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石頭村

第二日清晨,再次感受到了不同于江南的寒冷,湛非魚搓了搓冰冷的手,動作迅速的上了馬車,厚厚的車簾子隔斷了撲面而來的寒氣。

「小姐,手爐你拿好。」何暖把紅銅的牡丹繁花枝手爐遞了過去,「下面有銅簽字,若是不暖了,可以撥弄一下炭火。」

湛非魚抱著暖呼呼的手爐,忍不住的感慨︰「阿暖,我小三元里有你一半的功勞!」

何暖被逗笑了,「我去檢查一下其他東西。」

這一次是去石頭村,瓖武縣城都貧窮,村里估計更沒什麼吃食,何暖一大早就買了食材,等到了村里借個灶房就能做一頓飯菜。

殷無衍上了馬車,就看到裹成球一般的湛非魚,抱著手爐,白女敕的小臉掩映在斗篷白色的毛領里,看得出是怕冷極了。

「大哥哥,你不冷?」湛非魚看著只穿了銀瓖邊黑色錦袍的殷無衍,即便在是江南,這個時節穿了這一身也顯得單薄,更別提瓖武縣早晚溫差大,再冷點都要結冰了。

小爪子伸過去落在了殷無衍的手背上,溫暖的感覺傳來,湛非魚倏地瞪圓了雙眼,詫異後是滿滿的羨慕,大哥哥這手暖和的堪比手爐了。

「習武之人不懼寒。」殷無衍回握了一下湛非魚胖乎乎軟綿綿的小爪子,不由擔心她日後的科舉。

鄉試在八月也就罷了,會試在二月,滴水成冰的天氣里連考三場,小姑娘只怕會挨不住。

垮著臉,湛非魚忍不住感慨︰「我也算半個習武之人,我怎麼就這麼怕冷呢。」

殷無衍鳳眸里有笑意快速閃過,小姑娘會點拳腳功夫而已,連半點內力都沒有,她這般也就比那些大出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強上一點。

馬蹄聲響起向著西邊而去,瓖武縣在渭州的最西邊,而石頭村則是西邊的西邊了,毗鄰著古羌族。

……

正因為冬日寒冷,所以村民這幾日都去山上砍木頭儲存過冬的柴火。

湛非魚感覺外面冷,可這才十月下旬,對石頭村的村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等到了十二月那才是真正的寒冷,河里的冰都需要用斧頭砸才能取水。

「夫人,已經問過村正了,旭少爺他們住在村尾的山腳下,那兒路太窄,馬車上不去。」站在馬車外的蓮兒不停的搓著手,這兒比府城還要冷,關鍵還起了風,吹在臉上好似要把一層皮肉給刮走。

馬車里同樣抱著手爐的張依依面色更為難看,可想到此行的目的,她不得不來這一趟。

半晌後,下了馬車,張依依外面罩著華貴的狐裘披風,風帽也戴了起來,可即便如此,這寒意依舊往骨子里鑽。

「夫人,擔心腳下。」蓮兒趕忙攙扶著張依依的胳膊。

除了馬車夫留在原地守著馬車,四個侍衛,一個婆子和另一個丫鬟也跟在兩人後面,八人一步一往山腳方向走了去。

半山坡上,借著岩石和荒草的遮掩,穿著灰撲撲棉襖的孩子遠遠的看著走來的一行人,粗糙皸裂的小臉上,一雙烏黑的雙眼透著喜悅,卻又帶著幾分不安。

「什麼人?」侍衛甲怒喝一聲,身影一閃,一把將躲在草叢里的小男孩給揪了出來。

「放開我!」估計是的凍久了,聲音嘶啞,小男孩拼命的掙扎,可惜後領子被侍衛給牢牢揪住了,他再動彈也是無濟于事。

確定沒有危險,侍衛甲嫌棄的把小男孩一把甩了出去,在他摔倒在地的同時,又一腳踩在了他後背上,確保他沒辦法動彈。

「哪兒來的乞丐!」蓮兒皺著眉頭看著撲稜起塵土的小孩子,趕忙扶著張依依往後退了兩步,「夫人,從這邊走,別髒衣裳。」

後背被踩住了,小孩子只能抬起頭,頭上是草屑,臉上是塵土,唯獨一雙眼如同小狼一般,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的張依依。

張依依本就壓著煩躁,她養尊處優的過了八年,這會剛走了一刻鐘又累又冷,再看著眼前髒兮兮的野孩子,尤其是他那一雙烏黑的眼,黑沉沉、幽冷冷的,張依依驚嚇的啊了一聲,一不小心踩到土疙瘩崴了腳。

「夫人!」不單單蓮兒驚呼,一旁的侍衛同樣擔憂起來。

這位夫人雖然沒有名分,可在侯府後宅相當于是女主人,深得侯爺寵愛,這若是在這窮鄉僻壤受傷了,他們這些侍衛也少不了責罰。

「小賤種!」侍衛甲怒斥一聲,腳下一個用力,狠狠踩了兩下後,又是一腳把人給踢了出去,方向卻是不遠處那半人高的石頭塊。

好在這孩子似乎懂點功夫,身體飛出去的一瞬間,快速的調整了動作,硬生生的扭轉了方向摔在了草叢里,這要是撞到石頭上,絕對會頭破血流。

「咦?」侍衛甲面色一沉,不滿的看著躲過去的小孩子。

痛苦的咳了兩聲,小孩忍著痛快速的從黃草叢里爬了起來,憤怒的目光盯著侍衛甲,粗糙的小手更是攥成了拳頭。

「不用擔心,只是扭了一下。」張依依活動了一下腳踝,並不痛,想來是沒什麼事。

听到這吳儂軟語的嗓音,小孩再次看向衣裳華貴的張依依,陽光下,她面容白的好似會發光一般,精致的臉龐,縴細的身影,一顰一笑都透著不屬于村中婦人的尊貴優雅。

小孩雙手攥的更緊,黑幽幽的目光依舊頂著張依依,只是卻沒有了之前偷看時的驚喜和激動。

估計是小孩的視線太過于濃烈,張依依抬頭看了過去,嫌棄的蹙起眉頭,太髒了,棉襖像是洗不干淨一般,看一眼都嫌埋汰。

而小孩子雖然站的筆直,可臉上是塵土是草屑,再加上那小狼一般的眼神,張依依更是不喜,一個鄉野髒孩子,也敢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行了,別耽擱時間了。」張依依柔聲開口,乍一听像是寬容大度,不和一個孩子計較。可攙扶她的蓮兒卻知道,張依依這是不想在這里吹冷風。

侍衛甲警告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孩子,卻沒有再動手,可眼底卻是濃烈的惡意。

他之前的一扔再加上一腳,已經造成了內傷,這要是不看大夫,拖延幾日後,即便不要了這孩子的命,日後他也會體弱多病。

等張依依一行人走遠了一些,小孩繃緊的身體突然佝僂下來,捂著肚子劇烈的咳嗽起來,嘴角更是有血跡。

半晌後,一跌坐在地上,小孩抬眼看著越走越遠的幾人,最後一抹嘴角,眼底那點儒慕和喜悅徹底消失了。

……

半個時辰後,湛非魚雖然怕冷,可走了一段路身上倒是暖和起來。

「大哥哥,那孩子不會是凍傻了吧?」遠遠的看著坐在石頭上的小孩,風刮的急,荒草亂舞著,小孩子卻是迎著風頭坐著。

听到了聲音,小孩猛地站起身來,戒備的盯著湛非魚幾人,看著同樣裹著狐裘披風的湛非魚,小孩眼中倏地迸發出濃烈的敵意。

「呦,還會瞪人,看著沒傻。」重光哈哈笑著,三兩步走了過去,看到小孩子嘴角干涸的血跡,再看他臉上的擦傷和淤青,眉頭不由一皺,「這是摔傻了?」

對著重光惡狠狠的一瞪眼,小孩腳步一個後退,雙手攥成拳頭,看著架勢明顯就是練過武。

「本來就不聰明,這會看著就更傻了,胖丫頭,還是你機靈啊。」重光打趣的看向穿成球一般的湛非魚。

想當年在金林村的時候,胖丫頭踫到七爺,那叫一個識時務,嘴巴甜不說,還會撒丫子往回跑,那小短腿搗騰的咻咻的。

對比之下,眼前這孩子倒有骨氣,可惜啊,剛硬易折!

「重光叔你越來越嗦了,你不冷我冷。」湛非魚嫌棄的看著嗦的重光,當年自己是慫,可那不是人之常情。

被催促的重光從懷里掏出個瓷瓶來,倒了一粒藥丸在掌心里,看著明顯要跑的小孩,動作迅速的一把抓住他胳膊,右手往他下巴上一掐,直接把藥丸丟到嘴巴里了。

看著呸呸兩聲的小孩,重光嘖嘖兩聲,「祖傳秘藥,入口即化,童叟無欺。」

湛非魚翻個白眼,率先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大哥哥,我們走吧。」

「慢點。」清冷的嗓音里有著可以感知的關切,殷無衍邁開步子跟在湛非魚身後,修長的身影卻是把寒風給擋住了。

石頭村地方大,村民的房子也都建在一起,而順著這條路走過去也就楊老將軍一家。

淡淡的藥味在嘴巴里蔓延開來,半晌後,小孩就感覺月復部生出一股火熱的感覺,看了看前面的湛非魚幾人,卻是快速向著一旁的小路拐了去。

不同于張依依看到這石頭黃泥巴房子的嫌棄,湛非魚是見怪不怪。

以前在金林村,除了少數人蓋了青磚瓦房的,大部分人家都是從山上弄了石頭,再和了黃土加上草屑一類的搭建的房子。

「胖丫頭,冤家路窄啊。」重光沖著湛非魚擠眉弄眼著,鎮邊侯府的護衛和婆子丫鬟這會正站在院子里,而正屋的門關著,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在里面。

何暖看了一眼重光,他整天這麼不著調,就不怕七爺動手揍他嗎?

既然侯府的人先來了,湛非魚尋了個避風的角落站著,從手爐下面銅簽子撥了撥里面的銀絲炭,手爐溫度瞬間就升高了。

殷無衍看了一眼何暖,見把她青玉鐲子拿出來,向重光開口道︰「你把東西物歸原主。」

「是。」重光二話不說拿起鐲子就往院門口走了過去,還是那副富家公子的紈褲模樣,可眼中卻透著幾分嘲諷。

昨夜七爺就讓人去查了,雖然消息還沒傳回來,可重光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張依依說什麼保媒,不過是想把胖丫頭嫁給她那生下來當日就送走的兒子,年紀比胖丫頭小一歲,因為是罪臣之子,自然沒有什麼好姻緣,而張依依此舉乍一看像是為了兒子考慮謀劃,可何嘗不是沖著胖丫頭的銀子來的。

在鎮邊侯府,張依依倒有幾分權利,可這是因為做主的還是老侯爺,等日後世子繼承侯府,張依依除了那幾身衣裳,侯府的一草一木她都帶不走,但有個「商賈」兒媳婦就不同了,至少日後能衣食無憂,不缺銀子使喚,而且跟了老侯爺一場,一般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刁難于她。

「閑人回避!」侍衛甲抬手擋下了重光,眼中透著幾分戒備。

當日在破廟,被殷無衍用樹枝傷到的是侯府的親衛,也是暗中保護老侯爺的人。

而侍衛甲他們只是普通侍衛,根本不知道對方受傷了,也就知道重光是個練家子,但至于身手有多強同樣不清楚。

停下腳步,重光雙手環胸,笑眯眯的開口︰「行,客隨主便,你家主人是楊少將軍的妻子,也算是這屋子的主人家。」

「你敢胡言亂語詆毀我家夫人!」侍衛甲表情倏地一變,他們多少听過一點傳聞,可卻沒人敢明著說,得罪了夫人倒還好,可得罪了侯爺必定會軍法處置。

「我說錯了?」重光驚疑的問道,看著怒火沖天的侍衛和婆子、丫頭,再次笑道︰「既然不是主人家,那你憑什麼攔著不讓進?」

侍衛甲氣結,偏偏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再看著氣焰囂張的重光,一怒之下直接拔劍。

可惜他動作快,重光的動作更快,右手啪一下拍在侍衛甲的胳膊上,剛抽出寸許的長劍又落了回去,而重光順勢抓著他胳膊一個反扭,隨後對著他踹了一腳。

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後,侍衛甲被踢飛了出去,砰一聲摔在堂屋門前。

不說楊老將軍和楊守成都是武將,就是張依依也听到了外面的說話聲,這會更是氣的攥緊了手,可面上卻絲毫不顯。

可有外人來了,這談話肯定沒辦法繼續,張依依壓抑著怒氣,哽咽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無愧于心,我只是想見見旭兒,這八年來,每當想起旭兒,我就心如刀割……」

美人垂淚最是惹人憐愛,即便是鎮邊侯都忍不住心軟。

可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卻是神色木然,不見憐惜也不見怒火,平靜的就好似張依依是一根人形木頭樁。

當年自己為什麼眼瞎算計了楊守成,張依依低下頭隱匿了眼底的怒火和嫌棄,抹去眼角的淚水,「我別無所求,就想看看旭兒。」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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