊風……不對,求求情!畢竟這桌上的糖醋魚、白魚炖豆腐都是自己提供的,說吃人嘴短。

可重光驚悚的發現湛非魚竟然也嚴肅的板著包子臉,難道七爺和胖丫頭吵架了?

同樣被叫過來同桌吃飯的何暖、何生自然也發現了不對勁,兄妹倆吃飯的速度不自覺的加快了,也只敢夾自己面前的一碟菜。

食不言的安靜里,「我知道了。」湛非魚突然開口,重光被嚇的一個哆嗦,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桌上了。

「大哥哥。」湛非魚倏地抬眼看向坐身旁的殷無衍,白皙的包子臉上笑容無比的危險。

不是吧?難道還要打起來?重光都顧不得撿筷子了,這真動手了,自己是幫七爺呢?還是幫胖丫頭呢?

不對!就胖丫頭那三腳貓的功夫,估計七爺一出手就能把人給打死,所以自己還是幫胖丫頭吧。

「大哥哥,我們一定被老師給戲弄了。」絞盡腦汁想了一下午都沒想出《燈右觀書》的典故,湛非魚這會都被氣笑了,「我估計老師是在蠟燭的右側坐著,所以才出了這題目!」

殷無衍怔了一下,想想平日里顧輕舟在朝堂對那些大臣們的「圍堵截殺」,顧學士會出這題目一點都不奇怪。

總算是明白的重光吐了一口濁氣,得,白擔心了一場。

……

第二天清晨,看到客棧掌櫃的送過來的拜帖,湛非魚都被逗樂了,「秦瓊她是臨死都要把我拖下水嗎?」

帖子的確是秦氏送來的,而且還是大張旗鼓的送來的。

公堂審案結束後,當日下午,詆毀秦氏的一群讀書人在秦府大門外給秦氏鄭重的道歉。

不同于街頭巷尾那些目不識丁的婦孺,她們念叨著秦氏失了名節,已經是不貞之人,萬雲浩的這群同窗好友們,畢竟都是明事理的,秦氏雖然失了名節,可這非她本意,而是被黃濱和郝嬤嬤兩人給陷害了。

這群讀書人之前不但在秦府門外靜坐,不少人還寫了文章和詩詞痛斥秦氏,如今「真相大白」,他們自然要賠禮道歉。

這不秦氏要去東湖客棧送帖子給湛非魚,這群讀書人都知道了,而他們知道了等于南宣府大部分的家族也都知道了。

「呦,帖子上說她要代替萬雲浩給你道歉?」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人倒霉了是喝涼水都塞牙,重光昨兒在東湖里鬧騰了一場,模了幾條魚,結果早上起來就染了風寒,喉嚨都啞了。

而同樣被重光拖下水的何生睡得好,那叫一個紅光滿面,氣的重光都想和何生大戰三百回合,可惜因為風寒這會兒手腳發軟,頭還一抽一抽的痛著,有心無力……

「中午的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湛非魚笑的眉眼彎彎,「重光叔,趙教諭是昨夜到的南宣府?」

「嗯,因為太晚就沒來東湖客棧,在離城門最近的客棧住下了。」重光點點頭,感覺鼻子癢癢,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余光一掃,看到殷無衍後,重光立刻從湛非魚身旁跳開了,「七爺,我這就離胖丫頭遠遠的!」

昨天不過是和胖丫頭鬧著玩就被七爺給踢到東湖里了,這要是把病氣過給了胖丫頭,重光感覺自己可以以死謝罪了。

被重光這老鼠見到貓的夸張模樣給逗樂了,湛非魚看向走過來的殷無衍,「大哥哥,你打算讓狄藥師去禁龍衛?」

「嗯,此事了結之後,他已經無法留在黃家。」殷無衍看上的是狄連川在制藥制毒上的能力。

中午時分,東湖客棧的大堂已經坐滿了人,樓上的雅間也都被預定了,有八成的都是萬雲浩的同窗和好友。

知道秦氏要來見湛非魚,他們過來也不算是秦氏撐腰,可之前畢竟誤會了秦氏,此時過來也讓自己的愧疚少一點,再者湛非魚行事一貫凶殘,他們還是有點擔心的。

秦氏下了馬車走進了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見秦氏依舊是白色的孝服,面容蒼白又憔悴,可她眼中卻無半點怨憤,反而是端莊的對著眾人行了個禮,這才一步一步的走上樓。

「當日我不該那般沖動,我對不起萬兄!」一個讀書人愧疚的開口,秦氏那外柔內剛的姿容,讓他為之前的詆毀感覺到羞愧難當。

「兼听則明,偏听則暗。」一旁的同伴附和了一句,自己何嘗不是。

秦氏在雅間里坐了下來,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湛非魚沒有出現也不奇怪。

來客棧之前,秦氏已經見過柴頤帶過來的替身,易了容之後幾乎有九成的相似,而身段更是像了,一想到自己能活下來了,秦氏勾起嘴角笑容陰森。

等了片刻,雅間外有腳步聲傳來,秦氏立刻坐直了身體,湛非魚這個賤丫頭,她想要自己死,自己偏要活著!

嘎吱一聲,雅間的門被推開了,黃儷譏諷的看著惺惺作態的秦氏,「秦瓊,湛非魚有句話說的很對,人至賤則無敵!」

要不是顧慮自己的名聲,黃儷都打算把雅間的門打開,讓外面那些人看看秦瓊這個賤人的賤模樣!

在秦氏面前坐了下來,黃儷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優哉游哉的喝了兩口,這才繼續道︰「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白布吊死自己了,你竟然還招搖過市,黃濱那個奸夫已經死了,你這是打算繼續勾引樓下那些讀書人?」

秦氏眼神陰冷的盯著黃儷,「出去!」

「呦,不裝了?」譏諷的笑了起來,黃儷心情無比的暢快,「真該讓秦家的長輩們看看你的真面目!秦瓊啊秦瓊,你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天吧!听說你已經做出三日時間的承諾,這麼說來你只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我是死是活和你無關,黃儷。」秦氏懶得和面前的蠢貨浪費口舌,這些年她都被自己壓的無法翻身,這會竟然敢嘲諷奚落自己!

秦氏眼神狠辣了幾分,她已經決定了,等去了陳家之後,她第一個要報復的就是黃儷這個蠢貨,至于湛非魚則排第二!

黃儷剛要反唇相譏,秦氏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端著茶杯還想砸自己的黃儷,「既然你知道我活不長了,那你就不怕我臨死前把你弄死?不!死了倒便宜了你,我要是劃傷你的臉讓你變成丑八怪,你還能嫁給章知府嗎?」

面色一陣一陣的蒼白,對上秦氏陰狠嗜血的雙眼,黃儷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到了全身,此刻她終于知道來東湖客棧嘲諷秦氏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湛非魚要來了,我先走了!」忙不迭的把茶杯丟在桌上,黃儷面色倉皇的跑出了雅間,到了樓下後,看著滿滿一大堂的人,黃儷這才感覺活了過來。

「蠢貨果真就是蠢貨,一輩子都改不了。」秦氏不屑的搖搖頭,只等著湛非魚的出現。

作為被約見的人,湛非魚是踩著點過來的,要不是本著非禮勿听的原則,估計大堂里的讀書人都要跑到樓上來圍觀旁听了。

「萬夫人。」不同于黃儷之前的謹慎,湛非魚進了雅間後並沒有把門關上,她聲音清脆,不說緊鄰的兩個雅間,即便是遠一點的也能听到湛非魚的聲音。

估計是遲疑了瞬間,二樓幾間雅間的門微微打開了一些。

守在門口的何暖嘴角抽了抽,原來南宣府的讀書人還有這麼八卦的一面!這麼一想,何暖忽然明白湛非魚為什麼寧可熬夜讀書,也要擠出時間去湊熱鬧。

「湛姑娘,請坐。」秦氏看了一眼大開的門和何暖,譏諷的看著湛非魚,可說話的聲音確實溫溫柔柔,如同山谷清泉,讓人心生好感。

「冒昧請湛姑娘前來,說起來是我自私了,府試在即還耽擱湛姑娘讀書,只是人之將死,我不想留有任何遺憾。」

「萬夫人這話怪有意思的,我怎麼听不明白呢,之前萬舉人被劉謇毒殺,我記得萬夫人你帶著一雙兒女跪在上泗縣的衙門前,口口聲聲指控我是殺人凶手,再者萬夫人你的名聲……」湛非魚嘖嘖兩聲,似乎是不屑和聲名狼藉的秦氏接觸,這要不是她年紀小,估計就直接說秦氏與人通奸了。

話說的越難听,壞的可都是湛非魚自己的名聲!秦氏隱匿了眼底的一絲得意,可突然的,一股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不對,湛非魚可不是黃儷那樣的蠢貨。

幾個雅間里,恨不能豎起耳朵偷听的一群人這會表情都有些復雜,湛非魚的話並沒有說錯,可人總是同情弱者,大家其實都知道秦氏活不了。

即便已經真相大白了,可為了挽回秦家的名聲,為了一雙兒女,秦氏只有一死來徹底了結此事。

因此,在場的人對咄咄逼人的湛非魚都有些的不喜,再有讀書天賦又如何,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心性如此冷血歹毒,對一個將死之人都這般苛責,日後誰敢和她接觸。

「萬夫人,你送了帖子遇見我,到底是要說什麼事?」湛非魚催促的了一句。

猛地收回思緒,秦氏目光陰冷的盯著神色坦然的湛非魚,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一想到自己被逼到不得不死的地步,這都是源于湛非魚的策劃,除了她誰能調動衙門的捕快來捉奸。

可世間如此短,饒是秦氏擅謀,此事也想不透湛非魚有什麼陰謀詭計,只能先處理眼前的情況,「湛姑娘,你對我夫君有些怨恨,這是因為當年夫君和趙教諭之間的誤會,如今我夫君已逝,而我也將……」

話音停頓了半晌,秦氏輕柔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分,似乎多了一份豁達,「不管當年的真相如何,我想讓湛姑娘替我和夫君給趙教諭致歉,畢竟趙教諭曾是夫君的啟蒙夫子。」

「其實本該我親自去上泗縣的,可我時日無多……只能拜托湛姑娘了,日後去了陰曹地府,我和夫君都會感激湛姑娘的。」

這是道德綁架,逼迫自己代替趙教諭原諒萬雲浩?順帶的把當年萬雲浩另投師門的事做個定性,如此一來,自己之前在上泗縣對萬雲浩的不客氣就成了品格上的污點。

畢竟按照秦氏的說法,趙教諭只是啟蒙夫子而已,如果是普通姑娘家,誤會了萬雲浩不算什麼,可湛非魚要科舉,說不定這就會成為敵人攻訐她的一個把柄。

湛非魚挑著眉頭看向言辭懇切的秦氏,「我要是不答應,萬夫人你是不是死不瞑目了?」

呃……別說秦氏被湛非魚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給噎住了,幾個雅間里偷听的人也是目瞪口呆,拋開讀書天資不說,湛非魚這口才絕對能舌戰群儒了。

「其實萬夫人不必如此。」湛非魚忽然笑了起來,小嗓音清脆又歡快,「既然萬夫人要道歉,不如親自對趙教諭道歉吧。」

「你什麼意思?」秦氏越說越感覺心里沒底,難道有什麼事要發生,可偏偏湛非魚讓人捉模不透,秦氏這戲都沒辦法唱下去了。

湛非魚勾著嘴角笑的意味深長,「我估計時間差不多了,萬夫人不著急上吊的話,可以多等片刻。」

這邊湛非魚話音落下,樓梯處傳來的咚咚的腳步聲,看來是來了一群人。

還不等秦氏和雅間里偷听的人想明白,腳步聲突然增多了,像是很多人擠著要上樓,難道出事了?

為首的耿捕頭對著湛非魚微微頷首,銳利的目光看向錯愕起身的秦氏,「把犯人秦氏帶回衙門!」

「是。」兩個捕快立刻應下,不等秦氏反應就把她抓了起來。

這戲劇化的一幕,別說秦氏自己愣住了,幾間雅間的門都被打開了,里面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戴上了鐐銬的秦氏。

而從樓下大堂跑過來的一群人紛紛退讓到兩邊,好在是讓出一條道來了,至少不妨礙捕快抓走秦氏。

「萬夫人,估計你想上吊是不成了。」扯著嗓子悠悠的來了一句,湛非魚要不是顧慮到自己讀書人的身份,這會必定幸災樂禍的拍手歡送。

猛地回過頭來,秦氏眼神陰狠仇視的看向湛非魚,可看著四周擁擠在一起的讀書人,秦氏生生的從眼中擠出淚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清清白白,又何須懼怕去衙門走一遭。」

清清白白?湛非魚被秦氏的厚臉皮給堵的說不出話來,她就差和黃濱顛鸞倒鳳、被翻紅浪了,她竟然好意思說自己清白?

「小姐,眼珠子要掉下來了。」何暖不得不提醒了一聲。

「阿暖,她這是看我年紀小,不好意思說那些粗言穢語,所以她才敢說自己清白!」湛非魚表情悲憤又無奈,這要是在上輩子,自己鐵定把秦氏的臉皮子都給掀了。

何暖看著氣鼓鼓臉頰的湛非魚,很想說一句小姐你真不像讀書人。

看著被捕快抓走的秦氏,湛非魚一聲長嘆,「我終于知道還有人比重光叔的臉皮子更厚。」

……

鑒于湛非魚這可怕的殺傷力,即便心里好奇的跟貓抓了一般,可東湖客棧的這些人也不敢詢問湛非魚,一群人呼啦一下直奔衙門而去。

有些人甚至猜測,是不是秦氏之前和人通奸的事又出了變故,可想到黃濱和郝嬤嬤都死了,即便衙門查出點什麼來,那也是死無對證。

秦氏第二次跪在公堂上,看著明鏡高懸匾額下的章知府,再看向站在自己不遠處的趙教諭,秦氏終于明白湛非魚雅間里那句話的意思了,趙教諭竟然在南宣府!

堂威聲里,大堂一片肅靜,只是有些人證還沒有到場,所以章知府並沒有立刻審案。

此刻,客棧的那群讀書人第一時間圍攏在公堂外,而不少路人都看到秦氏帶著鐐銬被捕快給抓走了,所以片刻後,不少百姓也趕過來看熱鬧了。

秦家主、秦母和幾個秦家主事人會出現並不奇怪,畢竟秦氏是秦家女,可黃家主和大夫人過來後,這就讓不少人感覺到奇怪了。

「那是杏林黃家,和秦家是姻親,怎麼也來了公堂?」有認識黃老爺的人不解的嘀咕著。

「站著的那個老者是誰?」有人指了指趙教諭,看著是個文人,可他們並不認識。

有之前去過上泗縣想要拜師顧學士的讀書人倒是認了出來,「那是趙教諭,上泗縣縣學的教諭,曾經也是萬舉人的啟蒙夫子。」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明白的直點頭,可這一琢磨就更不明白了,萬舉人都死了,趙教諭來南宣府干什麼,而且還站在公堂上,難道此案和他有關?

「升堂!」隨著章知府一拍驚堂木,衙役們把廷杖搗的咚咚響,威武聲里,正式升堂了。

舉人出身的趙教諭無須下跪,而他遞上狀子後,公堂外圍觀的人一個一個目瞪口呆的,真的要把眼珠子給瞪下來了。

「阿暖,你說秦氏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沒早一點吊死自己。」湛非魚仗著是顧學士弟子的身份,和章知府開了個後門,這會她躲在公堂後的內室里旁听。

何暖認同的點點頭,「柴頤通過陳家已經給秦氏找好了替身,等明晚之後秦氏就自由了,可她現在卻有牢獄之災,即便是陳家也不能把人從府衙大牢里帶走,風險太大。」

陳家如果真要幫忙的話,或許也有成功的可能性,但為了一個秦氏,陳家絕對不會冒險。

本來章知府和陳家就是對立面,陳家如果救人不成反而被章知府抓住了把柄,那真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公堂上,听完趙教諭的指控,秦氏臉上血色盡褪,比起當日被捕快捉奸更為慘白,怎麼可能?譚敏的死怎麼會被發現,這人都死了十年了!

趙教諭既然擊鼓鳴冤了,自然是準備充分,當年給譚敏看診的大夫,伺候譚敏的丫鬟都被帶上了公堂。

秦家主此刻同樣愣住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秦家主一定親手殺了秦氏這個女兒,她這是不拖垮秦家不罷休啊!

「哎,那不是狄藥師嗎?」有圍觀的百姓認出被捕快壓上公堂的狄連川,終于明白為什麼黃老爺也會出現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隨著狄連川面無表情的供認不諱,秦氏跪著的身體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這些年死在秦氏手中的又何止趙教諭的外孫女譚敏一人,即便郝嬤嬤已經死了,可很多事也都是郝嬤嬤派人去做的,有些人雖然被遠遠的發賣了,秦氏以為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回到南宣府來。

但有了禁龍衛的調查,即便是被發賣到不毛之地,只要人沒死,禁龍衛就能把人都找回來。

「什麼?萬舉人的爹娘並不是病死的?」圍觀的百姓太過于震驚之下,都忘記章知府還在審案,只能說這消息太過于驚人。

後堂,湛非魚也呆愣愣的眨眨眼,因為要忙于讀書,她還真不知道秦氏竟然還毒殺了萬雲浩的爹娘,「她就算不想被目不識丁的婆婆壓在頭上面,也不至于把人毒死吧?」

湛非魚其實能理解秦氏的想法,萬雲浩出生寒門,他娶妻秦氏後,可以說是魚躍龍門了,但不管秦氏身份多麼高貴,可婆婆畢竟是婆婆,她只能敬著孝著。

而鄉下婦人大多數粗鄙潑辣不講理,秦氏願意偽裝,可不代表她樂意當個好兒媳捧著鄉下婦人,干脆把人毒死了一了百了,要說狠,這才是真的狠。

何暖事先就知道,此時倒沒那麼震驚,「秦氏年幼時就曾害死過秦家的丫鬟兩人,一個婆子,十歲那年則把一個堂妹推入了池塘中淹死了,一旦開了殺戒,多思一個人對秦氏而言稀松平常。」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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