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對簿

昨日布政使大人家的小公子調戲朋友妻爾後將人活活逼死的消息才傳遍了大街小巷,今兒一大早有人抬著棺材進城,之後去府衙擊鼓鳴冤的消息就更入長了翅膀一樣。

這不還沒等焦知府升堂,府衙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估計一會還有更多聞訊而來的百姓。

「听說跪著的還是個秀才公,旁邊是他的一雙兒女,小小年紀就死了親娘,日後這日子呦。」右胳膊上還挎著菜籃子的婦人嘖嘖兩聲的搖搖頭,同情又擔憂的看著披麻戴孝表情懵懂的兩個孩子。

同樣是一大早出來賣菜的嬸子也湊過來接話,「我听說棺材里那個小婦人貌美,所以才招了這禍事,所以說娶媳婦還是得找個賢惠能干的,長的太漂亮那就是禍水!」

嬸子說到這里腰桿子都挺直了,等一會回去後她倒要看看左右隔壁的誰還敢說她家大妞長的丑,呸,長的漂亮有什麼好,還是大妞這樣才安全。

相對于府衙外看熱鬧看稀奇的百姓,府衙內的幾個捕快對望一眼,也湊到一起嘀咕起來,只是比起人雲亦雲的百姓,捕快們雖然看出其中的不妥,可還是忍不住歪了話題。

探頭往府衙外看了一眼,小捕快低聲道︰「丘三公子之前來過衙門,那叫一個豐神俊朗,怎麼可能看上鄉野婦人。」

官宦世家的貴公子,本就豐神俊朗、器宇軒昂,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小捕快敢夸下海口隨便從丘府拉出一個丫鬟都比齊娘子這個婦人貌美有才情。

更別提那些門當戶對的世家千金,丘三公子見慣了珍珠,還會被魚眼珠子迷住?

「說不定有人就好這一口呢。」猥瑣的聲音響起,胖捕快一手摩挲著下巴,表情無比下流,在衙門干了幾年捕快,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案子。

有人天生就是這癖好,放著家里貌美如花的娘子不要,偏偏去招惹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婦人,正所謂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妾不如偷不著。

當班的柳捕頭沉著臉瞪了一眼越說越離譜的幾個手下,警告的開口︰「李四指的尸體還在義莊躺著,別一個個嘴上沒個把門的胡說。」

呃……

幾個捕快一怔,這才想起這一茬,昨兒才查出來有人故意在黔中府散播消息,可惜李四指被人給滅口了,這線索也就斷了。

衙門的小吏趕來焦府通知焦知府時,焦知府已經吃過了早膳,正在叮囑焦濂平和焦濂玉倆人這幾日留在府中,沒事不要外出。

「父親此言差矣,齊昌林可是二弟的莫逆之交,如今他娘子死的不明不白的,二弟哪有龜縮在家的道理,那肯定要施以援手把凶手給找出來,這才不枉顧二弟君子的名頭。」

焦濂平捧著茶杯懶洋洋的靠坐在圈椅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冷笑,這事可牽扯到了丘懷信,他的好二弟可怎麼「伸張正義」?

「死者為大,還請大哥慎言!」焦濂玉面色凝重,難得沒有和往日一般對焦濂平退讓,也是第一次違背焦知府的意思,「父親,昌林上有老母親需要照顧,下有一雙兒女,如今嫂子過世,無論如何我也要過去幫襯一把,還望父親體諒。」

焦知府看著面色鄭重的焦濂玉,欣慰和擔憂各佔了一半,欣慰焦濂玉對友人的赤忱,卻又擔憂此事涉及到丘家,幕後人都敢算計丘懷信,若是濂玉得罪了對方,只怕對方也會下殺手。

至于陰陽怪氣的長子,焦知府已經習慣了,也直接無視了焦濂平,對著焦濂玉開口道︰「既然如此你讓管家帶著人過去搭把手,再從醫館找個大夫一同過去,務必謹言慎行。」

焦濂玉起身對著焦知府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多謝父親體恤。」

焦知府擺擺手示意焦濂玉不必如此,濂玉性誠,光明磊落,做不出趨利避害的小人行徑,再者不管齊娘子之事背後有何人算計,齊昌林終究是無辜的。

「大人,出事了。」守在書房外的小廝快步走了進來,留在外間的小吏得到允許後也進了書房把齊昌林抬著棺木去衙門擊鼓鳴冤的事說了一遍。

……

不同于公堂外擠在一起的黑壓壓的百姓,湛非魚跟著殷無衍則是在公堂後面光明正大的旁听。

小吏把兩杯茶水送到了桌上,都不敢多看一眼,神色惶恐的退了下去,這位大人可是手持禁龍衛的令牌,那可是殺人如麻的禁龍衛,想想雙腿都打軟。

湛非魚走到旁邊借著屏風的遮擋往公堂里看了一眼,齊昌林和兩個孩子都是一身孝服,黑漆漆的棺木這會也擺在公堂右側,再加上兩旁手持廷杖站立的三班衙役,公堂外則擠滿了等待升堂的百姓。

「大哥哥,齊昌林這是要干什麼?」湛非魚看完後走了回來,被告丘懷信還沒有出現,這一時半刻的還沒辦法升堂。

湛非魚不明白的是齊娘子之死處處透著不妥,齊昌林也是考取了功名的讀書人,他即便性子再執拗也能看出這其中的問題,可他偏偏抬著棺木把丘懷信告上衙門,這絕對是自毀前程。

相對于公堂內外神色各異的眾人,一身黑色錦袍的殷無衍由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漠然,周身的冷意和殺氣讓送茶的小吏都嚇的屏住了呼吸,唯恐招惹了禁龍衛的這些殺星死的不明不白的。

殷無衍看著坐回來的湛非魚,臉上的冷意消退,「齊昌林妄想著青史留名。」

雙眼倏地瞪圓了幾分,湛非魚剛剛還在想齊昌林回告官是不是遷怒到丘懷信身上,因為愛妻慘死所以偏執的要拉著丘懷信同歸于盡,湛非魚還真往別處想。

「小姐,七爺喝茶。」何暖端著茶盤走了過來。

之前陪同湛非魚在府衙後面的院子住過幾日,何暖對黔中府衙門也算是熟門熟路了,這不此刻不但重新泡了茶,還送來了四樣糕點。

至于小吏剛剛端過來的茶水,何暖則端回到了茶盤上,如今的黔中府危險重重,何暖基本不會讓湛非魚入口外面的吃食茶水。

湛非魚這會還在思考殷無衍剛剛的話,齊娘子之死是個悲劇,她也是被吳家算計了,本就是一直生活在鄉野的尋常婦人,再加上藥被調換了,病弱之中被有心人誘導著想偏了實屬正常。

齊娘子只想著固有一死,不如借著自己的一條賤命給寒門出生的相公和一雙兒女謀一個好前程,如此一來九泉之下她也能瞑目了。

可齊昌林呢?妻子尸骨未寒,卻帶著一雙兒女跪在公堂之上,但從這一點湛非魚就看不上齊昌林,不管他是別有目的,還真的只是為了給發妻喊冤,可他不該不顧慮兩個孩子。

殷無衍看著繃著小臉認真思考的湛非魚,乖巧的模樣讓人心都跟著軟乎下來,小姑娘平日里表現的如何凶狠,可骨子里還是透著良善,根本不知人心險惡。

齊昌林抬著棺木上了衙門,殷無衍不需要去查就猜出了齊昌林的心思,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

否則又怎麼會把重擔壓在一個婦人身上,自己在官學呼朋喚友、高談闊論,卻不曾想父母妻兒食不果月復,衣不蔽體。

「即便三公子洗清了惡名,可明面上和顧家五姑娘的親事是黃了,齊昌林這是怕丘家事後報復,所以才有此舉。」湛非魚之前只是沒往這方面想。

注定了是得罪丘家,即便齊昌林和焦濂玉交好又如何?

他得罪的是黔中道最大的官員,即便丘大人不屑對他一個小秀才出手,但其他為了討好巴結丘家的人勢必會對齊昌林下手。

如此一來齊昌林注定了沒有前程,這輩子止步秀才了,想要科舉出仕那絕對是妄想,從齊娘子想要陷害丘懷信的那一刻起,她就斷了齊昌林的仕途。

只是齊娘子見識淺薄,她只想著算計丘家,用自己的死來逼迫丘家照顧齊昌林和兩個孩子,卻根本不知道得罪官宦世家、百年大族的可怕後果,絕對不是寒門出身的齊昌林可以扛得住的。

齊昌林有見識多了,他必定是想到了這一點,與其日後碌碌無為被壓的沒有出頭之日,不如拼死一搏,還能落個不畏強權的清名,說不定還能絕境逢生找到一條活路,御史台那些鐵骨錚錚的御史不都是如此。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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